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进入车库。
景煾予穿过绿植。
进入家门。
他察觉到, 从门廊到前厅的灯都暗着。
之前父母在家的时候。
家里都有佣人,且为了待客,不会熄灯。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场景。
男人不动声色地微眯了眯眼睛。
他站在门口, 点燃一支烟, 思忖了稍许。
姜蝶珍很甜。
她最明白, 如何给予他家里的温馨和安定感的。
她的柔情似水和生命气息, 让他十分迷恋。
只要她提前在家,家里一定灯火通明。
男人刚走过游廊。
在不设防的时刻。
一个甜甜的人影扑进他的怀里。
几乎是条件反射。
他指腹弯折, 害怕烟头火星把姜蝶珍烫到。
男人习惯性, 把对方搂在怀里。
甜腻熟悉的气息, 像潮水一样涌来。
在烟雾缭绕中。
他摸索到对方呼吸的频率。
她才是他的尼古丁,令他上瘾的温香软玉。
姜蝶珍从楼梯的花丛中跑下来,像雪片一样落在他臂弯。
她声音轻快,仿佛没有丝毫隔阂:“煾予, 我等了你好久。”
他嗅着她发丝的甜香。
男人感受到姜蝶珍的裙摆, 撩动他裤腿的痒意。
失而复得的畅快感, 让他心潮悸动。
景煾予伸出双臂, 把她揽紧。
之前的惆怅都化成了甜蜜地满足感。
他带着笑意问:“你发的消息, 说会失去你, 是在威胁我吗?”
“没有呀。”
姜蝶珍埋在他怀里黏糊着说:“你已经快失去了, 新年第一天的我。”
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黑眼睛望住他,嘴角上扬:“这不重要吗。”
景煾予轻柔地“嗯”一声。
男人把唇映在她洁白额角上,“当然错过一个小时,也会惋惜。”
姜蝶珍被他哄得心动不已,晃着腿把脑袋往他胸口埋。
她探出手, 抚摸他疲惫的脸,柔声诉说:“很想你, 才会故意把你骗回来,不要生气哦。”
她手指抚摸他脸庞的动作很细致。
和初遇时的惊慌不一样。
姜蝶珍把描摹他五官的特权,运用得很好。
“昨天你的提议,我有认真参考,就是......一次完成三个月的分量,我今天一直在想,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我们有宝宝,我希望它像你。这样,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好开心。”
景煾予嘴唇漾着笑,难得有几分动容。
一路的寒凉,都会怀中的温软抵消殆尽。
他是天生的主导者,很喜欢周围人参考他的建议。
她果然每句话,都能让他心生愉悦。
景煾予下意识,轻柔地咬着她的指尖:“你想给我生宝宝吗。”
他的怀抱,蕴藏着掌控欲,带着让她脸红心跳的含蓄性张力。
姜蝶珍垂眼逃避。
景煾予下意识亲吻她柔嫩的掌心。
他撑住她脊背的指腹,也把她往怀里收拢了稍许。
景煾予:“我年纪稍长,理应负责,自然会应该你多思虑我们的未来。小乖现在事业心重,我不想因为会损伤你身体的事情,让你把梦想,抛在第二位。”
姜蝶珍窝在他怀里。
第一次和他开诚布公地,讨论怀孕和性。
她脸颊都泛着粉色,嘴角漾着春情。
隔了好久好久。
姜蝶珍才趴到他脖颈边,熏甜地热气吹在男人耳畔。
“事业很重要,但是有想过给你生宝宝哦。”
景煾予眼睫一颤。
他感受着她的心跳,揣摩着她的心意。
男人在暗光中寻到她的鼻梁。
他抵住,轻声道:“我好幸运,能得到你的这种厚爱。”
姜蝶珍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半翕着眼睛,很享受地吻他。
姜蝶珍环住他的肩膀:“煾予,我才不是开玩笑的小孩。你承诺的每一件事都有做到,把我照顾得特别好,也会包容我的任性。这些都让我想和你有个家庭,真正的家庭。”
话到如此。
