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刘玺一直走到秦府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中的绳索竟然被利器悄无声息地割断了,而那个本该乖乖跟着他来秦府赔罪的小儿子更是不知所踪。

  他当即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庆幸自己还未叫门之余,也对小儿子秋枫生出了一股毫无缘由的恼怒。

  要刘秋枫去给秦府小儿抵罪,刘玺不是不心疼的,他又何尝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更何况这些年在官场上见惯了各色人物,即使沉香和秋儿互相袒护,他也大抵看出来了打死秦官保的人究竟是谁。

  逼着无辜幼子去死,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会不忍。只不过,秦家老太师不是好招惹的,秦官保又是他老来所得的独子。秦家一脉单传,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轻易息事宁人?

  别说他不过是相府的女婿,他的两个儿子只是丞相的外孙,便是沉香、秋儿是相府的嫡孙,此事也不可能善了。

  即使最近朝中的风声变了,秦家未必还能有几年风光,但那也要他们刘家上下能够撑到那个时候才行。

  刘玺想到这里,更是恨恨。连忙趁着秦府中人不注意,快步往自己家中走去。

  秋儿如今不过十岁,又向来乖巧,怎么敢忤逆他的意思,悄悄逃走?定是他那不知轻重的母亲,私自放了他,想来现下,也不过是将他藏在家中罢了。

  刘玺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刚刚他还念着秋儿毕竟是王氏唯一的亲子,对她大闹着不肯让秋儿替沉香抵命多少纵容了些。如今……

  当年王相爷将自己的千金女儿下嫁给刚刚状元及第的他时,刘玺一开始感受到的是惊喜和莫大的荣幸。然而等到了解到了当前官场上的形势,刘玺才明白为什么堂堂相爷,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哪怕这一妻一子的情况颇为特殊——的情况下,仍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只要求他对外以正妻之礼待之。

  原来,他的这位岳丈之所以能够坐稳相爷的位置,不是因为他有多受皇帝器重,亦不是因为他多么大权在握、手腕了得,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老老实实不跟当时尚还没有告老的秦太师作对的老臣。

  足够忠诚耿介的都被贬官、杀身,剩下的按照资历官声点兵点将,相爷的位置才会落到了他的岳丈头上。

  那位出身秦家的太后把持后宫,曾经垂帘听政十余年,即使如今还政于圣上,其影响力也还始终笼罩着前朝;秦家这一代被送进宫的姑娘亦是圣上的宠妃,若非有几个忠心的老臣拦着,宗室防着,恐怕早就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而秦太师老而弥坚,朝中更是遍布门生子弟无数。秦党势大,无人能敌,所以相爷的位置最后才会给了圆滑又“老实”,还颇善于媚上的自家岳父。

  至于为什么会找一个自己这样的女婿……如此登上相位的岳父,平日里最为关心的自然不是朝廷大事,而是圣上的喜好。听闻当今圣上素来无心朝政,最好寻仙问道,对那些仙闻轶事亦是好奇的不得了,他的用意还不够明了吗?反正他又不缺女儿,用一个女儿拉拢状元郎,而且还是有仙缘的状元郎,哪里有什么不值当的地方?

  至于相府的千金能不能做人平妻……此事,反正没有多少人知晓。

  而有这样一番因果在,刘玺对于自己能够娶到王桂英这样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高门贵女,也就没有了半点诚惶诚恐。相反的,三圣母在他心中的地位倒是又高了起来。毕竟在世人眼中果然还是神仙更有价值,而他能娶到神女,那再娶一个相府千金又有什么稀奇的?

  能够与三圣母共事一夫,是王桂英的荣幸才是。

  不过,他到底生活在人间,而不愿意长久地远离人烟,住在华山上。和三圣母在一起那么久,三圣母从来不曾同他提过登仙一事,偶尔他试探几句,也只皱着眉头岔开话题。

  他估摸着要不就是天规不允,要不就是三圣母做不到,便也暂且不去想这个。毕竟若当真如仙凡相恋一样是天规所不允的,赔上小命也不值得。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没必要冒那样的风险。

  所以,自娶了王氏后,刘玺无论心中怎么想,表面上也对她颇为敬重。毕竟他那位岳父,哪怕在那些世家、老臣眼中是多么的不堪,都比他这个初入官场、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要来得位高权重。

  若不是有身为丞相的岳父保举,他也不可能飞快地升任五品,并以五品官身任一方知州。

  然而,此番王氏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他可不能再宽纵于她了。

  刘玺一路走一路想,却没有想到,到家以后,他的夫人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你说什么?!”

  刘玺忍不住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边上奉知府之命来守着刘夫人的衙役看着这场面都觉得尴尬。要不是碍于有公务在身,他们都想先离开这儿了。

  说起来,这位知州大人的夫人去拜见知府时,知府钱仁钱大人听闻了她所说之事,差不多也是刘大人现在这个表情。毕竟,估计也鲜少会有当地官府碰到有哪家同僚的夫人来找自己替儿子自首的吧。

  但牵扯到秦老太师的独子,钱大人自然不敢擅专。可这位刘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凶手亦不是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把她下狱。于是斟酌再三,就派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来刘府守着她,而后自己匆匆赶去了秦府。

  他们同刘夫人一道回了知州府,刘夫人倒是淡定,还招呼了管家替他们看茶。但进门没有看到知州大人,他们心中也隐隐有了预感,此事恐怕是刘夫人擅作主张。

  只不过……

  “我说,我替秋儿去钱大人那儿自首了。你既身为朝廷命官,儿子犯了错,又哪里有私刑处置的道理?”

