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被退养后的日常>第7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罗丽丽接到电话匆忙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罗老太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如果她再晚来一步,她看见的就是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还嗷嗷大哭的妈妈了。

  “我的闺女啊,你终于来了!”罗老太几乎要哭出来,“我就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人小伙子还没说怎么样了,这老头倒是找起了我的麻烦,让人把我围住,然后还报警了。我在这里面对着这么多警察,真是害怕极了。”

  罗丽丽有些无语,但还是尽量安慰道:“妈,你别怕,既然在派出所,那事情就好解决。只要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警察如实说了,我相信警察同志不会为难你的。”

  罗老太说:“我都已经说了,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你放屁!”李伯破口大骂道,“什么叫‘不小心碰一下’,荆之额头上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手腕还脱臼了,你说这是不小心?那照你这么说,你要是认真起来,荆之现在岂非要躺在医院里了?”

  “荆之……”罗丽丽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顾荆之。她刚才光顾着罗老太了,倒是没注意到。

  李伯还在愤愤不平:“荆之是个好孩子,他看你一把年纪,不愿意跟你动手。可你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都多,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撒泼就撒泼,说动手就动手,你有半点当长辈的样子吗?”

  罗丽丽听得有些蒙,她抬手打断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你就是她的女儿吧,那我就跟你直说了。”李伯说,“今天下午,我本来正常在小区里遛弯,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你的母亲从顾荆之家里冲出来,吵着嚷着说顾荆之打她。我看着顾荆之长大,心里十分清楚他的为人,何况她就是叫得欢,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因此在场的人没一个相信顾荆之打了她。至于荆之呢,他也懒得和一个老太太计较,直接就要走,这老太太硬是拦着他不让走,要他给个说法。拉扯之中,顾荆之被你母亲推进了灌木丛。这大冬天,地上又冷又硬,荆之的额头被尖利的石头划了一道口子,一双手擦伤,左手还脱臼了。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带着荆之去医院检查,他的手受没受过伤,一查便知。”

  罗丽丽大吃一惊,瞪着罗老太说:“你管这叫小事?”

  “荆之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比我亲孙子还要亲,我当然见不得他受委屈。”李伯说,“于是便拉着你的母亲来了派出所,想着有警察见证,她能给荆之道个歉,以后也能引以为戒永不再犯。谁知道都到派出所了,还敢睁着眼说瞎话,一张嘴比鸭子的嘴都硬。吵了半天没吵出结果来,这才把你找来,希望你啊,劝劝你这个妈。”

  说完了,李伯也累了。他往长椅上一坐,旁边就是包扎好伤口的顾荆之:“李伯,你这是何必呢。”

  这时,罗丽丽来到他跟前,看着他额头上贴着的一块纱布,伸出手想摸一下,又怕把他弄疼,半道把手缩了回来。

  顾荆之说:“罗阿姨,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的。”他现在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药膏凉凉的,派出所里开着热风空调,两下一中和,有点冰火两重天的意思。

  “真不好意思。”罗丽丽说,“我替我妈给你道歉。”

  顾荆之说:“不用,我真没往心里去。”其实若不是李伯非要拉着他去医院,他回家用水冲一下伤口,用家里备的药消毒,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还有罗老太,他不想跟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计较,对他而言,去超市买搞促销的年货更重要。

  可是李伯是实实在在地为着他好,在中间试图调和几句,最终都以插不进嘴告终。只好坐在一边看着李伯和罗老太理论。

  罗丽丽问:“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顾荆之想,若是罗丽丽能说动罗老太,或许这事解决起来会容易一些。于是就将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罗丽丽。

  罗丽丽听完大是生气。她已经好几次告诫母亲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出去闹事。谁知道她非但出门了,还到处跟小区的人打听顾荆之的事,不用想都知道,这老太太就是想给顾荆之施加压力,让他离开萧良节。

  可是她凭什么觉得这未经证实的三言两语就能让顾荆之服软。她从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妈没文化,如今倒是看清楚,这分明就是蠢。明摆着不可能成功的事,偏要愚蠢地认为自己是能办成还不会自损八百的那一小部分人,到最后偷不成鸡不说,连米都捡不着。

  罗丽丽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火对罗老太说:“妈,今天这事分明就是你的不对,你就道个歉能怎么样!”