可是姜蝶珍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难以缩短。
她不在他怀里的时候。
才会察觉到生活习惯之内的差距。
景煾予话很少,沉静清冷的陪伴,占据大多数时间。
姜蝶珍话音刚落。
忍不住垂眼去吻他耳侧的小痣。
这是她蜷在他怀里的时候发现的。
在耳后细微绒毛间,很好亲。
她水红的唇覆落在上面。
察觉到男人心跳起伏加遽。
姜蝶珍心情很好。
她低声说:“喂,我今天说,你会失去我。你是不是吓到了啊。”
景煾予把她往怀里束紧了一些。
他不说话。
但明显向她服了软,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姜蝶珍感受到他箍紧的束缚感。
“这么害怕失去我啊,我不是在这里吗。”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才稍微平静下来。
他喉结滚动,指腹捏在她嘴唇两侧,强迫她伸出舌尖:“你最懂得怎样让我失控。”
姜蝶珍仰起头看他。
她被他失控的尾音惊地颤抖了一下。
濡湿的唇瓣纠缠了很久。
“什么呀。”姜蝶珍喘着气,看向他英俊五官。
她脚踝在他怀里晃,想找个缝隙逃出他的怀抱。
她小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回来早一点。”
姜蝶珍又问:“如果真的失去我了,也只是我藏起来,让你担惊受怕一小会儿。”
景煾予目光沉下来。
桎梏住她膝弯的手指用力了稍许。
他倏忽笑了,吻她道:“生宝宝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这样我每天都会陪着你,你也没心思再躲我。”
流连的吻,让姜蝶珍绷紧脊背。
在他的臂弯里僵持着颤栗。
呼吸交融的悸动。
终于让姜蝶珍终于多了一些安全感。
她在缠绵中仰着头,感受着他的怀抱。
两人厮磨了片刻。
景煾予望向漆黑的宅邸,问:“怎么没开灯,仲若旭呢。”
姜蝶珍:“我和他开玩笑呢,他说他有黑暗恐惧症,想要根治,只能一个人待一会。”
景煾予垂下眼,眼睫遮掩住他的情绪:“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姜蝶珍甜甜地小声说:“当然没有了,他只给我看了蝴蝶。”
“宁宁喜欢他收集的蝴蝶吗。”景煾予沉声问。
话音刚落。
站在门廊处的仲若旭,已经把灯摁亮了。
他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胸口像是坠了一个石头。
仲若旭从小就有些害怕他哥的威仪。
此刻更是压低了声音。
他没办法直视他们,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哥,你要出门吗,我看见你助理在打包行李。”
景煾予微眯了眼睛。
难道就是因为不想让姜蝶珍离开祖宅。
仲若旭才关灯遣散佣人的吗。
英隽沉郁的男人站在门廊前。
拆穿仲若旭的想法后。
景煾予也不言明,只是用一种上位者惯态的命令口吻道:“过年难得休息,我陪她出门转转。爸妈明天就从天津回来了,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可以回安定门那套房。离我家近,也好有个照应。”
“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我想陪你们去旅行。”
仲若旭垂眼看着脚尖。
他举起三根手指强调道:“我发誓,绝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闻言,景煾予没有说话,像是把决定权交给姜蝶珍。
等待她做决定。
姜蝶珍在他漆黑的眼神中,感知到了对方的想法。
昨夜对景煾予的承诺。
