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观察了一下西宫月昳的神色,很正常,似乎他也没有想到出来团建会遇到这种事。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报警?”他问。

  “报警了也是我来处理。”太宰治回答,“手机先借我了,别挂电话,保持联系。”

  “在这里等我,好吗?”他吻了一下西宫月昳的额头,避开了受伤的位置,“我担心你。”

  西宫月昳想了想:“但我约的人还在等我,不出海,就和他们在沙滩边烤肉。”

  “好。”

  “老板,你手机怎么被那家伙拿走了。”

  “凑巧碰到了。”西宫月昳只能接其他人的手机玩了。他们团建分了两艘船,一艘出海捕捞的渔船,主打一个体验,另一艘就是豪华游轮了。竹原等不愿意出海颠簸的人就留在游轮上。

  游轮要等傍晚才会出发。

  西宫月昳接过竹原递来的烤肉,小口小口地咬下还在滴油的肉串,拿着他的手机看信息:“差点就露馅了。”

  竹原跟在他身后半步,问:“您怎么知道那里能抓到费奥多尔?”

  “算出来的。”西宫月昳随口说,眼看竹原脸色从迷茫变成了想通什么的表情,他马上补救回来,“骗你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猜一个人会飘到哪儿。这两天不是和铃木集团有些合作往来嘛,问他们借了点设备。加上我还有一点信息渠道……”

  白色沙滩,阳光,海风。

  “而且你不知道吗?这片沙滩就是他家的私人沙滩,船也都是他家的。”西宫月昳四处望了望,“要不我们也买一片吧,度假挺舒服的。”

  “怪不得这儿的游客那么少……”竹原嘀咕了一句。

  “麻烦你啦,竹原君。”西宫月昳轻轻叹气,“帮我做这些事。”

  “帮您分忧是我应该的,我以前都不知道……”那么辛苦。

  竹原只觉得这半个月自己了解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首先就是自家老板的有钱程度确实超乎想象,只能说他们这家编辑社担心自己让老板亏钱完全没有意义,就算每年都赔钱,赔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其次就是老板名下的产业也各种各样,有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以往都是西宫鹤影和凉羽泽两人在出面打理。原来自家每日加班工作的主编在外面还有工作,不愧是007狂魔。

  想到这儿,他眼神一暗。

  他愈发相信凉羽和西宫鹤影的死亡是另有其因了,背后的牵扯太大,他也只能一点点调查。

  老板年纪又那么小,这几天看着他处理各种事情,到晚上也不睡觉,实在是让人心疼——西宫鹤影他们把西宫月昳保护得那么好,一定不愿意让他接触这些。

  西宫月昳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下属怜爱到可怕的眼神,他顿了一下,把竹签丢进垃圾桶:“在想什么呢,等会儿可别用这种表情见铃木家的人。”

  他知道竹原又想歪了,虽然他以前都是让马甲们去干这些工作,但就凭现在他自己表现出来的熟练度,正常人应该就会发现什么不对劲吧。可是竹原好像只是觉得他的淡定都是表演——一定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才维持云淡风轻。

  甚至自己pua自己,超级努力地内卷学习,说是想要帮他分忧。

  看得西宫月昳一愣一愣的。

  不过他也没把重要的事情告诉文学社里的大部分人,只和几个一直跟着他的熟人提了提,几人也懂他的意思,知道这是正式成为心腹,都没在外面乱说。

  “月月——”茶色头发的少女举着烤串,大步跑过来,“大家都在等你!”

  “铃木小姐,小心把油滴在身上。”

  “没事没事。”铃木园子大大咧咧地烤串往他手里一塞,“干嘛用那么生疏的称呼,叫我园子就可以了。”

  “园子……你跑得也太快了。”紧随其后的毛利兰弯下腰,喘了口气,她有些不理解平常不怎么爱运动的铃木园子,是怎么做到一口气跑过来还不带喘的。

  铃木园子向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因为帅哥。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月月你要不转到我们帝丹中学来吧,我们这边很有趣的。小兰,工藤呢?”