  罗老太吼道:“我是你亲妈,你不相信我,反而去听那个臭小子的话!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看我这些年就是白养你了。”

  “你养过我吗?!”罗丽丽也吼道,“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爸在带,你眼中只有你的大闺女。到后来,你那常挂在嘴边的大女儿把你忘了。她当初出国留学,为的就是跟她从小住的小乡村,跟她粗俗无文的亲人一刀两断!是我跟关富平给你养老,是我们孝敬你,结果你还是满眼只有大女儿。就连我的女儿,因为你的疏忽活活冻死的时候,你也是在跟那些老太太们说罗玲玲和外国女婿有多好,说她生的两个儿子有多好——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信你的话!”

  李伯愣住了,他是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出母女相杀的戏码。

  罗老太也愣住了,一滴浑浊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过不是在罗丽丽的怒吼中幡然醒悟了,而是看着罗丽丽也不帮她,崩溃了。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由警察调解好的。罗老太向顾荆之道了歉,诚不诚心另说,起码这事告了一个段落。

  下一段落在萧良节上完晚自习回家之后。

  当时他刚进小区门,就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李伯他是见过的,对顾荆之很照顾,因此他也很尊敬李伯,称呼也是随了顾荆之一起的。

  “李伯,您有什么事吗?”萧良节礼貌地问。

  李伯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耳朵,将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萧良节。他看着顾荆之长大,哪怕小时候的顾荆之倔得像头驴一样,不肯接受他的帮助,还时常气得他半死不活,他心里也是把顾荆之当自己的孙子看待。那自己孙子受了委屈,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今天下午在派出所,罗老太的道歉让他非常不满意,因此他无论如何也得让罗老太再吃一点教训,不然她下次还敢!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萧良节听说了之后就立刻上楼了。

  李伯笑了笑,满意地哼着小曲回自己家了。

  ……

  萧良节进门的时候,关富平和罗丽丽刚联合起来把罗老太说完。罗老太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正没地发泄,正好小不点吃饱喝足从她脚边路过,罗老太一口怨气上来,直接将小不点踹到了萧良节脚边。

  “你干什么!”萧良节抱起小不点,恶狠狠地瞪着罗老太,“弄伤了荆哥还不够,还想对一只猫下手!”

  罗老太刚才已经挨了罗丽丽和关富平太多说教。罗丽丽甚至气得将以后断了生活费的话都说出来了,罗老太自己的退休金不多,需要罗丽丽每个月打钱才能过得惬意,要是真断了,她还得出去捡破烂,扫大街什么的。干是能干,问题在于她天天在邻居面前吹她女儿有多厉害,要是罗丽丽断了生活费,罗玲玲也得跟着不落好,她也面上无光。

  因此,罗老太只能被迫认栽。可她那是口服心不服,她自己知道,关富平和罗丽丽也知道。如今萧良节的质问,无疑是点燃了导火索,罗老太一下绷不住了,破罐破摔道:“还有完没完!”

  她这一嗓子把小不点吓得从他怀里跳出去。萧良节看着小不点进了卧室,脸上的怒气更加明显:“你上门挑事,还伤了顾荆之,你倒有理是不是!”

  “那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被人骗了!”罗老太吼道,“那小子随便说什么你都信。你可知道,他心里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他那个姓沈的老板。他一边想着那个人一边跟你在一起,你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萧良节更火大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罗老太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正要反驳的时候被关富平拦了下来。罗丽丽也把萧良节拉远了,她怒目瞪着他,想着反正自己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临走之前,总要做点什么。哪怕这事是假的,说出去恶心一下,起码她心里是高兴的:“我胡说八道?我刚来这里几天,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怎么会知道你那个男朋友的老板姓沈?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腿?也是啊,他那个老板从宁都高门家族而来,有的是钱,还长得好看,有一身的本事,谁见了能不喜欢。就算他结婚了又能怎么样?顾荆之又不去搅乱别人家庭,单纯喜欢有何不可。倒是你,分明就是他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良时良节,多像的名字啊。”

  萧良节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感觉罗老太的话有些激起了他体内沉睡已久的暴躁因子。此刻他双目充血,死死盯着罗老太,脑海中有一闪而过的杀人的念头。

  罗丽丽使尽了力气也拦不住萧良节,她一边努力拉着他一边大喊道:“关富平,帮忙!”