她牢记在心底,看见他放权,她也感受到自己被肯定。
于是她身先士卒地,做出回应。
女生自然地接过话头:“你才刚回国,好好修整一下,等我和煾予回来,常邀请你来家里做客呀。”
话音刚落。
仲若旭失魂落魄地低下头。
他没有争取了。
只是说:“好,回来一定要邀请我来你们家吃饭。”
姜蝶珍撑着景煾予的胸膛,爽快答应:“一定的。”
再次回头。
她察觉到刚才冷冽沉郁的景煾予,像是被她哄好了。
男人扬起唇角,难得炫耀,盯着门边的位置。
他的手掌抵在姜蝶珍侧腰上。
男人冷冽好闻的气息。
随着阴影笼罩在她的后方,似撑腰又似靠山。
他声音低沉,在她耳畔哼笑道:“宁宁最知道怎么让我满意。”
男人嗓音清磁,讲出这种只能彼此听见的话,更是沙哑蛊惑。
姜蝶珍感受到湿润的气流。
她痒得微缩脖颈,转头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为了表达:“我就说我可以。”
“嗯。”他说。
姜蝶珍红着脸转身,眼睛亮亮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和周漾的事,我会让你满意的。”
男人粗狂的腕骨,束缚住她的腰。
他唇角浮着笑:“我很期待,宁宁。”
-
姜蝶珍和景煾予待在一起。
从来没有担心过目的地。
这次旅行,是十八个人的包机直飞。
景煾予只带了一两个助理。
姜蝶珍倚在景煾予怀里,进了机舱。
闫东明和贺嘉辛一行人,纷纷给他们打招呼。
他们这次规矩又礼貌。
一个个从座位起身,过来找她问好,叫她嫂子。
姜蝶珍在车上,窝在景煾予的怀里,睡了一小会。
现在她的脸上,还有很浅的红晕。
她还有些睡意,眼神朦胧,却甜甜地表达了期待。
“不用拘礼啦,希望这次和你们一起玩得开心。”
“这是自然,一起出来放松,总是惬意的。”
蒋淮铭也带了勖玫。
女人穿着高龄收褶的棉麻连身裙和白鞋。
看上去清瘦干净。
没有了那股浮华慵懒劲儿,像一位女学生。
蒋淮铭怕惹得景煾予动怒,老实地回应每一句话。
姜蝶珍倒是不介意。
她像飞来飞去的小蝴蝶,把做好的法式甜点。
——五颜六色达克瓦兹,分给了他们。
姜蝶珍看到一个年纪稍长微胖女人嘴唇泛白,像是有些低血糖。
女人跟在贺嘉辛身后,神色有些疲惫。
她却亦步亦趋地,照顾着贺嘉辛的一切生活起居。
姜蝶珍有些心疼,还多送了她一份巧克力。
女人凝视了姜蝶珍很久,轻声说谢谢。
她分发完后,回头细声细气说,不用谢。
微胖女生叫棠礼。
很雅的名字。
但看上去。
带她来的贺嘉辛,对她并不礼貌。
命令她掏出各种旅行随行用品,眼罩之类的。
之前贺嘉辛很照顾姜蝶珍。
男人还给她递过牛奶。
姜蝶珍深以为贺少不是擅长折磨人的类型。
对棠礼和贺嘉辛的关系,她有些怀疑。
姜蝶珍不禁多次,投去关切的目光。
勖玫瞥了一眼,弯唇笑:“你操心什么,她都跟着他七八年了,我说啊,要是真不把她放在心上,怎么会带她来今天的局?”
蒋淮铭扯了下她的衣角。
姜蝶珍听了。
她咬咬嘴唇,缓和气氛:“之前我烤制蛋糕的技术不太好,多亏煾予陪我练习,这次我做的十六色达克瓦兹特别好看,希望你们会喜欢。”
姜蝶珍讲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景煾予心底柔软,只觉得她太可爱了。
男人把她捞起来。
他扬起唇角,把她耳鬓的碎发勾在她耳后:“十六种颜色,十八个人,怎么分,没把我放在眼里。”
两人回到座位。
姜蝶珍拉拽他的黑毛衣,逼他稍微倾身。
“你靠近我一点。”
今天难得放松,景煾予没穿西装。
机舱里温度适宜,他穿着单薄。
她讲话时,细微的气流,洒在那人的宛如冷涧薄雪的锁骨皮肤上。
景煾予微挑眉,手指搭在她的下颌上,迫使她抬头看。
男人干净利落的线条,和她咫尺之遥。
姜蝶珍咬了一口巧克力,踮起脚亲他:“你不是说你喜欢这样喂吗,我带了好多小糕点,半路喂你。”
“一直这么喂吗?”