  “新一他还在和黑羽君……吵架。”说起这个她就忍不住扶额,“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谁能想到一起来游玩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脾气还莫名不对付,从会面开始这两人的中间就好像燃着一团火。毛利兰都有点震惊了,印象里新一只会对罪犯如此关注。而快斗同学也是个不省心的,专门挑着新一怼。

  她和青子一开始还劝劝,后面就变成拉着青子去一边逛沙滩去了。

  让幼稚鬼们玩去吧。

  铃木园子更是挑眉:“果然还是我们月月好,月月你知道附近的小卖部在哪吗?”

  西宫月昳不动声色地把烤肉递给毛利兰。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投喂他,他从中午吃到下午已经撑了:“我去劝劝他们,肯定是快斗又调皮了。竹原君,麻烦你带两位小姐去一趟小卖部吧。”

  “月月……”

  毛利兰一把抓住铃木园子:“走了,你忘了我们要去买调料?”

  铃木园子委屈地露出狗狗眼:“好不容易遇到一次野生的同龄帅哥,勾搭一下怎么了啦,而且我家老爷子也很欣赏他。你已经有你家新一了,总不能拦着我。”

  毛利兰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个……”竹原觉得自己已经领会了西宫月昳的意思,他只能挺身而出做这个坏人,“我家老板已经有对象了,昨介绍的时候园子小姐是不是没在?”

  铃木园子石化了。

  半响,她幽幽道:“好恨,一群人里只有我是单身。”

  但是她也没伤心多久,很快就重振心情,带着满腔八卦之火问竹原:“月月喜欢什么样的人?也是江古田的同学吗?是不是有很多同学都喜欢他。”

  “确实很受欢迎,但他对象……”竹原开始痛苦面具,“是社会人士。”

  “诶?”

  “原来月月喜欢成熟的那种吗……”

  “不,对方才十九。”

  “啊?”铃木园子吃惊地张口,“读完高中就出去就业了吗?”

  “不……”竹原更加痛苦面具,“根本就没有去上过学吧。”

  “啊???”园子把这些信息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没读过书的社会人士,那不就是小混混吗?你家月月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竹原脸上流下两条宽面眼泪:“我们也觉得……”

  不过他很快改口,不情愿地搬出了一套能在外面介绍的说辞:“算不上小混混,从才能上来看也算是青年才俊,很早就出来创业,做到了集团高管的程度。现在为了我们老板辞了职,最近在政府里工作。”

  “哇……”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不约而同地想象起来,“这真的是我们的同龄人吗?”

  入夜。

  围绕着篝火闹腾了半晚,西宫月昳早早地吃饱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帮大家处理食物。

  他打了个呵欠:“我先去休息了。”

  因为莫名其妙的封锁,所以本来的出海计划算是泡汤了,一行人决定在一边的酒店过夜。西宫月昳婉言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自己沿着海岸线散心。

  最近他的麻烦有些太多了,受到的关注也是。即使那些都是其他人的好意,他也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生活。竹原他们一心想要复仇兢兢业业,快斗觉得他的精神状况不好要拉着他出来玩,太宰也觉得他需要被保护。

  西宫月昳只觉得有点疲惫,别的还好。

  他继承的家业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开始后悔当初搞这些——随随便便完成一下温饱不好吗?

  以前有马甲的时候还好,处理事情有个名头,现在什么事都得自己上,大部分人又觉得他只是一个小朋友。

  怪麻烦的。

  加上……最近又发现……

  他踩着白色的细沙,在一片礁石前停留。

  “你是要扮演美人鱼吗?”他对着浪潮说。

  没多久。

  “别这样说嘛。”礁石后面传来懒懒的声音,顶着一头湿漉漉白发的青年趴在石头上,他赤、裸着上半身,身上还沾着水珠,就那样弯着笑眼看西宫月昳,“我又没有鱼尾巴。”

  西宫月昳定在那里。

  “你是谁?”

  对面没回答,而是问:“你要做什么?”

