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久再睁眼的时候在医院。
旁边李乐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吓到小橙子了，小姑娘这三天哭了睡睡了哭。”李乐研坐在他床边，“我跟我妈商量了，这两天你清醒一点就给你办出院，她拖着张阿姨，陪陪小橙子，我直接带你回那边住院，就直接说你走了。”
江问久还是有点木，昏睡三天的声音沙哑：“那小橙子怎么办？”
“有我妈管，而且她现在估计更希望你好好的去养病。”
“没有住的地方。”
“住院，出院住我家。”
“没有衣服没有生活用品。”
“过去了我再一点点给你买。”
“我只有一点点钱了。”
“我又不要你的钱！你烦不烦？哪来那么多问题？”李乐研气得眼睛发红，“你这么能说之前见面怎么不说？”
“我没有身份证，被我妈剪了。”江问久抿着嘴补了一句。
李乐研红着眼睛瞪他。
一年又七个月，江问久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带，跟着李乐研开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李乐研送完了他又回来一趟把这边的事料理了，才回来照顾这边在医院的江问久。
他来的那天江问久睡得正熟，等他醒了李乐研刚刚回来。
“你这样……”李乐研皱着眉头翻着从医生办公室带回来的病历，“多长时间了？”
“不清楚。”江问久笑了一下。
李乐研很久都没说话。
“你怎么把我弄出来的？”江问久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妈居然没跟着找过来。”
“我说没看住，你自己走了。你妈闹了一场，被我妈安抚住了。”李乐研想起来这几天就头皮发麻，“我真服了你们家，小橙子这几天回去上学了。”
“把我接过来干嘛，你都要结婚了。”江问久看上去很平静，“我留在这边你剩下的事怎么安排？”
“好歹从小长大的交情，我不管我妈也得管。”李乐研叹了口气，“刚住院我就跟我媳妇说了，我们俩商量好了。”
“别说了，说得我都要爱上你了。”江问久下床的时候开了个玩笑。
李乐研看着江问久很长时间都没能说出其他的话。
“你好好休息。”李乐研整个人都很疲惫，“大夫说这几天观察下很快就能出院了，要记得按时吃药按时来辅助治疗就行。”
江问久欲言又止。
“你放心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李乐研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看着好像三四十岁了一样。”江问久望着他笑了一下。
李乐研走的时候给他留了新的手机和卡，又放了些钱在江问久外套兜里。
江问久拿着手机看了很久，最后只是加了小橙子电话号。
这座城市他呆了七年，但躺在病床上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在半个月之后出了院，大夫开了很多药，他在记了两遍之后存进了手机备忘录里，坐着李乐研的车往他家那边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好陌生。
“房子买在这里了？”江问久贴在车窗上看着小区。
“嗯，去年收拾住进来的，今年工作刚刚调回来。”李乐研给他指了指自己家那栋。
江问久点了点头，又平静地把头靠在头枕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李乐研工作很忙，休息的时候还要为结婚的事奔忙。不过江问久给自己找了个好工作，他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刚好没什么事又想做点什么，就开始给李乐研手写请柬。
名单没定下来，他空下了名字，只是慢悠悠写其他的部分。
复查的时候大夫说比出院的时候好很多，要慢慢来，试着多跟他沟通。
沟通并不见效，有时候李乐研回家的时候江问久已经睡了，或者好不容易碰到两个人都坐在客厅，江问久却写着请柬只是分不出精力来。偶尔说几句话却聊不进去，江问久好像一个话题黑洞，说不了几句就会变成“早点休息”。
不过他未婚妻过来的时候江问久总是很耐心地聊会天，又礼貌地给他们留出空间。
婚礼定在了八月底，因为新娘的生日刚好在八月底，又逢好日子，两人决定就选在那天。
双方家长在七月份过来操持婚礼，直到晚上没人的时候王阿姨打过电话来说如果过来的话还会带着张玉雪和小橙子，李乐研沉默了一会说他想办法。
江问久没钱租房子，没身份证开宾馆，就坐在那里发呆，听到消息也很久没回过神来。
“小江呢？小江怎么想？”王阿姨冲着电话里问。
“不不不用问他，我安排就行。”李乐研晃了晃江问久的膝盖，也不在乎他没有回应。
江问久知道这件事之后情绪有些紧张，李乐研发现他最近不写请柬了，有时嗜睡，有时候在床边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说不上谁的压力更大，李乐研觉得不知所措了。不过这件事三天就被他解决了，他跟江问久说的那天刚好江问久又逆着光柔和地朝他笑。
“小江同志，我大学舍友同意你过去借住一下。”李乐研站在门口宣布。
“好。”江问久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听着音乐煎了两个鸡蛋。