景煾予被她取悦,带着闷笑。
男人声带共振的磁性声音,让抵在他心口的她有些脸红。
姜蝶珍慌到手指酥麻。
她规矩地回到偌大单人位,闷闷地说:“你乖一点,我就一直喂你。”
和他讲话就很没办法。
她总是被他牵扯着思绪走。
“好啊。”景煾予坐下来,把她扯到自己的腿上。
升起单人间隔。
空间很大。
宛如冰水浸没到岩浆里,完全吞噬视线和声息。
恍若他们做出多么刺激的事情。
周围人都不知道。
姜蝶珍往他怀里蹭了蹭。
深以为还是景煾予的温度。
最适合她栖息。
姜蝶珍难得观察了周围。
她询问到:“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我看她身体状态不太好,而且贺嘉辛对她态度好坏。”
两个人紧紧相贴。
景煾予唇角微漾,伸手理顺她的发丝。
“不是每对恋人的相处模式,都和我们一样。他只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特殊吧。”
姜蝶珍若有所思。
她有些讷讷地:“她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我可以和她做朋友吗。”
景煾予:“当然可以,小乖可以对认识的每个人施以善意,我会在你身后厚待你。”
姜蝶珍细白的手指,扣了扣他毛衣的线头。
窝在他怀里。
她闷闷呆了一会儿。
忽然她的眼睛有些湿。
姜蝶珍:“老公,我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姐姐姐夫靠姥爷的题词,是利益相关,完成人际之间的迎来送往。”
“我要求得特别过分,你还是宠着我,这样不好,会把我宠坏掉的......就像那天我们明明在吵架,我明明咬了你......回家路上,你还是给我买爱吃的小蛋糕。”
“你对我太好了,我会意识不到自己在犯错......这样哪能得到纠正。”
“姜蝶珍。”
景煾予垂下眼睑看她。
他胸膛静谧的呼吸,就像潮涌一样起伏。
“以后任何事,你都可以来询问我,我会陪在你身边,引导你想出最优解。”
“姐姐姐夫,在社会上和人相处,就难免会遇到人情世故。你不要怕利用我的关系。事实上,我很乐意给他们提供一切帮助。等你需要的时候,希望我一直以来惠泽的人,能帮我多照顾和优待你。”
“之前我们有过争论的地方,都是沟通太少的缘故。你可以肆意对我提出要求,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景煾予在别人眼中,可望不可即。
身上绕的是冰山一样的寒凉。
现在却为她融化成浩浩汤汤的春雾,给她缱绻又温柔的庇护。
“小乖,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更有资格要求我——我会给你很多资源,这些都是我自以为对你好,事实上你并不适用的附加产物。所以,你要主动一些,对我开口讲出你的需求,讲出你难以启齿的抉择和隐忧。我会守护你的羞耻感,陪你磊落地追寻更清晰的目标。”
姜蝶珍呼吸微滞,黑眼睛盈满水雾,仰头看向他。
“景煾予,你怎么总是能揣摩到,我在想什么。”
他的容色依然静谧清冷,但是头顶的光晕盛在他眼睛里。
隔绝了飞机起飞的轰鸣和喧嚣。
只剩下周围的舒适写意。
景煾予用一种清澈慵懒的声音,在她耳畔温柔絮语。
宛如羽毛一样,习习掠抚过她的心尖。