  关富平眼疾手快地把卧室门打开,把罗老太推了进去。

  “萧良节,你冷静点!”罗丽丽在后面拉着萧良节,关富平在前面挡着不让他往前走,“老太太不知道从那听的流言蜚语,这都是在故意气你的。”

  萧良节低吼道:“放开我!”

  “良节,她是我妈!”罗丽丽力气用尽跪在了地上,一双手还死命抓着萧良节的手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你就当看在婶子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了。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把老太太留下,如果直接把她送走,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我妈。”

  萧良节的眼神在罗丽丽的哭喊中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奋力甩开罗丽丽的手,也轻易摆脱了关富平的控制。先是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卧室门,又回头看向了敞开的大门。他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一步一步地朝大门走去:“我去看荆哥,就不回来了。”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出了门,即便是在这样险些失控的情况下,关门的动作也很轻。

  罗丽丽被那轻轻的关门声击中了心,瘫坐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都是我不好!”

  关富平把罗丽丽扶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别哭了。”

  他其实也有些发抖,嘴上跟罗丽丽说着没事,但他知道萧良节一定有事。尤其是他刚才红着眼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关富平好像透过他看到了萧松。

  他妈和萧松的爸爸刚结婚那一年,萧松对他和他妈十分不满。有一次,他失手打翻了萧松的一罐玻璃球,那东西本身不值钱,但却是萧松的妈妈给他买的,对萧松来说弥足珍贵。关富平至今都忘不了,当萧松看到地上滚落的玻璃球时,眼神凶狠得像是要直接杀了他一样。

  萧良节方才的样子,和萧松实在太像了。想起萧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因为别人说萧松是神经病直接拿着拐杖上门理论。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萧松当年不是青春期叛逆,而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丽丽,你觉不觉得,刚才萧良节的样子有些太可怕了?”关富平愣愣地说。

  罗丽丽啜泣道:“什么意思?”

  “我刚才看着他,有一瞬间想到了萧松。”关富平说,“萧松看不惯继父在他妈死了不到一年之后就娶了我妈。我对萧松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的脾气很不好。他对我和我妈没有好脸色,在学校里也是经常和同学发生矛盾,几乎是天天打架,有一次甚至还把一个男生打进了医院。”

  罗丽丽茫然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男孩的家长大骂萧松是神经病,从那以后,便开始有不少人说萧松确实精神不正常,有的人还提议老爷子带着萧松去医院检查检查。”关富平说,“老爷子非常生气,拿拐杖去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家里挨个问候了一遍。其实老爷子也有过那方面的想法,因为萧松确实暴躁易怒,可他从没带萧松去检查过。因为萧松的妈就是死于一种全国都没有几例的超罕见疾病,也就是俗称的怪病。

  “老婆死于怪病,老爷子更听不得别人再说自己的亲儿子是神经病……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还觉得只要不知道结果,那萧松就永远不会是神经病,于是,不管多少人来劝,他一律棍棒伺候,但绝不去检查。后来,萧松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到他大学第一个学期结束,放寒假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不再是一点就着。于是这事就顺利过去了,所有人都当萧松是青春期叛逆,可是……”

  罗丽丽这回听懂了:“可是萧良节现在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这事我也说不好,毕竟萧松没有做过任何检查。”关富平说,“不过萧良节的样子,不像没事。”

  “但愿我还能跟他好好说话。”罗丽丽吸了吸鼻子,“你明天请假,把妈送回老家吧。她是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