  西宫月昳想了想:“根据你的回答来决定。”

  “诶——好残忍啊。”

  “我以为,你把信息传给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况了。你甚至用我的钱、我的名义租游轮。”西宫月昳没有理会对面拉长了音调的表演,“在这里装美人鱼卖惨也不行,即使你用这张脸。”

  “没装惨,毕竟遗产都给你了。”西宫鹤影疲倦地松了松肩膀,“我在海上飘了几个小时。我只想你来捞我,结果你把异能特务科的人喊过来了。你也不想我用这张脸被人解剖吧。”

  西宫月昳平静了一会儿。

  发现自己无法平静。

  不管这个人是假扮的、还是他自己裂开了、还是西宫鹤影的独立意识,他都非常、非常生气。尤其是他看见系统,知道这家伙至少不是假扮的,就更生气了。

  他额头的伤白受了。

  “月月……”西宫鹤影小心翼翼地问,“你哭啦?”

  西宫月昳:“滚。”

  “我……”

  “滚。”

  “好的。”西宫鹤影飞速低下头,“对不起。”

  “我不认识你。”西宫月昳维持着冷酷的语调,理智勉强回来了一点,“请滚。”

  西宫鹤影心想自己把自己弄哭果然是一种微妙的感受,他开始觉得愧疚,人不能,不应该,至少不可以辜负自己。他飞快地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比第一次上台表演还局促,低头看见海浪里支离破碎的倒影,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染成银色了。

  他没说谎,确实是算好了洋流,而后随波飘荡,死死活活,才漂到了岸边。

  自从发现那位存在会帮他修复身体之后,他半个月不知道死了多少次,都麻了。只是只有这样,他才能一次次地消耗对面的意识。这就是一场难捱的拉锯战,谁先受不了了,谁就会成为阶下亡魂。

  “既然我们不认识。那么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一位不合格的魔术师,职业是逗人笑。”他说着,走到沙滩上,从身后扒出一只猫眼螺,“别哭了,好不好。”

  猫眼螺biu一下挤出一捧水,溅到沙子上,是个愚蠢的烟花形状。

  西宫月昳:“……”

  他实在没忍住。

  好丢人啊。

  看他脸色好一点了,西宫鹤影才走近了些,把一只小小的宝石耳坠丢向西宫月昳的方向:“还你,这是遗产……”

  西宫月昳几乎是同步,慢慢吐出一个词:“嫁妆?”

  西宫鹤影的脸色一黑,本来都被水泡白了,忽然就暗了下来,银色的瞳孔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蓝莹莹一片。他咬着牙:“行,嫁妆。”

  他有很多话要说,比如这些天经历的各种痛苦、各种尝试,一个人窝在角落试图解决永远不可能解决的穿越局问题,还要和身体里该死的东西对抗。可是一看就西宫月昳,看见他自己——或者已经不是他自己,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好。他想。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常又不日常的生活。

  他想要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本来他还有点不放心西宫月昳的精神状态,但现在观察了他的生活之后,发现西宫月昳除了马甲和系统们,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朋友、足够多的羁绊,还有个愚蠢的坏猫会每天来勾搭。

  锚点已经够了。

  那些零零碎碎的危险,月月自己也会解决。

  现在平稳生活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似乎成了他自己。

  西宫鹤影恍惚片刻。

  身体上隐隐约约的银色慢慢褪去,西宫鹤影很轻声地说:“系统的功能不能用了,但你不用担心,以后不再需要上交能量换取平衡了。它的智能性会被保留,仍旧可以聊天,我做了一些准备,它未来可以住在更好的环境里。”

  “所有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系统了,它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西宫鹤影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纵欲过度和思虑过度。”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说,很遗憾,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融合了,拿走了你一半的灵魂,你也许会虚弱很久。看见我身上的银色纹路了吗?在那个平行世界,我被一种不可言说的存在寄生了,它会慢慢侵蚀改造我的身体和精神,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你。”西宫鹤影从身上摸出一把清亮的匕首,“我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没有办法,只能让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即使我现在能维持自己的意识,但我知道祂已经侵入骨髓,什么时候失控只是时间问题。”

  “我没有办法死亡或摆脱。”

  “所以。”他把匕首放在身前,“我想请你帮我,帮你自己。如果有人能解决,那必然是你亲手处理。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

  “对不起。”

  西宫月昳一直在沉默地听,他走近,看起来马上要拿起那把匕首。作为利己主义者,他从来不介意做出一些残忍的事。

  他蹲下去,又抬起头,轻声:

  “哥?”