“平时我总是十分匆忙,没时间认可你,肯定你。所以我才想陪你度假,让你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
“周围陌生环境,会让你紧张的话。小乖,我的怀抱永远欢迎你,努力去尝试,去创造,我会在任何时候接住你。”
他话音刚落。
飞机气流有些不稳,迎来细微的颠簸。
姜蝶珍看着桌板上晃动的水波,就像迎来了一场心底的潮汐。
她的发尾跌坠下来,掠过他的臂弯。
姜蝶珍垂眼,翻开她包里夹着的书,把小苍兰捻在手心。
女生举起一张图纸,给他看:“我用你教会我‘学会拒绝,反抗暴力’的构思,这一次,我帮姐姐,设计了送给女孩子的信笺纸。”
她翻开一页:“京广电视台和安顺、黔州的孤儿院有个拉手活动,在元宵节。我想给女孩子们送一些卫生巾,姐姐写了一封信,想鼓励他们每个人,所以我给她设计了信纸。”
“你看,是我调制的小苍兰色系,我都酝酿好久啦,每次看到这个,都会联想到你教我要勇敢起来。”
“打样很好看,姐姐文采很好,字句都力透纸背。”
姜蝶珍念出来:“相信你们在书里读过《祝福》,衰弱的女性意味着不详,没有拿起香烛祭祀的资格。请不要妄自菲薄,事实上,是我们信仰的神佛,体谅女子身体虚弱,让她们减少操劳。月经从来都不是不详,而是一月一次的喜报。让我们在有限期的体感播报下,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扑棱着眼睫:“怎么样?这句话是我写的。”
景煾予的眼睛里,有影影绰绰的光晕。
他探出手,轻柔地触碰着,她捻着小苍兰信纸的指尖。
“条例清晰,也很治愈。”
姜蝶珍期待地看着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扬起嘴角。
男人没说话,内心的冷静自持都被点燃,触碰到她皮肤纹理,再延伸到她的这颗心。
他透过这双澄澈的眼睛。
看到了她特别干净温暖的一颗心。
男人只想藏起来,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于是,他伸手覆盖住她眉眼。
指腹和眼睑贴合,带来薄薄的温暖。
男人笑道:“小乖的眼睛,很漂亮。我很高兴你能举一反三,看到更多美好的东西。”
景煾予感觉到了,指腹濡湿的发潮感。
姜蝶珍的眼周湿润。
水雾透过他指节的缝隙,浸润到他的心底。
她感受到散漫随和的人,忽然肃穆起来。
男人像是在认真聆听,她即将要说的话。
于是怀着隐秘的幸福,她轻声开口了。
姜蝶珍:“你说,想成为我的灵感来源,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情话。”
“你一直都深藏在我的心底,我想起你,设计出这种信纸。”
“我想淡紫色,就像女性自身涌起的力量。让那些女孩子,也学会反抗月经羞耻,学会珍惜自己。”
景煾予放开她湿润的眼睛。
他呼吸微滞,喉结上下滚动。
本来想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能更深更用力地,把姜蝶珍搂紧在怀里。
姜蝶珍接着说:“煾予,就在刚才,你松开手的刹那,我眼前忽然有了光,也有了你,上帝创造光。是为了让我看见你,从而开始创造。”
她很难得对他认真地讲情话。
每一个字,她落力都很柔,却很笃定。
“我会保护你的创造,也会守护你。”
景煾予语气温柔且不容置喙:“小乖只需要用力去追寻,什么也别怕,我给你兜底。”
