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不行。”西宫鹤影微笑着和费奥多尔拉远了距离,“让祂醒来无异于让我死去,我可不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费佳,如果你真想接触,不如自己想办法,让那位存在看见你。”

  “为了防止你那些多余的心思和无用的尝试,我必须说。”他敛起笑意,银色的纹路像有生命的植物,沿着颈侧的肌肤爬上来,“你现在杀不死我。”

  【别和我说话,赌气。】

  系统拒绝说话。

  西宫鹤影摸了摸鼻子。

  【反正你又不和我商量。】系统嗷嗷呜呜,西宫鹤影不说话,它反而忍不住吐槽,【你自己能解决一切,你自己玩去吧!我再也不和你聊天了!】

  西宫鹤影知道这些都是气话,他洗了把脸,顺路去看了一眼主控台。费奥多尔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现在船只行进的路线已经固定了,大部分按钮机关毫无反应。

  按照现在的航行方向,他们最多也就是在某个海岸搁浅。

  他对此早有预料,并不着急,而是去餐厅,从冰箱里找了点冷藏的饮料,哼着歌,给自己补充能量。

  【朝不保夕,别人居心叵测,你怎么还能这么松弛。】系统还是没忍住,冒出来晃悠,【快想办法啊……】

  ‘你现在没有被祂抓住,就已经是我尽的最大努力了。’西宫鹤影倒是很淡定,他自己早就已经想清楚了,‘还有三四个小时,船只就会靠岸,在此之前我想先吃饭,系统,你觉得土豆炖牛肉好还是番茄炖牛肉?’

  【土豆。】系统骂骂咧咧,【快去找医药箱包扎伤口!吃什么饭啊!】

  ‘吃顿饭怎么了,我的人生都快结束了。’

  【你上一顿才没多久。】

  “我知道。”西宫鹤影咬着一罐能量饮料,“但我饿了。怎么说,我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就像一个杯底碎裂的水杯,往里面倒多少水都会漏出来。”

  【你就是在逃避。既然你现在能压制住那边的影响,为什么不去找本体商量?你之前都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异能特务科要来了。”

  【你甚至愿意和费奥多尔聊天……啊?什么要来了?】

  西宫鹤影:“我说,异能特务科。也许是全副武装的武警,也许是几个猎犬,也许是太宰治——”

  【啊——】系统尖叫,【你怎么办——】

  “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听从命令。”

  “收到。A小组原地待命,B组跟上。”

  “收到。”

  直升飞机掠过海面,湛蓝的晴空下,白色的船只就格外显眼。

  太宰治的头发被风扬起,他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等他们降落、强行登船,所看见的,就只是一艘空荡荡的游艇,搜遍了所有房间也没见到活人,厨房的锅里甚至还炖煮着食物。

  “让他跑了。”有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已经派A组去搜寻附近海面了。”

  太宰治却看着桌上的痕迹,手指抚摸过水痕:“这里曾经坐着两个人。”

  其他人惊疑:“一个是费奥多尔,另一个?”

  “也许是他的队友。”

  “报告,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带血的衣物,还有少量头发。”

  “收集起来做个血液检测。”

  忙碌半天之后,这艘船里里外外都被扒干净了。船只的控制系统被破坏得很彻底,专业人员修了半天,还是只能做到修改方向。太宰治瞅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船上的人确实是队友,那么控制系统是谁破坏的?

  如果是费奥多尔破坏的,那么他们现在合作关系破裂了?

  他没有跟着直升飞机撤离,而是选择了等船只靠岸。

  太宰治总觉得这件事里面还有另一人的存在,这让他有点不舒服,大脑里做了很多排除法,却还是找不到合理的对象。

  他看着异能特务科的人以及本地的军警前来处理,对这些善后的事情有点乏味,很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准备趁工作之余出去摸个鱼。

  然而人潮人涌中,他忽得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侧脸。太宰治有点惊疑,但他更确定自己不会认错人:“月月?”