  西宫鹤影整个人一颤。

  “我不是……”他发现西宫月昳朝他走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等等,别靠近……”

  “哥。”西宫月昳反而更加坚定了一点,“理论上你的年纪比我小,所以你应该听我的。”

  他拾起地上那枚小小的耳坠,拾起过去的一片回忆:“我很抱歉。”

  西宫鹤影害怕地挪后了一点。

  “别碰我……”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希望可以分担这次这份痛苦。”西宫月昳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抱住了西宫鹤影,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凉得不行,几乎彻底失温了。

  他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西宫月昳看起来很好接触,对谁都很温和,但他真的和人亲密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几次也是系统操控马甲过来贴贴。最近和太宰治同居才多了一点。

  所以他其实不熟悉拥抱的触感。

  “月月……”

  西宫鹤影能感受到西宫月昳抱得很紧,本来已经退下去的银色又泛上来,他喉结微动,心思如潮水般散开。

  他本能是很想靠近西宫月昳的,不管是原来那种靠近本体的愿望,还是生出的全新人格。所以西宫鹤影没能挣扎,而是放弃似得松了肩膀,仍由自己被抱住。

  “道歉相关的话,我要听你自己说。”西宫月昳微微眯起眼睛,难得有点颐气指使,虽然看起来更像撒娇,“这些银色的东西……痛吗?”

  “还好。”西宫鹤影闷闷地回答。他稍稍挣扎了一下,因为那些银色的玩意已经开始侵蚀西宫月昳的手指了,“别碰这些玩意。”

  “不行。你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想死’,这样我怎么能放过你?”他眼底倒影这海水和星河,长长地叹了口气,“救你等于救我自己,你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

  他看着银色的东西迫不及待地爬到自己身上,那里面似乎带着他另一半灵魂的记忆和情感,大部分都是负面的,很痛苦,不止一次的死亡回忆,以及弄不清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从这些痛苦中诞生的,依然是一团温凉明亮的灵魂。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哪怕西宫鹤影恨一下他自己也好,亦或者可以选择彻底的自由,不用按照他当初设定的马甲来生长。

  “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西宫月昳说。

  他稍微抬起头,仰视西宫鹤影:“现在能够回答你是谁的问题了吗?你自己决定你的未来。”

  一滴眼泪落在西宫月昳脸上。

  “我是,西宫鹤影,是你的哥哥。”

  “太好了。”西宫月昳弯了弯眉眼,“我第一次有兄长。”

  “欢迎回来,哥。”

  下半夜的时候,太宰治才结束工作。对费奥多尔的拷问一如既往的不顺利,这个人嘴里没半句真话,只会说太冷了应该提高俘虏的待遇。

  看见太宰治过来的时候他非常微妙地看了几眼,然后开始说一些鬼话。

  类似他还有个同伙、同伙叫西宫鹤影之类的。

  太宰治听了一会儿。

  “呐,费奥多尔君。”他懒懒散散地说,“我知道你有个同伴叫果戈里,是个小丑魔术师,疯得很。我家尼桑虽然也是魔术师,但胜在精神稳定,而且已经稳定地入土了。”

  好巧不巧他今天刚去查过墓地那边,非常稳定,毫无诈尸的痕迹。

  费奥多尔:“船上残留的DNA测了吗?”

