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蘅重重点头,“这些年,为了帮苏哥哥,我将你们网罗起来建起沧巫阁,待事了,沧巫阁也会渐渐消散,我会好好安置你们的。”

  “旁人我不管,姑娘可不能赶我走!阿珏要跟着姑娘!”

  “是吗?”云蘅挑眉笑道,“那你那萧大公子可要怎么办啊?”

  “呃——什么、什么我那萧大公子······”阿珏有些心虚。

  云蘅笑道:“傻阿珏,你虽然性子跳脱,可做事从来都稳妥,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把布置金陵暗桩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了,你不甘心隐在暗处护他,偏偏跳在明面上,如今还跟他入了京,住进了长公主府,阿珏,你真的没什么想法?”

  阿珏眼神游离了一瞬:“我、我这不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执行姑娘给的任务嘛!”

  “是么?”云蘅看了看她,没有再多问,只是淡淡道,“萧景睿是个极为赤忱的人,虽然你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得已欺瞒了身世和目的,可若你真心想与他结交,我建议你也最好捧出一颗真心,阿珏,若你无意,只是贪玩逗弄他,你最好及时抽身,否则一定会伤了他。”

  阿珏眼神闪了闪,抿着唇没有说话。

  云蘅道:“阿珏,我没有把你、把你们当成暗卫,更不会禁锢你们的自由,萧景睿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若有意,我绝不拦阻,只一点,你不能伤他。”

  怀着心事的女孩走在河畔,金陵城华灯初上,晕染月色皎皎。

  在金陵城那几年,她见惯了这里的浮华与黑暗,只是此刻,她不知归处。

  她忽然望见远处驻足而立的少年,丰姿俊逸,气质温和。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请求

  “再过几日,就是父皇的寿诞之日,我会为他举行一次仪典,召集宗室亲贵,朝廷重臣于武英殿贺寿,这封手书是谢玉的自述,而姑母是谢玉的妻子,我想拜请姑母于寿仪当日,携此书于百官之前,代谢玉供罪自首。”

  云蘅自偏殿而入,便听见萧景琰声音平缓的话语,她方才见了阿珏赶过来,萧景睿和莅阳长公主便已经到了东宫。

  外间影影绰绰看不清,云蘅在屏风后听萧景琰继续道:“父皇此生最看重的,就是他至高无上的权威,此案关系到他一世声名,就算真相再怎么让他震撼,他也不会自承错失,给后世留一个杀子灭忠、昏庸残暴的名声,所以我们必须制造一个群情沸腾、骑虎难下的局面,一个完全脱离他掌控的局面,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当众同意重审此案,而这个局面的开端,就要靠姑母成全了。”

  莅阳长公主面色如雪,怔怔道:“这······这······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请姑母放心,无论到时局面如何,姑母的安危侄儿会一力维护,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如果陛下震怒,坚持一意孤行,你又想如何维护我?”

  萧景琰沉声道:“父皇如今不是当年的父皇,侄儿也不是当年的祁王,我要做的是洗雪冤情,不是飞蛾扑火,走到这一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莅阳长公主这一年来深居简出,对于萧景琰的感觉无外乎渔翁得利,但如今看到他坚硬如铁的面庞,以及身旁负手而立的麒麟才子,才恍然,如今东宫太子锋芒正炽,早非病弱的皇帝所能控制。

  莅阳长公主镇定了一下,看了身旁正拧眉沉思的儿子一眼,微微仰高面庞:“不管怎样,要我当众揭穿此案,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我按你的话去做了,于我何益?”

  云蘅微微蹙眉,果然,下一刻便传来了梅长苏有些冰冷的声音:“您是在问首告之后有什么好处吗?长公主殿下,您已知晓当年惨案真相,却还在问为他们洗冤于你何益?”

  萧景琰微微抿唇,没有启口,只静静看着莅阳长公主不由自主垂下的眼帘。

  “算了,”梅长苏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失望,回身对萧景琰道,“金殿首告,需要莫大的勇气,长公主若无真心实意,只怕会适得其反,乱了殿下的计划,还是另择人选吧······”

  萧景琰虽未想到梅长苏直接绝了此路,却也知道他此刻的失望是真的,不过他们原本对避世的莅阳长公主没有抱多大希望,也不欲强迫,便依从梅长苏的意思,自莅阳手中取过香囊。

  “劳您送来,侄儿代亡者领情,我和苏先生还有事相商,姑母慢走,不送了。”

  莅阳长公主似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言以对,也只好转过身,在景睿的搀扶下离去了。

  云蘅这才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伸手握住梅长苏温凉的指尖。

  梅长苏回眸看向她,原本消沉的目光,有了一丝温度:“阿蘅来了?”

  云蘅点了点头:“苏哥哥,不要难过,莅阳长公主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只想保全自己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言侯爷不也早说万死不辞吗?”

  梅长苏摸了摸云蘅的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景琰瞧见二人的举动,亲昵又温馨,不知想起什么,心中也略略释然。

  去而复返的莅阳长公主看见云蘅,也只微微讶然一瞬,便对萧景琰道:“我答应你。”

  “姑母可曾考虑清楚?”

  莅阳长公主黯然一笑:“我去而复返,自然是思虑再三,更何况,我又如何真的袖手旁观,若今日跨出你这东宫大门,只怕以后夜夜梦魂难安。”

  “好,”萧景琰扬眉道,“姑母有此情义,那侄儿也可以在此向您保证,洗雪赤焰冤案后,您所有孩儿,都会受到恩赦,决不株连。”

  莅阳长公主不由一震,失声道:“你居然知道······”

  萧景琰与梅长苏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道:“姑母所思,乃人之常情,有何难查?苏先生方才不想多谈,只是不愿把这件事变成一场交易。”

  莅阳长公主的视线转到梅长苏脸上:“既然是这样,那么苏先生能站在这里,想必是忠心不二,深得你信任 ,却不失太子时如何确认苏先生的真心实意的?”

  梅长苏偏头望向窗外,似没有听见莅阳长公主的问话一般。

  萧景琰心头隐隐作痛,顿了顿方道:“苏先生为我所尽的心力,一言难以尽数,何况用人不疑,方才我已讲过,先生与我,如同一人。”

  梅长苏这才转过脸来,笑问:“景睿,你去了一年多,想必长了许多阅历,一切还好吧?”

  萧景睿唇边挂着温和的笑容:“是啊,远离故国,见了一些人,经了一些事,此事再回想过往,已可以看得更清,想得更明,只不过,苏兄好像没怎么变,我现在看你,感觉还是那么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就这么几句话,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揭过,清爽许多。

  只余屋内三人,气氛有些沉闷,云蘅心知梅长苏今日主动来东宫,必然是要和萧景琰说清楚一些事的,便道:“方才萧公子出门前特意看了我一眼,想必有事寻我,我去看看他。”

  梅长苏微微颔首,伸手将云蘅垂落的发丝掠至耳后:“早些回去。”

  云蘅笑着应了,与萧景琰道别后,朝着莅阳长公主和萧景睿离去的方向行去。

  东宫外,萧景睿将母亲送上马车,细细叮嘱了家丁护送,但仍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