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点点头:“估计夏江逃狱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梅长苏叹了口气:“此番回京,景琰的地位就稳了,不会再有大的变故。”

  “若非誉王举兵,只怕皇帝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梅长苏嘴角噙了一丝冷意,没有说话。

  佛牙忽然立起了耳朵,片刻后又有人敲了门。

  “属下奉静妃娘娘之命,给苏先生和云姑娘送些点心。”一个亲兵走进来将点心盒放在桌面上,对于佛牙窝在梅长苏怀中这一幕视若无睹。

  “有消息吗?”云蘅问道,此人也是沧巫阁的暗桩,这一次安置在了靖王府亲兵中随行。

  “回姑娘,蒙大统领上折子已经控制了禁军,待圣驾回銮,还附了刑部尚书蔡荃的请罪折子,说是夏江越狱了。陛下龙颜大怒,下发海捕文书,死活不论,搜捕夏江。”

  云蘅点了点头,和他们猜的差不多。

  “陛下安排殿下负责回銮事宜,殿下离开后,陛下又先后召见纪王和淮王豫王,身边只有高公公服侍,具体说了什么,属下探查不到。”

  云蘅神色一动,看向梅长苏,后者眯了眯眼,忽而一笑:“大局已定。”

  云蘅恍然,看来梁帝已经征询了纪王和两个儿子的意思,心中已有决断。

  “阿蘅,陪我出去走走吧。”梅长苏道。

  云蘅自然没什么意见,取了白裘来为他披上,二人携手出了院子,绕过外殿向猎宫外围的方向走去。

  佛牙原想跟上,却在路过西屋的时候被飞流拉了进去,叫院中的靖王府亲兵看得直咋舌。

  远处,靖王正带着一批文武大臣走过,大约是去安排起驾诸事,他自信沉稳,俨然已有了主君风度。

  当看到立在外殿门前同他们二人一样遥望着靖王背影的纪王时,云蘅便知道梅长苏是特意来找纪王爷的。

  “原来江山最后是他的······”纪王喃喃自语了一句,神色怅然,不知想起了哪位故人。

  梅长苏自身后上前两步,与云蘅一同行礼:“见过纪王爷。”

  纪王一惊,回首望去,见身后立着一男一女,男子白裘青衫、身形单薄、面带病容,看似文弱无害,却自带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度,女子一袭水蓝长裙,腰缠软剑,眉目灵动,身形窈窕,不同于金陵城中养尊处优的千金闺秀,却沉稳大气,洒脱之意令她散发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对了,麒麟才子也是他的······”纪王微微怔忪片刻,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又觉得天底下竟还有这样般配的人。

  “王爷是要出去吗?”梅长苏客气地寒暄。

  “是啊,”纪王看了看梅长苏的面色,“苏先生好像身体不豫?”

  “有劳王爷垂问,睡了一日,想起来走走,听说明日就要回銮了?”

  “不错,回到帝都,诸事可定,先生可以放心了。”纪王淡淡一笑。

  梅长苏也随之一笑,眸色柔和:“其实靖王殿下,一直想要跟王爷道个谢,只是波乱纷纷,不太方便。”

  “谢我什么?”纪王不由笑道,“我万事看心不看人,有何可谢?”

  梅长苏凝望他良久,慢慢躬下身去:“殿下多谢王爷相救庭生,若非当年王爷的一点慈念,他只怕难以降生在这人间······”

  纪王全身一颤,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眉宇之间激起悲凉与哀戚,许久之后,他才淡声道:“如此,就更不用谢了······本来就是一家人,谁跟谁又不是骨肉呢?”

  云蘅凝望着纪王在山风中翩乱飞舞的袖袍,和他黯然无奈的背影。很多年前,当她发现了庭生的存在时,也同时发现了宫外相助的痕迹,而沧巫阁所做的,只是暗中抹去了那些痕迹。

  梅长苏进京知道庭生的存在之后,云蘅便把当初之事和盘托出,包括纪王暗中相助才留下了祁王府最后的血脉,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梅长苏会当面提出来跟纪王道谢。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总归,骨肉血亲,还是有些情义的,不是吗?

  原定半个月的春猎仪程,最终到了四月下旬圣驾方才回銮。

  回京之后尚不待喘口气,一系列的旨意便纷至沓来。

  誉王成为了本朝第二个住进“寒字号”牢房的皇族,言皇后因为静贵妃的恳求,没有被列为同党,但却也无法完全洗脱罪行,最终被废去皇后之位、收回凤印,幽闭正阳宫。

  言侯上表请求削去言氏历代封爵与尊位,以示赎罪,可梁帝没有允准,反而赏了参与猎宫之战的言豫津,这让一直心中惶惶的言太师的故旧门生们也算松了口气。

  最终判定为誉王同党的共计二十七名,三品以上只有两人。

  尘封了十三年的那桩旧案,在很多老人的记忆里被翻了出来,比起这一次的淌过帝都的鲜血,十三年前几乎染红了整座金陵城的血液,如今想起来还令人胆寒。

  不知是时光还是别的什么,居然可以让那杀伐无情的铁腕,也柔软下来。

  对于梅长苏来说,即便胜利近在眼前,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要打起精神,他必须保证最后一步的万无一失。

  天家

  阿寒飘身落于院中:“姑娘,刑部大牢的消息,誉王妃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云蘅有些意外地抬眸:“有孕?”

  阿寒点了点头:“誉王和誉王妃是入了玉牒的皇族,按照如今皇帝的性情,不会轻易赐死,那这个孩子······十有八九会出生在狱中。”

  云蘅眼底淡漠:“当初把掖幽庭里祁王府的女眷赶尽杀绝的人里,不乏有誉王和皇后,如今也算因果报应了。”

  阿寒看了一眼云蘅,低声道:“那宗主呢?如果宗主知道了,恐怕不会袖手旁观。”

  云蘅蹙了蹙眉,又问起另一个话题:“童路呢?说你把他送回江左了?”

  阿寒有些无奈,只能由得云蘅岔开话题:“是,属下把童路带回廊州交给了衍公子,属下离开时童路还在江左盟的暗牢里,不过,衍公子的意思是童路是个有情义的人,即便为了四姐,他也只是供出了早已废弃的妙音坊,也不算完全背叛,应该会小惩大诫一番。”

  “哥哥心善,不过如今童路也没什么用处了,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恶果,就听哥哥的吧。”云蘅无所谓道。

  阿寒心知云蘅是对童路动了杀意的,在宗主的事情上,姑娘从来都擅长迁怒,大概也是这个缘由,宗主不愿姑娘沾染无谓的性命,这才直接送走了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