  “当然。除了你的痕迹,就只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类男性,很遗憾DNA数据库里没有找到他的数据。”

  费奥多尔沉默了,只说:“你会知道的。”

  太宰治早就习惯他的谜语人了。

  不管怎样,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他摸鱼出来,找到了西宫月昳订下的酒店,很容易就顺着信息到了月月的房间。

  似乎知道了他要来,西宫月昳提前在门框上藏了门卡。

  太宰治就很顺畅地进屋了。

  房间里面很安静,没开灯。这酒店是铃木集团的,很多时候用来服务贵客,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这群高中生和普通社员享受到了最好的服务。太宰治在玄关换了鞋,一抬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有酒味。

  而且很浓。

  “月月?”他开了客厅的灯,轻轻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此时他注意到桌上有两只酒杯,七歪八倒的是各种瓶子,酒店里供应的饮料被喝得差不多了。众所周知,混着喝特别容易醉,而太宰治想起来他家月月没怎么喝过酒。

  他心里一凛,快步走向唯一有灯光的房间——浴室。

  “月月!”

  西宫月昳泡在浴缸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气泡。头发被水沾湿了,络结在一起沾在脸上,所以他只睁开了一只左眼。本来十分白皙的肤色被酒精和热水熏得通红,连眼尾都冒着醺醺然的颜色。眼眶红红的,感觉哭过,又像是单纯被熏成了红色。

  “太宰君?”他出声,笑了笑——完全就是喝醉的笑容。

  太宰治有点麻:“怎么会喝这么多。”

  他伸手想把人从浴缸里捞起来,省得自己泡昏过去。但西宫月昳反而伸出两条胳膊圈住他脖子,软得不行,偏偏就是不起来。

  “只喝了一点点……”他无意识地撒娇。

  “这可不是一点点。”太宰治,一个经常酗酒的人,非常严厉地说,“不能这样喝的,会折寿。而且……是谁在陪你喝酒?你还没到喝酒的年龄吧。”

  西宫月昳选择性地不听问题。

  他捧起水,浇在太宰治脸上,又很无辜地看着太宰治,有一种很难得的、他从来没在西宫月昳眼睛里看见过的,清澈的愚蠢。

  太宰治:“……”

  没见过这样的月月,是真的喝醉了。

  他把人扯起来。

  “疼……”西宫月昳委屈。

  “宿醉头更疼。”

  “我遇到了高兴的事。”

  “什么?”

  “美人鱼——”西宫月昳闭着眼睛很高兴地说,这会儿又很有精神了,“银色的美人鱼,从海里爬出来,很漂亮很熟悉,是个笨蛋。然后笨蛋把笨蛋还给我了。”他耳垂上的蓝色耳坠闪闪发光。

  太宰治:“……”说胡话了。

  “到底是谁让你喝那么多的……”

  “啊,”太宰治在给西宫月昳擦头发,把浅色的发丝拢在一块吹干,省得明早着凉。于是在吹风机的暖风中,西宫月昳轻轻地回答,“我哥。”

  太宰治没听清。或者说他听清了却没第一时间接受。他停下了动作:“谁?”

  “我哥。”

  “……你出现幻觉了。我知道这很难过,但鹤影君前些日子去世了。”

  “我知道,他死了。”西宫月昳点头,表情很认真,“但是他回来找我,答应陪我喝酒。”

  太宰治:“……”

  他没忍住,垂下眼,抱住了西宫月昳。

  西宫月昳是真的喝多了,不明所以:“头发……还没吹干。”

  “好。”太宰治揉他的头发,心里堵得慌,“没事的。”

  西宫月昳眨了一下眼睛,这时候太宰治才发现,刚刚他一直没睁开的右眼,瞳孔是散开的,隐约折射了一抹银色的偏光,转瞬即逝。

  “你眼睛怎么了?”他皱眉。

  “瞎了。”

  太宰治捧他脸颊的力度忽然加大,他凑过来,两个人的距离无限靠近。

  “骗你的——”西宫月昳说,“进沙子了,有点睁不开。”

  不太像。

  太宰治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但是西宫月昳反过来凑近他,交换了一个吻:“要做吗?”

  “不,等你酒醒再说。”

  “哦。”西宫月昳平静地接受了拒绝,平静地回答,“那我睡了。”

  他趴进太宰治怀里。

  那一瞬间太宰治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人大晚上喝醉了,在浴室里泡到昏迷,却撑着不睡觉,不会是……在等他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晚安。”

  好耶好耶!我搬出去和基友住了。

  马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