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趋光而行>第41章 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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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吧,这儿没人,到底怎么了?”

  傅思哲绕了一大圈,才吞吞吐吐说到正题:“你手头上还有闲钱没有?”

  孟康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虽然卡上不宽裕,但是应急的钱还拿得出来,当即点了点头,“你要多少?”

  “三五千吧”他亮了数目,又底气不足地追了句:“两千也行”

  这数目说大不大,对于大学生来说却也不算小钱,他这两天自习室也没去,孟康担心他摊上事,

  “你急着用钱做什么?”

  傅思哲一手用力按着额头来回蹭,把焦头烂额写在脸上:“我女朋友怀孕了”

  孟康心下一惊:怪不得他连备考都搁置了:

  “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那她的意思呢?你们已经商量好了?”

  “她…..想留着,因为医生说她是比较难受孕的体质”傅思哲眼底青黑,唇纹明显,上面清晰可见几绺死皮,显然被这事愁得不轻,“但是我们什么基础都没有,拿什么养孩子?我要冲刺考研,毕设的课题敲定了也没时间做,之后会怎么样我没有半点头绪——”他重重薅起额前短发,“我不是不想负责任,只是我们目前连成家立业的根本都没有,我真的现在头皮都是痛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孟康没有发表意见,也懒得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做好避孕措施。邱晟如今跟几个老家的朋友合伙创业,他想必也没去找,于是给他转了五千过去。

  傅思哲看到转账信息,佝偻着背脊,始终没有抬头,闷声道:“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你”

  孟娇自那次后有事没事就打电话来问,连同江衡的信息都要一手抓,孟康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往外说,尤其是家里人。孟娇电话里大声发毒誓:“我要是说出去我就胖五十斤行了吧?”

  孟康忍俊不禁,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了。

  今年江衡生日那天是工作日,孟康也快要去单位实习,他抽空订了个蛋糕,拿着早些日子挑好的香水去了邻市,难得跟江衡吃了顿烛光晚餐,返回住所却遇上了个眼熟的人。

  那人去年跟江衡一起去过酒吧,架一副无框眼睛,斯文白净的样子。好像今年也见过一次,不过光线暗沉,孟康也没仔细看。他提着礼物袋,许是顾忌孟康在场,始终没有交付。江衡倒是主动过去“要”了,他才顺理成章送了出手。

  事后孟康瞥了眼那个名牌斜跨包,有些被打击到,“原来你们是一个单位的....他也是C大的?”

  江衡以他双腿作枕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他以前跟我有过一段”

  他如此坦诚,倒叫孟康不好作反应,

  “那现在呢?你们还有来往么”

  江衡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隔着裤子蹭了蹭,“宝贝儿,我都没介意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你还不许我跟前男友互相送送礼物?”

  见孟康不语,他用手肘抵床,手掌托腮欣赏对方的反应,“他是我学长,比我高一级,以前也就睡过几次,他挺放得开,配合度也高”他俯下身在孟康耳边说了句,孟康脸红成一片,像是很不乐意听到这些荤话,“你觉得说这些合适吗?”

  “感情洁癖啊?”江衡去浴室洗漱,起身前拍了拍孟康侧脸,“我们好像更不适合谈这个词”

  等他冲完澡出来,发现孟康还是那个姿势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边哂笑着开口:“我跟周意断了就是断了,我不会刻意去删除他的一切痕迹,更不会强迫自己忘记。我甚至不介意以后有机会跟他旧情复燃,因为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字一句全部意有所指,孟康低头迎上他的视线,一瞬间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说不介意,原来他始终怨自己“无缝疗伤”,他自诩备胎,无意间地刺挠,刻意在自己眼皮底下与前任暧昧,甚至搬出他们的床帏之事。

  或许江衡本就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般随性洒脱,可回头想想,当初提出交往的人是自己,江衡凭什么不介意,又凭什么要容忍?

