大安廿三年, 冬月。
萧景千辅佐平阳郡守,掌管平阳的军事,为官清廉,百姓安居乐业, 逢平阳都尉出查, 百姓无不夹道欢迎, 大安廿三年, 萧景千带领一队二百三十一人扫荡平阳郡寇贼, 邑熟柳郡到榆城过处无一寇贼敢窝藏,不是平反,便是向官府自首, 同年冬月,萧景千被封为平阳都尉, 乃大雁城开国第一女都尉。
萧景千辅佐平阳郡守, 掌管平阳的军事,百姓安居乐业, 逢平阳都尉出查,百姓无不夹道欢迎, 称赞萧景千为平阳守护神。
大安廿四年,徐家军在平阳郡治所平阳城外驻扎休息。萧景千带人在平阳城外巡逻。巡逻间隙, 有几名西凉此刻趁夜潜伏而来, 欲从此县丞。萧景千发现后, 命其中两名亲信护卫保护其身边, 另外剩下的二名亲卫则去追击袭击者,并且通知平阳县丞。萧景千带着剩下的亲卫返回平阳县。
而后萧景千跟随徐大将军一路南征北战, 大安廿六年,徐盏带着五百名亲卫从西凉赶往萧景千带领二千亲兵在平阳县境内剿灭山贼余孽, 萧景千功绩卓著,封为荡寇将军,并赐其金册银印。
大安廿七年腊月,抚宁将军因肺痨于漠北溘然长逝,天下穿白,啼哭声三日不绝,萧景千赴漠北戴孝一年,与其兄萧棠继承其父大业,萧景千掌三之一萧家军。彰政感念其父功勋卓越,以国葬厚之,怎奈其父生前执意与叶小娘子葬与一处,彰政念及于此,只得作罢。
大安廿八,萧景千率领五百余亲信士卒在辽东建立一座新的都督府。直驱雁门关讨伐西凉,掌兵数月,终于收复嘉良郡,平反匈奴有功,特封其为昭阳将军,等级一品。此乃大雁城第一位一品女将军。
同年九月,萧氏兄妹奉旨率领一万精骑从西羌攻入辽东,与起兵谋反的辽东大将大战三月两败俱伤,两兄妹于辽东大营受伤,派人送至直沽医治。
同年腊月,萧景千于直沽遇从莱夷而来的东瀛水贼,此水贼实力强悍,萧景千带领三万轻骑兵与之激战半年仍未有果,两兵休战。
……
时光一晃五年过,萧景千一改少不更事,保留率真果断,变得稳重深沉,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之气。
再也没有人再在军营之中欺压萧景千,没有人踩过那朱砂手链,责骂她的过往。萧景千靠着一以贯之的努力让所有的成功都有迹可循。
从始至终萧景千的眼神就没有从手上的木雕上离开过,她的雕刻技术虽然是突飞猛进,可是她的雕刻技术进展的速度却赶不上这五年里遗忘的速度。
木雕越刻越模糊,无论萧景千怎么思量当年花颜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她的意识里花颜的容貌是如此模糊不堪。
哪怕是萧景千这么多年派人去寻找花颜的下落,可是依旧始终无果,就像是落入深渊之中的石头,扔下去了就没有了回音。
她真的害怕,随着时过境迁,她的记忆也会像是手中的木雕,越来越模糊,她害怕自己会在某一个时刻。害怕没等见到花颜自己就垂垂老矣。
她害怕所有的感情都是无疾而终。
休战之隙,萧景千立刻进入直沽城,命人将县令带到直沽城东门。县令闻讯匆匆而来。
“为何怎么都刻不好?为何怎么也刻不好?”
萧景千紧紧握住木雕喃喃自语。
掌心冒出涔涔汗津,她手上的刻刀再次划伤她的手指,她像是不知道一般继续刻在木雕上,渗出的血把木雕染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么多年萧景千尝试着刻出和花颜一般模样的木雕,可是手上的伤痕多了一条又一条,她的耐心也渐渐减退,痴狂愈加沉淀,木雕却是未曾完成一件。
此时已经成教头的铁二柱看到萧景千这般强忍抽泣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他努力劝阻道:“赵温故之前说过,若是心有郁结,这身体啊肯定是不好。小白你想开一点,这要是有缘自会相见。”
萧景千悲怆地摇摇头:“不……不,她约好了的。她说过会来见我的,她明明说过的啊。铁二柱,你说为什么呀。”
字字泣血,肝肠寸断。
“难道说儿时说的诺言,过了几年就不算了吗?她……她怎么就这么忍心见不到我啊,呜——”
说到这里,萧景千哭的更厉害了,双眸肿的红红。
铁二柱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子,见到的除了嫌弃他吃的太多的老娘,就是萧景千了,可是平日里他都是把萧景千当兄弟看待,倒也没把她当成姑娘家家。
“哎呀,这儿女情长这事,哎呀!那姑娘家家也许并非是不想见你啊!她可能只是……只是……”
在这时候,铁二柱方知土话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缘由了,他现在就恨自己词穷。
眼下铁二柱看到往昔顶天立地的昭阳将军今日哭的梨花带雨,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她可能只是想跟我赌气,然后跟我赌气了五年多,她就是因为我做错的事情所以不想见我。”萧景千哭道。
铁二柱一时间感叹,他自己都还没有喜欢的姑娘,现在倒要化身为昭阳将军的女眷,来给昭阳将军排忧解难了。平日里铁二柱仗是没打多少,这安慰人的事情倒是一件没落下。
若不是铁二柱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置信,在沙场之上浴血奋战,一方天画戟可取敌军将领项上头颅、连续奋战三天三夜好似打了鸡血的萧景千,遇到这情感之事也会显示最柔弱的一面。
所以,没有人会坚不可摧,对么。
忽然,门外传来通讯兵的声音:
“将军,直沽县令魏飞捷求见。”
“进,进进。”
话音刚落,铁二柱看向萧景千,发现她脸上方才哭红的印字,此刻居然全然不见,丝毫没有方才哭过的痕迹,俨然又是威严的将军殿下。
铁二柱:……好家伙。
昭阳将军变脸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萧景千坐在高台之上,拄着自己的下颌,眼神如炬:“直沽县令何在?”