他的拥抱漫长且高热温暖。
不让她为自己的渺小平凡忧虑。
他是她的灵感,也给她兜底。
-
旅行目的地,是墨西哥的春天。
每年十一月初到第二年三月。
成千上万只帝王蝶,越过五千公里从加拿大飞往墨西哥,为了来年繁衍生息。
他们乘坐的直升机,停在山脚下。
接下来这段路,要骑马上山。
时值第二天。
众人在酒店,稍微修整了稍许。
景煾予还是穿着质地很好的黑毛衣,手指插在裤袋里。
男人和私人导游交涉行程。
英隽矜贵,游刃有余。
今天阳光和煦,仿佛所有的光亮都笼罩在他身上。
棠礼拿出一袋酸砂糖。
她对关心她的姜蝶珍,做出回礼。
棠礼温柔对她笑:“我身体不怎么好。登山怕有高原反应,先吃点酸的垫垫肚子,我可以叫你宁宁吗。”
姜蝶珍接过糖。
里面放了薄荷、木糖醇,很淡的果香。
“好呀,姐姐。”
棠礼比谁都细心。
她的眼睛掠过景煾予,又回头看向姜蝶珍:“今天特地为他穿的情侣装吗。”
姜蝶珍的白毛衣,澄明干净。
暴露她想要当众炫耀和那个男人关系的心。
姜蝶珍抿化了糖,只感觉有些微醺。
她脸有些红,甜甜开口:“嘘,他们都没有发现,还是姐姐你仔细。”
棠礼含笑,看着远处牵过来的马。
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凑巧穿的。总觉得你是不会表达自己的女孩子,都说学艺术的人,擅长在作品上表达自己,生活上会稍微内敛,都是安静小孩呢。”
姜蝶珍心脏像被人浇水,呵护。
潺潺细流在四肢百骸流淌。
她遇到了理解自己的知己。
姜蝶珍感到周身涌出汹涌绵长的力量。
她问:“我也想了解你,感觉贺嘉辛对你好坏,我觉得他本性不应该是那样的。”
她的发丝被习习的风,卷到棠礼的怀里。
女人没觉得突兀,反而细致地帮姜蝶珍绑好了头发。
细长的丝线缠绵在她手心,让她整个人卸下心防。
棠礼:“他啊,明明渴望着什么,却一直装作很冷淡的样子。”
认识贺嘉辛是在十年前。
棠礼在外语学院读大四。
她长得温婉,是不会出差错的性子。
有膏粱子弟要给他们学校法语系,赞助一幢楼。
男人用英国的国籍入学。
老师拉她去接待。
她有男友,对方刚刚出轨。
棠礼当时耽溺在爱情的破碎中。
第一次见到贺嘉辛。
青年异常年轻,有种目空一切的傲气。
他是行走在学校的微风中,都会被女生们恋慕眼神追捧的长相。
棠礼对这个比她还小的纨绔子弟。
没什么好感。
准确地说。
是对所有男人,都没有任何期待。
棠礼只想快点走完流程,去餐厅找男友分手。
两人告别校领导,从规划好的新楼地址出来时。
雨雾茫茫。
她没带伞,只能盯着窗外东摇西荡的梨花发愣。
贺嘉辛为了留一个好印象。
今天没开跑车。
从停车场开出来的,是红旗L5。
车窗降下。
他邀请她:“棠小姐,今夜有雨,不如我送你一程。”
“也好。”
她想,有个人陪自己,算是壮胆。
棠礼坐到车中。
她咬住下唇,看手机里没有回应的分手消息。
这一年,微信功能刚刚上线。
棠礼看见手机里大段绿色的文字框发愣,眼泪随之而下。
“我已经对他很好了,原来没有男人会珍惜不用钱买来的好。”
贺嘉辛看起来浪荡不羁。
似乎也没把她的话听在心底。
他只是压了压帽檐,唇角上扬:“棠小姐,你坐在我身边,还想着别的男人啊。”
变故是瞬间发生的。
明明是贺嘉辛纡尊降贵,非要陪她找前男友。
壁灯追逐着他。
宛如沉晦修养中,即将出鞘的刀。
贺嘉辛:“就这种档次的馆子,还敢约女人,上北京是来要饭的吗?”