“不过有点事提前说一下，他没什么工作，你就当他作见不得人的生意的，你这个作息应该也见不到。”李乐研语速极快，“而且他们家上下两层，不会打扰到你。”
“没问题。”江问久答应很快，他现在没什么挑剔的。
毕竟他除了接受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商量定了之后李乐研选在一个周末送江问久过去，然后收拾收拾家，就接妈妈和小橙子她们过来。
江问久没什么行李，最后只拿了一个双肩包带在身上，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又睡着了。
等李乐研再推他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江问久睁着眼睛看了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打个电话。”李乐研去摸手机。
“等等。”江问久目光直直地，但是又不说别的话。
李乐研陪着他等。
直到李乐研的电话响了。
“忘门牌了？”李乐研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嘲讽地问道，江问久回过头来看着他，“看你四五分钟了，我家太简陋了吗？”
“哪有的话。”李乐研笑着寒暄。
与此同时江问久看着熟悉的门被推开，熟悉的人站在门边。
“这就来这就来……”李乐研挂了电话，刚打算下车的时候，江问久拉住了他。
“你舍友？你舍友我不认识吗？”江问久难以置信。
“确切的来说，前舍友。”李乐研解释起来语速飞快，“我比你大两届啊，他大一的时候和我们住，大二就搬出去了，我们宿舍住进来新的人你就都认识了。”
江问久一时间不知道说啥，有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
“快下车叭，宝贝。”李乐研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保洁阿姨快到了，我还得杀回去，人家都在门口等着我了。”
江问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只是李乐研跨越副驾抓着他说药不能断顿，在他书包里，带的足够，差不多到日子就带他去复查。
看他点了头之后，和自己同学打了个招呼开车飞驰而过，就留下街边望着马路的江问久一个人站在原地。
难堪的几秒钟过去，他听到那个已经很少出现在他梦里的声音问：“要我下去请你吗？”
他低着头跟在程霖后面进了门。
“拖鞋准备好了，客房还在原来那里，你都很熟悉，我也懒得说了。”程霖没管他，自顾自说着话，“都是迫不得已，捏着鼻子将就吧。”
江问久站在程霖面前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又说不出话。
但是程霖只是说完这一句话就转身上楼了，只留下关门声和一个江问久站在门口。
真的不是在做梦。
屋子变化很大，最起码沙发换了新的，甚至格局也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江问久关上客房门之后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他不知道他和程霖住将近两个月会是怎样，但他看到程霖的时候还是整个人都一震。
客房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换了一套江问久并不熟悉的淡蓝色床品，好像什么都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
把双肩包放在床头柜上，整个人都蜷在沙发上。
这样很舒服，他以前也总是这样蜷在这个沙发上，感觉一点都没变。
他又觉得自己可以适应一切。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躺到了傍晚，直到太阳打在他身上的光一寸寸跑了。
他掏出手机给李乐研发了条消息。
江：你同学不吃饭的吗？
李乐研：？
李乐研：我跟他说过了，你吃饭自己做就行。
江问久回了一个句号，就推门出去轻手轻脚去了厨房。
冰箱里只有冰可乐和矿泉水。
江问久穿了衣服到曾经程霖经常放钥匙那个盒子里找钥匙，盒子东西很多，他不好意思上手去翻，就只是趴在旁边看。
“找什么？”程霖的声音在远一点的地方响起，江问久被吓到，骤然回过头来。
“找……”江问久清了清嗓子，“找钥匙。”
江问久还想解释什么，但是他看着程霖又缩了回去。
程霖在二楼栏杆上撑着胳膊看着他。
“密码锁，临时密码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程霖公事公办一样解释。
江问久像是逃跑一样开门离开，买了菜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手机才觉得哪里不对。
程霖没有他现在的手机号和微信。
他站在门口给李乐研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过了一会门从里面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