“下官在。下官叩见昭阳将军。”魏县令魏飞捷连忙跪地应道。
“行了,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行完礼都到晌午了。”
萧景千双手交叉:“直沽县令,尽快把直沽府衙中所有人都集合起来。然后去请城中的百姓到城东门集合,挨个核查身份,其他一切等候本将军吩咐。听说县令爱民如子,善于教化百姓。把此事交付魏县令我放心的很。”
“谢昭阳将军赏识,下官遵命。”魏飞捷拱拱手,转身欲退。
“魏县令留步。”
魏飞捷顿觉奇怪,转过身:“昭阳将军有何吩咐?”
萧景千望着县令,缓缓地问道:“直沽可有画技超群的名流画师?以绘画传神、容貌栩栩如生著称?”
魏飞捷思忖片刻,回答道:“有,下官曾经拜访过一位名叫吴公甫的画家,那位画家名叫吴公甫。”魏飞捷恭敬答道。
“请吴公甫前来,就说本将军有话与他相商。”萧景千回答道。
魏飞捷闻言,立即点头:“好,卑职这就前去请吴公甫画师。将军稍作等待。”
“嗯。”萧景千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魏飞捷便带着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长相俊朗,面如冠玉,一身蓝色布袍,腰束紫色丝绦,身材挺拔如松。
“草民参见昭阳将军。昭阳将军从漠北远道而来,车劳马顿的,草民恳请将军移驾前厅,卑职已备好酒菜等将军享用。”
吴公甫恭敬地行礼道。
“嗯,好,那你先退下吧。”萧景千摆了摆手,屏退魏飞捷。
“是。”魏飞捷恭敬地退出。
“请问你这些年可否为一位名叫花颜的女子绘过人像?”
吴公甫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吴某绘人无数,并没有为那位女子绘过像。”
萧景千迟疑了许久,继而屏退了其他人,她小心翼翼地把木雕拿出来。
“你也知道昭阳将军擅长雕刻木雕如果说我已经快要忘却了这个人,我的记忆里残存着那个人的痕迹,可是即使是擅长依旧雕刻不出那个人的容颜。请问吴大师这是为何?”
吴公甫拿起木雕,看到上面新旧不一的雕刻痕迹,他清楚这个木雕可能是经历千磨万刻才致成如此。
不觉间他有些心疼起来。
吴公甫笑道:“哈,这个问题我曾经也曾想过,后来某一日我破解了。”
萧景千的双眸倏然亮起:“还请吴公甫不吝指教。”
若是能画出花颜的像,即使花颜是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她也能凭借这一张图画打听花颜的下落,毕竟她还能拜托明月楼的楼主明光以及天冥天字号杀手曲有意,让他们二人帮自己查查。
“许多画师追求画的传神,但是却不知道如何传神,都说‘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绘出面容不难,画骨可就难了。”
“画骨,可是用利刃剔骨,这着实是……”
“非也非也,”吴公甫摇头晃脑地回答,“传说古有盲女画师太梦初,所绘之物可真实的从纸上跃起,真可谓是故事中的神笔马良。她早年与武林第一门派暗香派的掌门左霜白素来交好,一同征战宵小。而她却与左霜白拥有不为世人认可的孽缘。早年太梦初一直卡在画骨瓶颈期,知道一个时候出现了转机。”
他清了清嗓子:“画骨的转机便是,太梦初早年被贼人剜掉双目,盲目依旧可以绘画,她只要摸骨便可成功画出,如同未曾盲目一般,可惜她却以为左霜白已死,自此再也未曾见过左霜白。”
而事实上,左霜白晚年一直守护着太梦初,只是因为一个秘密从未说出自己的身份而已罢了。
“可是是昭阳将军既然是给了我这木雕,那证明就有了物的骨,也就证明,可以用来画骨。”
萧景千既惊又喜:“也就是说可以画出来么!”
“可以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萧景千急不可耐的说道。
“昭阳将军听了未尝不可,只是这其中有大忌。”
“但说无妨。”
吴公甫喟叹一声:“只是涉及到画骨这件事,所以必须利用到一种漠北的物件,那是名为千机线的东西,这种东西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成是一种巫蛊之术,就是把你和这个木偶的联系到一起,方能窥得你心中所想之人的全貌。而这件事必须是只有你我知晓,否则——”
“否则让他人知晓,很容易让将军反噬其中啊。”吴公甫低声说道,眼神忽然阴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