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国与S市的风景截然不同。

  怀源坐在窗户旁边,透过玻璃去看外面一望无际的田野,风车以及玫瑰花海。

  “少爷。”有佣人直接打开了他房间的门,推着餐车,说出来的话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语言, “您的晚餐。”

  “好的,我一会就来。”怀源语气轻快。

  佣人没有响应,他的任务只是来送饭,不论里面的人说什么他都没必要理睬,放下餐车里的盘子后直接离开房间。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怀源慢慢控制着轮椅转过来,对向门口。

  “换了手动的轮椅,就是不方便。”他轻声抱怨着。

  随着他的动作,屋子里的布局也慢慢呈现出来。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柔软的地毯,花纹是玫瑰,蔷薇与百合,周围则是荆棘点缀,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再往上则是层层迭迭的纱帐。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红木书桌以及书柜,表面都刻上了各种花纹与装饰。

  房间里很暗,即使是白天,也必须开着灯。

  “啊……没有煎蛋,明明昨天跟他说过了。”怀源打开餐盘,看见里面的食物,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牛排与色拉,还有意面,有些沮丧地戳了戳, “我好想吃点别的。”

  这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三个月。

  盛夏已经来了。

  时间转到三个月前。

  怀源刚刚到达这个国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家族里的人“恭恭敬敬”地请上了车。

  出乎意料的是,这任家主不是他的某个堂弟或者堂哥,而是一个不认识的旁支。

  看到对方,怀源仿佛知道了自己要被杀死的原因: “你是想要消灭嫡支吗?”

  这句话他是用当地语言说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地的语言才算是“他”的母语。

  “哥哥。”即使不认识,家主还是这么叫他。

  然后把他关进了这个房间。

  怀源毫不怀疑,对方可能会把他关一辈子。

  “嗨呀,年轻人还是不够稳重,干嘛招惹前辈呢。”怀源端起餐盘,从餐盘底部拿出了一张被黏在上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语言是中文: “事竟成。”

  怀源得意地把纸片夹在日记本中,喜笑颜开: “啧啧啧,年轻人,跟我斗。”

  他没本事在之前动荡的时候拿下家主的位置,干脆远走。但这并不代表他没能力做别的了。

  父亲当初也算是留下了一点东西。

  要是这是之前上位的家主,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对方一手捏的。

  但这个家主,是通过某种手段强行上位的,并且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他对家族里某些东西完没有还全掌握,甚至只是年初才匆匆接手。

  刚接手就迫不及待地对自己这个远渡重洋的无关者下手,不知道是蠢呢……还是蠢?

  想到这里,怀源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对方可能也是过于自信了,把自己关在这里后就只派了一个佣人来看着他,这间屋子里连摄像头都没有……真以为他放弃了一切就离开了?

  真好笑。

  怀源收起日记本,今天既然送来这句话,也就说明他可以出去了。

  几个月不见,还怪想念家里的小崽子们,对他而言,就算依旧吃素淡无味的饭菜也比天天不变的牛排面包好得多。

  很快就入夜了。

  这里的夜空很美,星子密密麻麻地点缀在夜空之上,配合一轮弯月。

  怀源稍微欣赏了一下月色,就准备休息。

  没办法,这里直接断网了,就算有手机也玩不了。

  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窗户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敲击。

  一下又一下。

  “又是哪里的鸟飞到窗户这来了?”怀源有些疑惑,慢慢地来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

  “!!!你怎么在这?!”

  透明的玻璃外停着的不是鸟,而是本应在千里之外的……边樊?