  西宫月昳明显有被太宰治的声音吓到,他转过头,视线逡巡了一下才找到太宰治——太宰治换了身很平和的沙色风衣,一时间让人觉得有点陌生。看见太宰治之后他很快就展颜一笑:“太宰君。”

  太宰治没吭声。西宫月昳边上站着一个他还算熟悉的人,种田山头火。方才西宫月昳就是在和对方聊天,他表情得体、自然,完全不因对方的身份而产生过分敬畏。精致的、日益成熟的眉眼,却让太宰治一下子就想起西宫鹤影。

  虽然有点抽象,但太宰治觉得,他叫了一声后,西宫月昳才变回西宫月昳的样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西宫月昳径直走来。

  “你额头怎么了?”太宰治问。西宫月昳的额头贴了一块膏药,掩盖在刘海之下,但还是太明显了。

  “一点小意外。”西宫月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小的伤口,过几天就好了。”

  “我要听实话。”

  西宫月昳湛蓝色的眼珠子凝视太宰治,片刻:“好吧。我遇到了一个态度不太好的家伙……在我替哥哥扫墓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他的情绪很激动,砸到我了。”

  太宰治皱眉:“你看起来完全不生气。”

  “我十分理解他作为我哥哥的粉丝,在扫墓时出现的情绪波动。”西宫月昳如是说,他明知故问,“太宰君,你来处理工作吗?”

  “算是,你和种田长官认识?”

  “是呀。”西宫月昳回过头,正好看见种田山头火走来,于是他提高了一点声音,“种田长官人很好,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还记得上次异能特务科对我的冒犯,郑重道歉了。其实完全不用这样。”

  “不不不,上次确实是我们的问题。”种田眯着眼睛笑,“你们聊你们的。”

  “好哦,下次再聊。”西宫月昳告别了种田山头火,又转头看向太宰治。这回他和太宰治凑得更近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亲昵——除了某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月月。”

  “嗯?”

  太宰治抓起西宫月昳的手腕,牵着他穿过人流,走去偏僻的地方。

  他实在没忍住,把西宫月昳按倒墙上,伸出一只胳膊抵着墙。

  西宫月昳好奇地看着他,并不因为这样侵略正常社交距离的举动而感到冒犯,也不觉得太宰治的行为反常,看着单纯而无辜。他伸出一只手撩拨太宰治的碎发,微微仰了一下脑袋,因为斜上方的日光而有点睁不开眼睛。

  太宰治:“你这伤口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想知道详细的内容,不许说谎。”

  “我没说谎。”西宫月昳回答他,“是真的和人在墓地发生冲突了。大家都是去扫墓的,没必要计较这个。”

  “你会和人发生冲突,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太宰治绷着脸色。

  “我也是人,别把我想得太好。”西宫月昳抬起头,“太宰君,别躲啊。”

  太宰治被他说了一句,下意识僵了僵,马上就被西宫月昳贴了一下,一触即分。他低下头,发现西宫月昳若无其事的,仿佛刚才那一下的亲吻不存在,又乖又坏。

  他被撩得都没脾气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一些气话。”西宫月昳也抱住太宰治,看起来就像他在安慰对方,“怜酱病故了,我猜他喜欢热闹的环境,就把他的墓地放在我哥隔壁了。”

  “你知道我哥有很多粉丝,他那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扫墓。我过去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谁叫我和我哥长得那么像呢?”

  “本来只是正常寒暄,但有人的情绪太激动了,他好像调查了一下我的人际关系。”

  西宫月昳想起那天的情况:可怜的粉丝通红着眼,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他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你!”他吼着,“你是个倒霉星!看看你身边的人,哪有人会源源不断地克死亲人朋友?”

  西宫月昳没吭声。

  有更多的人涌过来,拉扯他们。

  “别冲动……他是鹤影君的弟弟,没人比他更伤心……”

  “都是他害的!”

