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伶就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西宫月昳见他脸上带着万分满足的微笑,心里略微好奇:“你找波本做什么?”

  青木伶一捋头发,把碎发都别起来。他还不是很习惯这头短发,总觉得大脑轻飘飘的,走路都不习惯。

  往四周一看,确信除了他和西宫月昳,没有人。

  西宫月昳让医院给房里多塞了张病床,现在房间变成了双人房,可以两个人躺着。但青木伶完全没看另一张新添的病床,他径直走过去,坐在西宫月昳那张床上:“月月,你怎么连病号服都换上了,真的要住医院啊?”

  西宫月昳套了一件很宽敞的病号服,安详道:“这里够安静,没有人打扰。而且……”

  在青木伶凑过来想看他的书时,西宫月昳忽得把书合上,支起身,薅住一只青木伶就开始揉脸。

  “而且我得看着你,死也得给我死慢点。”

  “……”QAQ

  看得出来西宫月昳确实有点ptsd了。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错,青木伶心想自己还没死呢。把月月折腾成这样的又不是他,为什么到最后收拾摊子的人变成他了呢?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编号拍在他们前面,所以连自杀这种事情都得排队?

  这也太欺负后辈了吧。

  当然这种事情他并不会和西宫月昳说。

  “我把一些资料交给波本了。”他坐在床尾,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东西又多重要,“虽然不是很全面,但等他把这些东西给日本公安,只要公安那边没有全部都是脑残,肯定能把组织给端了。”

  他捧着脸:“当首领还背叛组织,莫名有一种背德的快乐。”

  西宫月昳:“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他又用一种炫耀似的语气说:“月月,我今天差点把波本吓坏了……我把资料给他的理由是,组织决定由他来继承Boss的职位。哇,当时波本那个脸色,我真的很想拍下来反复观赏。”

  西宫月昳:“……”

  好坏,这蔫坏蔫坏的,究竟是和谁学的?

  总不会是和他学的吧……

  但他看青木伶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怜爱。可能是面对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总有一种为人父母的……嗯……虚假的长辈责任感。怎么说呢……虽然青木伶已经明晃晃地长歪了,但他还是担心对方会长歪。

  真是一种很多余的责任感。

  他自己感叹了一下。

  西宫月昳又有点困了,明明下午到现在几乎就是在补觉,他却觉得睡不够。可能前些日子太累了,也可能终究是体质问题。

  他把人从床上推下去,打发到另一张床上,又不肯把中间的帘子拉上遮挡,有点睡着也要盯着人的执着。

  青木伶自己是很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的,甚至喜欢到了一种被注视就会轻飘飘的程度。现在被凝视着,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内心都快要变成煮沸的汤锅了。

  因此,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和太宰黏糊在一起了?”

  西宫月昳正酝酿睡意,一听这问题,精神一震。

  青木伶还在用一种很无辜很好奇的语气问:“闹脾气了呀?还是你海王翻车了?”

  “……”西宫月昳表情好安详,勾勾被子,把病号服当睡衣,“晚安。”

  摆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现在和太宰治是个什么状态,索性摆烂,不想思考。

  可惜有时候好像不是停下思考就能解决的,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病房里有细微的动静,顿时爬起来,如同一只神经纤细、随时会猝然蹦起的猫。

  青木伶僵着,微微垂下脑袋,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绞着手:“吵到你了。”

  西宫月昳仍旧能听见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但周围无比安静,青木伶看着也不像是要溜走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很疲惫地挥了挥手。

  这样睡睡醒醒到了第二天,他仍旧觉得很困倦,蜷在病床上不想动。

  “午饭,你总得吃点。”

  “你放边上。”西宫月昳无聊地捧着一本书,把书页翻开,眼神却又并没有落在具体的某段文字上,就是发呆而已,“我现在不饿。”

  费奥多尔应允的报酬里有一张书的纸页。西宫月昳听说过书,知道有不少人在寻找它。但他自己从未寻找过书的存在——因为大部分的消息来源都是费奥多尔放出来的。

  毕竟是和费奥多尔打交道多年,他相信书是存在的,却不相信任何的相关信息。真的能直接改变现实?真的是世界本源那般的存在?他并不期望这玩意能够真的起效。

  但太宰治和他分别前,把书的碎片交给了他。

  西宫月昳并不想收下,然而……

  “前台说有人要找你。”

  西宫月昳:?