  怀源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这“幻觉”还指了指窗户上的插销,示意他开窗。

  怀源恍惚着打开了窗户。

  “幻觉”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他旁边。

  他穿着一身短袖长裤,头发有些长了,没有修理,任由它们自由地散落着,看起来活泼了许多。

  “你是真的边樊?”怀源怀疑这是梦,但梦也不至于梦见边樊啊。

  他尝试去触碰对方,若是梦境,对方应该不会有实体。

  边樊转过身子,把腰间的安全绳取下,扔到窗户外,却忽然感受到有人触碰了他。

  “怀总,这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边樊一把握住怀源作乱的手,眼看着扔下去的安全绳被同伴收走,才转身看向怀源,语气有些轻佻, “就算不认识了,也不至于……”

  “得啦,又开始皮了。”怀源摁着他,没让他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来,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 “我就是肯定一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压低了声音。

  “唔,你太久没回去了,我正好到这来,顺便看看你。”边樊眼带笑意。

  当然,这不是顺便,而是专门为他而来。

  “但是……好吧。”怀源还想说些什么,可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他眼神一凝,拽着边樊就要往床底下塞, “快进去躲躲。”

  边樊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被强硬地塞到了床底下,而就在他进去的下一秒,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依旧是白天送饭的佣人,他的语气很冷淡: “你好,少爷,你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吗?”

  “没有。”怀源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打扰我看风景。”

  “看风景?真是难得的事。”佣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如果你没有别的娱乐设施,书架上也空空荡荡,你也会爱上看风景这项娱乐活动。”回答他是的毫不留情的奚落。

  佣人觉得今晚的怀源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进入房间搜索,毕竟怀源好歹还有个“少爷”身份。

  因此,即使狐疑,他还是离开了这里: “少爷晚安。”

  “……艹。”

  等人走后,并且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夜晚的房间里只能听得到呼吸,怀源才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刚才他的心跳得极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手也在微微发颤。

  要是佣人再往前走几步,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但是夜色掩盖了一切。

  怀源惊魂未定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人都走了。”边樊从床底爬出来,万幸床底不脏,他身上没什么灰。

  “你怎么……”

  “我说了,顺便来看你。”边樊依旧嘴硬,没说实话,随即困惑地挠挠头, “但是看样子,我应该很快离开了?”

  说话的时候,边樊的目光就没有从怀源身上移开过。

  他似乎瘦了,头发也变长了。

  边樊近乎贪婪地看着怀源。

  “得了吧,瞎说什么鬼话。”怀源低骂他一声,倒是没注意到对方的目光。

  夜色遮挡了他的破绽,也遮挡住边樊的眼神。

  怀源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 “快去洗澡。”

  “床底下没灰。”边樊有些不服气。

  “快去。”怀源凶道。

  边樊摸摸鼻子,顺从地去了。

  等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怀源才松了一口气。

  今晚还真的……有点意外。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不得不挤在一起。

  床铺不小,躺两个大男人绰绰有余,不过边樊硬是要挤到怀源身边: “啧,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最不对劲是你的,你跑过来干嘛呀,这里很危险的。”怀源忍不住开始教训,不论是之前看到人家趴在他窗户上要求进来,还是后来佣人发现不对劲过来察看,都让他紧张不已, “胆子挺肥啊你,这里可是四楼,就不怕摔下去?”

  “还好啦,我看了一下也就十几米。”边樊有些心虚, “咳,平地十几米也就几秒的事。”

  他之前的确是冲动了,在底下帮他拉着安全绳的伙伴也以为他疯了。

  “你家横着跟竖着比。”怀源忍不住敲他脑壳, “还平地,你摔下去也就几秒。”

  边樊彻底不说话了。

  房间安静了。

  没安静多久,边樊又来拽怀源袖子: “我刚才就觉得,你让我躲床底……啧,好像偷情……”

  他话音刚落,又被怀源敲了脑壳: “你还以为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哪来的剧本让你演?还偷情?”

  一连三个问号,完美地表达了怀源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边樊终于安静了。

  “我之前还说年轻人不稳重……你也,唉。”怀源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我过几天就能出去了,你要是不离开就在这躲几天。”

  “真的?”边樊显然高兴多了,完全把之前和朋友约好的时间抛在脑后。

  “真的。”怀源叹口气,看这孩子喜出望外的模样,只以为他傻了。

  不过千里迢迢来找他还爬上四楼差点被发现,也的确傻了。

  “快睡吧。”怀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卧室里安静一片。

  没过一会——

  “过去一点!”怀源忍不住推了边樊一把, “我都快被你挤到床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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