出轨的前男友,还来不及过完二月情人节。
就被贺少爷的一拳头,彻底在情人面前丢了脸面。
贺嘉辛拳头染血,映出一种蒙戾的美。
棠礼不敢怠慢,慌忙打车陪他去附近的海淀医院。
路上经过苏州桥。
雨水把灯影冲淡,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红黄虚影。
青年姿态闲适:“北京有三条苏州街,两条都在海淀区,一条是颐和园北门,一条是我们经过的南段北京人民大学西门,都是乾隆六次下江南,怀念苏州取的名字。”
“棠小姐,你知道还有一条在哪吗?”
她的声音在雨刮器的声音中显得细微:“听说东单有一条苏州胡同。”
贺嘉辛低哑地笑:“在我心底。我特地留意了你的籍贯,苏州人,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苏州的烟雨。”
第二年。
棠礼被贺家送到了英国留学。
以未来作为贺嘉辛秘书的名义。
连女友都不是。
他经常来英国找她。
两人在雨雾里,偷偷去小旅馆开房。
棠礼胡乱地吃着避孕药。
大概是年纪比贺嘉辛稍大一些,她理所当然地宠溺他。
可她自己也需要被宠溺。
他为了这段感情,也在抗争。
贺嘉辛付出很多,关心她自然就少。
大概他们这种男人,没有同理心,天生寡情。
棠礼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也开始发胖。
换届,贺老爷子,从位上退下来了。
结果分分合合十年。
她为他流产了两次。
贺嘉辛依然没能力给她名分。
他的脾气,也对她愈发坏了。
棠礼轻声告诉姜蝶珍。
她会眩晕,并不是低血糖,而是孕早期的症状。
吃酸涩的糖果,也是为了缓解不舒服。
但是贺嘉辛没有发现。
棠礼现在正怀着孕。
贺嘉辛还为她没来月经,方便他无节制地性.事,高兴着。
她不敢违逆他,唯恐这段关系唯一的牵连。
会因为她的拒绝,走向消亡。
棠礼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太累了,如果彻底瞒不住,我想带着这个肚子里没有人祝福的小孩,回到苏州。”
“我不敢和他说,他妈妈逼着我打胎的样子,我太害怕了。”
“到时候啊,贺嘉辛和别人在一起也好,什么都好。”
“太有良心的人,总是双倍痛苦。我这颗心飘泊了很久,好像从来没有着落。”
“宁宁,我好羡慕你,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待在他身边。我应该编什么理由才好,归结于什么原因来好,才能继续下去。”
“我拥有他,只能是不见光的关系,和持之以恒的等待。”
棠礼眼角有泪,故意用一种轻松又满不在乎的语气:“如果你有一天找到了正确答案,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吗,宁宁。”
姜蝶珍听完,也掉眼泪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
搂紧怀里这位年纪比她大,但是带着一种青涩母性的女人。
无声地让泪珠牵了线。
良久,姜蝶珍才说:“如果我知道了正确答案,一定会告诉你。其实,我的特赦期限,也只有两年多。”
棠礼在她细瘦的臂弯里笑:“好呀,你一定要偷偷告诉我,因为到时候我可能会失踪,去一个人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贺家让我失去了很多,却让我学会了几种不同的语言,也有去不同国家生活的勇气。”
姜蝶珍垂着眼睛。
她刚想说些什么。
姜蝶珍就感觉景煾予越走越近。
最后停在距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双手插着口袋,温柔俯下身,带着晨雾凉风和冷冽麝香的影子。
男人身上那股泉水和檀香的气息,在治愈着她。
是那种让她安心的氛围。
他笼住眼睑泛红的姜蝶珍。
之前他一直在观察她。
男人等待她们聊完,看见她眼睛湿红,才过来做出邀请。
“小乖,和我共乘一匹马,我们出发去蝴蝶谷。”
他把她抱起来,手背跌宕的青筋清晰有力。
男人的呼吸细微发烫:“仲若旭让你看到他的蝴蝶标本,但我可以陪你看翩翩起舞的蝴蝶。”
所有的表达,都词不达意。
但她的灵感来源,只能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