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趋光而行>第49章 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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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孟康回笼觉醒来,身边已经空了,上手一摸,被单也没了温度。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小声交谈,拉开门一看:方旻昱正跟几个某家具回收的员工比划着,很快那几人将客厅的组合沙发拆卸完毕,张罗这往外搬。

  孟康傻眼了,他一边自责昨晚的小题大做,一边诧异于方旻昱的迁就,心情十分复杂。

  等那几人搬完离开,孟康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自觉攥紧了,客厅里空了很大一块,刚腾出的空地上躺了一枚小小指环,方旻昱蹲下身捡起来看,似乎是之前丢失的素戒。

  背上一沉,孟康慢慢压了上来。两人耳畔相接,方旻昱偏头去看他,孟康鼻腔忽生痒意呛出了个喷嚏,忙用手捂住,鼻音从指缝中漏出来:“...对不起”

  他被方旻昱看得心虚,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枚素戒,有了沙发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问来历,方旻昱背着他起身,他仍然握着,方旻昱也没找他要。

  午饭后,新沙发也运送过来了。孟康还有落在G省的工作需要交接收尾,临别前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三个半小时后,孟康喘着粗气,在倒春寒的时节里渗出一身汗,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童珂的病床前。

  童珂瘦了很多,脸上没半分血色,病服空荡荡挂在身上,露出的手腕却细得仿佛能徒手折断。孟康抓了他的手臂,一时无言。

  “是不是明天还要上班?”童珂还在笑着

  孟康仍是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前两年好端端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染上胃癌?

  是不是所有苦难都要让这个举目无亲的人一一尝遍?

  童珂观他脸色,安慰道:“是中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治吧,我没什么亲人朋友,今天决定下来就想告诉你”

  他指了指床头的保温壶,“这里有水,柜子里面买了一次性杯子,你自己倒”

  孟康过来得太急,看到邻床床前堆满的水果,这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更是不好受,“去别的医院检查过吗?误诊也是很有可能的,你——”

  “检查过了,我就是在这里复诊的”

  孟康说不出话了。

  “去年我从我姑妈那里听说我那个弟弟患了克罗恩病,我当时也没听到这个病症,查了才知道是个无法根治的终身病,严重的要做鼻饲,插胃管,饮食,行动都终生受制”童珂输液的手挪到被子上,叹息道:“当初我身无分文被赶出来,差点连录取通知书都被撕毁,那小子还在门口朝我吐口水。我恨那个家恨了这么多年,还以为是自己无形当中的诅咒应验了”

  他的声音很小,孟康仍听得心惊肉跳: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别人说现在不敢进医院,一查一个癌,我还不信。”他说,“好在我还没到讳疾忌医的地步,等再拖一拖,估计就晚期,只有等死的份了”

  外婆被肺癌晚期整整折磨了三个月,她病逝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孟康再不忍回忆,从保温杯中倒了杯水递给童珂,皱着眉呵斥他:“不要乱说”

  隔壁两床的家属已经架起餐桌准备吃晚饭,于是问了护士胃病的饮食调理,去医院食堂打了满桌的菜,水果也堆得满柜。童珂轻度厌食,吞咽也困难,仍撑着吃了点下肚。

  接到方旻昱的电话才想起才想起从A市过来再没了音讯,他没敢当着童珂的面接听,只移步到窗边简短回了几句。童珂催着他回去,

  孟康当作没听到,只收了餐具洗净,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你好像又跟以前一样了”

  童珂笑容僵在脸上,迟缓地伸手摸了下,道:“嗯,去年把假体拿出来了”

  “那个人——他知道你的病情吗?”

  “早就断了”童珂捂了鼻子,“他估计都......算了,不提他”他摆摆手,把脸上的怅然拂去,“你呢?这么多年了,总该放下了吧?”

  见孟康迟迟没了回应,便摸出手机看了眼,“不早了,你赶紧看看有没有票,别耽误了事”

  孟康有些愠怒,原来他是真的打算一个人在医院抗癌,到这个地步,也不愿意对别人有半分依赖。

  “我工作辞了,我没工作,现在也是无业游民一个,有钱,也有时间,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童珂不解:“你怎么把那份工作辞了?”

  “因为我不想异地恋,我对象在A市读研,我打算以后跟他继续呆在A市”

  孟康把椅子拖近了些,正色道:“童珂,其实我跟方旻昱——”

  童珂明显僵了一下,无声等着下文,

  “我跟方旻昱在一起了”

  孟康留意到他的小指都不自觉地抽搐了一瞬,表情也变得茫然,最终点头低声重复道:“挺好,挺好”

  第一次主动把跟方旻昱的恋情诉与人听,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敢确定童珂对这件事的立场,他既是在毕业时第一个规劝自己不要过度消耗的人,也是今天听到消息后第一个没有唱衰的人。

  孟康接下腕间红绳,这根平安绳跟他六年,已经磨损得褪了颜色。童珂怔怔地看着他把绳子系到自己手腕,

  “它真的很管用,能化解一切病灾”孟康道,“这段时间我陪着你治疗,等你好了,要还给我的”

  童珂被热烫的泪意迷了眼,前半段曲曲折折的人生里遇到的绝大部分善意都是出自眼前人,直到这时,才有力气觉到:

  自己活得还没那么糟糕。

  他的心绪像极了空调出口风那根随风舞动的丝带,飘飘荡荡中又有了支点:

  “好”

  至此,孟康抽了两天时间回了趟G省交接完,收拾细软专心致志当起了陪护,上次面试的公司发来的复试通知,他狠心推掉了。

  童珂形单影只,交完手术费还要负担后期的化疗,医院密密麻麻的费用单一天天往里送,压得人喘不过气。

  孟康积蓄也不多,那日借了童珂5万之后,又溜去前台存缴了两万,童珂术后能下地走动之后,他才腾出时间想念方旻昱。

  这段时间老是漏接方旻昱的电话,每每想起看手机了才讪讪回过去,方旻昱说想他,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安顿好童珂之后径直去了A市。

  这个点方旻昱应该会在家,他悄声开门进去,客厅还开着灯,屋内有明显的烟味,还若隐若现地萦绕了一股香水味。

  不敢再往里走了,这分明是女士香水的味道。

  孟康哆嗦着靠近了墙面扶住,头晕目眩,鞋面变了形状,看着有点想吐,于是快步奔去了卫生间:“呕——”

  “孟康?”方旻昱不知从哪里闻声出现

  入眼就看到他抱着马桶干呕,忙给他拍着背顺气,疾声道:“你怎么了?”

  孟康起身洗了把脸,一言不发地甩开他返回客厅,沙发靠背上还挂了一件女式外套。

  既是吐不出,胸闷气短得厉害,只觉得自己也快要患了癌。

  “到底怎么了?”方旻昱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直勾勾盯了半晌,“你看着我!”

  孟康重重推开,将那件外套砸到方旻昱脸上身上,方旻昱的眼睛被外套拉链头砸中,痛得倒抽冷气,正欲开口,看到孟康的眼泪糊了满脸,整个人软趴趴地无助地哭着,颤着,声音嘶得几乎分辨不得:

  “方旻昱,我求求你不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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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议明天等修了再看,只是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