  “你……胡闹!”

  刘玺气得一甩袖子,但是看着边上立着的这些衙役,有些话又不便说出口。

  “这位兄弟。”他看着几人中领头的那个,走到近前去。往日里都是他们向他低头行礼,此时却要他低头求人。但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许多,以袖遮掩着塞过去一锭银子,刘玺低声道,“我与夫人有几句话要谈,可否请你们出去候着?”

  那人感受了一下手中银子的成色和重量,满意地点点头。

  “自然。”

  于是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鱼贯而出,顺便替这对夫妻关上了大堂的门。

  不过,这可拦不住正坐在刘府屋脊上观察着这处动静的东华和通天。

  大门阻隔了视线,也避免了屋内的声音落入屋外衙役耳中,但是其中的一字一句,东华和通天却都听得清楚。

  他们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和茶盏碰撞的声音。嗯,大抵是面对怒气冲冲的刘玺,王桂英不仅没有半分紧张,反而悠闲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准备“心平气和”地同他吵架吧。

  “我哪里胡闹了?”

  “秋儿呢?”

  “你关心你的沉香就够了,关心我的秋儿干什么?”

  “秦府就给了我们一日的时间,你莫要任性,秋儿呢?”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王桂英从秋儿同那两个陌生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秦官保的死,秦家可能有目击证人。如此,秦家不可能到现在了还不找他们要个说法。唯一的可能就是,刘玺知道了,秦家要他们的儿子偿命。

  “知道什么?”

  “知道是沉香杀了秦官保,我的秋儿是无辜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们两兄弟不是都说是自己杀了秦官保吗?你我一起审了那么久,都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是我没审出来,我想要偏心秋儿,却没有想到,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夫人,你莫要再胡闹了。如今我们刘家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你且告诉为夫,秋儿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来不及了。”

  “什么?”

  “你想要把秋儿找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

  “我已经命人带着秋儿去开封找我父亲了。”

  “你当岳丈就会为了秋儿得罪秦老太师吗?”刘玺的声音终于气急败坏了起来。“你……你……你糊涂啊。”

  “若是为了秋儿自然不会,但你不是还有个好儿子沉香吗?”

  “你——没了秋儿,我们还可以再要个孩子。你如今放走秋儿,触怒秦老太师,你就不怕赔上我们阖家的性命。”

  “你当初放走沉香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们全家的性命?还是你觉得,三圣母的儿子就能保你一命?”王桂英的语气中渐渐也有了火气。“刘玺,我告诉你,沉香可以做到的,我家秋儿一样可以做到。”

  他去开封,并没有选择找外祖父,而是决定去找包大人,或许才是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以权势关系摆脱危机,不如寻求正义的庇护。

  “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至少懂,当年那些人将沉香送到刘府,交给我们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将沉香的身世告知于他。我至少懂得要敬畏神明,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你所不了解、完全无法掌控的那群人。”

  一时之间,刘玺像是被王桂英的话噎住了。

  “当年三圣母私自嫁给你,你侥幸逃得性命,但三圣母至今被压于华山之下不得出。你又是哪里来得自信,她或者别的什么人,能因为沉香的缘故而继续保护你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他们世界的凡人?

  “你是不是觉得,既然他们留下了沉香,还将沉香交给了你,就意味着给你和三圣母之间留下了一线希望?

  “若我是三圣母的那位哥哥,留下沉香,只会因为沉香是他妹妹的孩子;将三圣母压于华山之下,将沉香交给你,也不过是要保护他妹妹的清誉。

  “等你死了,等沉香寿终,他的妹妹就还是清清白白的神女,不曾和凡人有过任何瓜葛。”

  宝莲灯这个故事,有些版本的说法是发生在汉朝。但是对于本文来说,如果汉的话就太早了,所以就把它挪到了宋。不过放到宋朝以后,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各种民间故事里总是动辄太师、宰相、状元的,人物会和历史对应不上。所以为了方便起见,干脆直接设定了一个架空的背景,虽然还叫它宋朝,但是除了传说故事几个主要角色,其他人物和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都是根据剧情自己捏的。后期可能出现的包拯相关比如狸猫换太子(待定)、白蛇传也是一样的情况,会为了融合而调整一部分人物和情节,只采用核心人物和剧情框架。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就是武皇、太平时期出现了变动,于是李唐和武周以后衍生出了历史的另一种可能x

  另外,这篇文好像一不小心中了下周二的限免。如果大家不急着看的话最近的更新可以攒到那天再看,多少可以省一点晋江币吧x【其实我也没太搞明白,而且大家好像都说很难中的样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