  “谁啊。”他的思绪从回忆里跳出来一点,看向床头的青木伶,“组织里的人谁会他来找我,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月月,别小看别人的执着啊。”青木伶走到另一边的病床上,默默把帘子拉上,“在意你的人可不少。”

  “快斗,你怎么来了?”

  黑羽快斗搂着一点东西,弯下腰,把一束花放在病床床头。

  平添了三分久病不愈绝症缠身的悲痛感。

  西宫月昳:“……”他没病。

  他有点想跳起来,抓住黑羽快斗的肩膀晃一晃:

  虽然住在医院,但他没病,是真的没病啊——

  面上还是稍微装了装,西宫月昳窝在病床上,仰头看黑羽快斗把一些他平日里挺喜欢的小点心放在边上。黑羽快斗做这些事的时候十分严肃,严肃到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高中生了。平常极爱吵闹的人,现在少了那些小动作,眉眼也跟着沉静下来。

  “月月。”他拉开边上的椅子,坐下,“一定没事的,你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西宫月昳:……???

  前台那边到底给他编了个什么病的借口啊!

  “我也没那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从小到大你就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说。”快斗又看了一眼中间的帘子,颇有些担忧的神色。

  “隔壁是位老先生,在睡觉,你小声些,别打扰了。”西宫月昳随口说,“我……”

  黑羽快斗悄无声息地探过去看了一眼,果然看见病床里埋了个浅色头发的人。

  他低下头,脸色肃然:“鹤影君的事情我在查……”

  见西宫月昳脸色有异,黑羽快斗以为是自己说了伤心事,顿时一凛,露出一个和平时无异的欢快笑容:“瞧我这急的,不是我自己去查,是警官他们有了新线索。”

  西宫月昳知道警察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轻轻叹了口气:“是嘛。是什么线索?”

  就见黑羽快斗撩起眼皮,严肃道:“一个组织。”

  西宫月昳心想自己招惹过的组织可太多了,作为买卖情报的中间商,他认识的人全放在一本书上,都写不过来。

  “一个人人有代号的组织。”

  想了想,那个用动物做代号的组织,已经被他玩得差不多了,黑羽快斗要是查到他们头上去,玩一玩也没问题。

  “是什么样的代号?”

  快斗脸色很认真,又夹着一丝犹豫,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告诉自己的幼驯染了,事到临头又有点纠结。看西宫月昳躺在这里、面色苍白的样子,他都有点后悔是否要拿西宫鹤影的事情刺激他。

  这纠结一闪而过。

  他能相信的人不多,西宫月昳肯定是一个。而西宫鹤影的事情对他们同样重要,眼看着月月都受不了打击,病重了。他刚走进来,见西宫月昳眼底青黑蓝眸无神,是真的揪心。

  虽然说些刺激话可能会伤了他的心,可他更害怕西宫月昳颓废下去、丧失活着的动力。

  仇恨,至少也是一种动力。

  就像现在,他说这些,西宫月昳很明显被挑起了情绪,望着他期待着什么。

  “是酒。”他比口型,“以酒的名字做代号。”

  西宫月昳:……

  快斗看见自己幼驯染的眼神迅速灰败下去了。

  “他们啊……”这医院就是组织的地方,隔壁还躺了个Boss睡午觉呢,西宫月昳实在头疼,语气也蔫哒哒的,“快斗,这事或许和他们无关。”

  黑羽快斗忽得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知道你在劝我,我也知道很危险,但……我放不下……再危险,我也要查下去。说不定这些事情和我父亲的死也有关联……”

  西宫月昳越劝他,他越觉得查的方向是正确的。暗地里居然还有那样一个组织,实在是太可怕了。

  于是西宫月昳干脆一趟,蜷在病床上,不说话了。

  黑羽快斗见他这样,更加担心了:连仇恨也无法刺激西宫月昳恢复精神。

  “你……”他忽得想到什么,“太宰呢?他没来照顾你吗?”

  西宫月昳:……

  “没呢。”他轻哼了一下,蜷起来被病号服掩住的身体单薄无比,有点不健康的瘦弱,“犯事被抓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

  黑羽快斗一愣,第一时间觉得很怪,联想到横滨那边的事情和他查到的太宰治的身份,又没那么怪了。

  他有点想劝分,考虑西宫月昳的精神状态,劝的话说不出口。

  “你也一样。”他看见自己的幼驯染翻坐起身,湛蓝的眼眸里透着认真至极的神色,“快斗,你不要被抓了。”

  黑羽快斗心里重重一跳,一时间分不清西宫月昳在暗示他的怪盗身份,还是在暗示他不要因为追查而受到组织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