  他说了很多气话,但西宫月昳只是看着他,没有反驳。推搡的时候西宫月昳的额头磕碰到了尖锐的石头棱角,破了个小口,他眨了一下眼睛,很小声地说:“别把任何人当作是自己的寄托。”

  对面的人忽然就大哭起来。

  他猜这是因为自己和西宫鹤影长得太像了。而且他以前也经常对粉丝说不要太沉迷。

  当然这些细节他不想告诉太宰治,徒增烦恼。西宫月昳只用轻快的语气说:“他在我哥坟前和我吵架,说我是天煞孤星。嘛……你也别生气,对面已经道歉赔偿医药费了。”

  他被太宰治用力抱住。

  “月月……”

  “嗯?”西宫月昳用一种打趣的语调,“怎么啦?你也觉得我天煞孤星?被吓得睡不着觉的话我可不负责哄睡,哎呀,万一哪天就轮到太宰君……”

  他的话被打断,太宰治把脑袋埋在他肩上,竟是直接应下来:“别信那些说法,我才不信什么天煞孤星,就算是,轮到我也心甘情……”

  “……”西宫月昳本来只想开个玩笑调解气氛,但太宰治好像真的开始思考一些殉情路线了,扒在他身上像一只可怜的大猫。

  他摸了摸宰猫的后脑勺,扣着他吻上去,确定太宰治情绪正常下来才分开。西宫月昳:“你的工作看起来能有一些灵活的空闲时间。”

  太宰治说:“是。”其实没有,但翘班总是灵活的。

  “这几天公司里的人都很低迷,所以我组织他们出来团建,顺便处理一点业务。”西宫月昳望了一下大海的方向,“租了两艘船,昨天在海上飘了一天钓鱼,什么也没钓到,今天他们也要出海,等会儿一起去?”

  太宰治果断点头。

  西宫月昳有一种感觉,他现在说什么,太宰治都会同意的。他觉得这猫的口是心非太严重了,闹着别扭还要过来贴贴蹭蹭。

  “为了防止空军,我准备了一些材料,即使什么鱼都没钓着也可以开海上烧烤派对。”西宫月昳继续说,“至于晚上嘛……可以让你感受一下天煞孤星?”

  “别提那个词了。”太宰治闷闷地说。他觉得西宫月昳不应该接触这些负面评价,他家月月看起来不太懂如何珍惜自己。

  西宫月昳打了个呵欠,掀起眼皮瞥了一样兀自苦恼的太宰治,很是无所谓:

  “我只说,另一种意义上的。毕竟以太宰君的……兴致,你和我总有一个会精尽人亡。如果某人不节制的话,以后……”

  “月月!”

  太宰治脸都红了。

  西宫月昳弯了弯眼,笑得蔫坏,心情倒确实变好了。

  他们闹了一会儿。

  西宫月昳的手机铃声响起:“应该是编辑社的那群人催我上船了。”

  太宰治正好和他拥抱在一起,顺手就拿出手机,接通了。是视频电话。

  熟悉的小林编辑的声音冲出来,还有半张塞满屏幕的脸,没开免提都能让两人听见:“老板!!!我们钓到了!!!”

  “啊?”他愣了一瞬,因为屏幕里是太宰治,“怎么是你?”

  西宫月昳探过去看了一眼:“偶然逛街碰到了太宰君,等会他和我们一起。你们钓到了大鱼?”

  竹原:“啊……”

  屏幕又转到太宰治脸上,小林憋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什么话。

  “总之钓到了……你把手机还给我们老板,让我们和他说。”

  “诶……可是月月都没说什么呢。”太宰治睁圆了眼睛,“和我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林满脸都写着“不生气不能生气只是老板养的小白脸”,他咬着牙应下:“行。”镜头一晃,画面里顿时出现甲板,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的痕迹,看起来钓上来的鱼不仅大,还很会挣扎。

  太宰治心说这群人还真的挺会钓鱼的。然后他瞥了一眼。

  “怎么了?”西宫月昳看太宰治脸色不太对劲,“不会是只有巴掌大的小鱼吧,让我看看。”

  于是他也沉默了。

  “你们这些钓鱼佬……”他看着被兜在渔网里的,湿漉漉的昏迷中的费奥多尔,表情复杂,“除了鱼,什么都能钓到啊。”

  忍忍,再忍忍,我就能搬出去和基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