  然而删除方旻昱有关的一切是孟康能想到的最笨拙却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江衡也错判了他。

  至少在这段恋情中,他努力经营好恋人的身份,虽然他自以为的全情投入看在江衡眼里是多么轻率潦草。

  实习期孟康阴差阳错进了一家机关单位,本以为能抽空忙毕设,不想周末都不得清闲。这天晚饭后孟娇发来一则关于“xx国同性合法化”的相关新闻,她时不时就转发一些类似这方面的讯息,往往石沉大海,便会直接来电话问。聊到江衡,她还是不太习惯,似乎不敢直呼其名,却也不懂怎么称呼:

  “你跟那个哥哥怎么样了?”

  他跟江衡已经分手半月余,这算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段恋情,来去匆匆,而后便是忙碌无边的工作,闲暇时分回忆起才觉孤独怅然。

  “挺好,你呢?你跟室友相处得怎么样”

  “哎哟你不用管我啦,我都挺好的,我每周都可以回家.......”

  二月中旬,外婆确诊肺癌晚期。她说腰背忽生剧痛,一辈子不肯进医院的老人疼得受不住,孙婿连夜送人去了急诊。

  老教授摇摇头,告知癌细胞已经大幅扩散,满打满算估计也只剩两个月光景,许秋云哭得站不住,被其他人拦在病房外,避免让老人发现。

  孟康收到消息的时候,外婆已经终日与轮椅相伴,她起先被蒙在鼓里,还当是腰痛的老毛病,直到病灶转移到全身,最后喉咙也彻底阻塞,连水都咽不下去。孟康从A市给她买了毛线帽戴上,用棉签慢慢浸湿她干裂的唇。

  外婆拉着他的手,勉力睁开眼睛,已是记忆模糊,“康康,你都这么大了”

  她说一句就要歇上一阵,外孙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看到眼皮胀痛也辨认不得。孟康只能不断给她渡水,“我那天看到娇娇和小敏啊,外婆还没看到你们成家...哎,你这孩子,还是瘦”

  孟康拉着她干涸苍老的手轻轻抚摸,再珍惜地塞回棉被。

  她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醒来便痛得哀鸣不止,注射吗啡也不再管用。许秋云侍奉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藏了条毛巾,卷成了细条想要自戕,崩溃不已:“您干什么呀!妈,妈!您看看我,您怎么舍得——”她语不成调,泪水混着涎水淌满了整张脸,余下的话成了呜咽。

  这动静惹来了屋外的亲眷,外婆灰败的脸耷拉着,枕头上全是浑浊的泪水:“太疼了,求求你们...让我走吧,我吊着一口气也是拖累了你们”

  孟娇不忍看,整张脸埋在孟康后背,已经泣不成声。

  “妈,我们想办法,想办法给您止痛,您坚强一点——”

  “尚云,阎王爷拟好了生死簿,谁也留不得,也留不住啊”外婆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呻吟,却堆起笑容扫过满堂儿孙:“我跟你爸会在地下保佑你们都健健康康,无病灾”

  外婆走后,许秋云也倒下了,孟康只得停了工作,把学校的事也往后推。许秋云见他回来探病耽搁这么久,如今又为了自己继续误事不肯离开,急得没了办法,硬撑着走下床按时三餐。

  孟康从行李箱翻出米色毛衣换上,许秋云温柔地替他熨平肩部褶皱,眼里有了点光彩:“穿着刚好,我当时还生怕线买得不够”

  “妈”

  “嗯?”

  “没事,就是叫叫你”

  赵睿顺利上岸,傅思哲囿于分值,卡在面试大关,决心重振旗鼓二次备考;邱晟创业刚有点了些起色,孟康戏称他为“邱总”,邱晟顺杆往上,大谈创业心血,让孟康抓紧抱大腿入股:“给你留个座,等以后‘上市’了咱也是元老了”

  孟康也笑:“好啊”

  实则心里已盘算好结束北漂生活,去沿海城市闯一闯,离家人也近一些。

  毕业在即,寝室几人约去西北旅行了一趟,孟康带回一堆当地的新鲜物什,一个个邮寄出去,只余一个纹路繁杂精美的深色古埙,在手心捂得发烫。

  翌日他收拾了背包,轻装上路,临行前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又尘封已久的号码,忙音既起,孟康想:如果响到第五声他还没接,我就挂断,一——二——三——

  “孟康?”那边有些局促地喊着他的名字,似是难以置信

  “方旻昱,我还有48分钟从A市西出发,你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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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