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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慢慢回暖，王佑谦再出现时，顶着一头罕见的蓝发，眉钉闪耀，拉满了回头率。孟康的头发也蓄出了舒适区，被他带去了远在市区的一家装潢高调的理发店，
孟康对他的蓝毛有些敬谢不敏，不放心地交代只是稍微修剪就好，等他洗净了坐下，从镜子里看到一旁正在跟发型师要求效果的女生。
这是孟康第三次见到她，上回长长的卷发被剪短了些，颜色也变了，衬得肤白如雪，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孟康很快收回视线，封闭感官，任头顶的双手摆弄。
王佑谦闲不住，时不时要过来招惹调侃几句，他从头到脚实在醒目招摇，女生的视线意味不明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悠两圈，又定格在孟康身上。
女生造型时间长，等孟康剪完，她的发顶还别着夹子，见孟康起身，她有些急切地中断了理发，径直朝孟康走过来，开门见山道：
“我是徐媚，能找你聊聊么”
她说得直截了当，孟康与她对视，她毫不避讳。王佑谦看好戏般环着胳膊，大拇指悠闲地蹭着食指上的指环转动，有意发难：“美女，我们可有要紧事儿呢”
“就十分钟，可以吗？”
见孟康点头，她两三下扯下头发上的东西，跑去前台刷卡签字。王佑谦耸了耸肩，坐到一旁的沙发，随意找了本杂志看了起来。
徐媚走在前面，孟康亦步亦趋跟着，到了人流稀少的地方停下来。孟康见他穿了带跟的皮鞋，问她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坐下。
徐媚始终把视线聚焦在他脸上：“不用，就在这里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她放缓了声音：“你跟方旻昱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有他家里的钥匙？”
孟康睫毛上还沾了根细碎的头发，沉沉压在上面，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甩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他心跳如雷，只能拼命让自己快速镇定，半真半假地解释：“是...上次高中同学过来，我为了方便跟他们会合，就找方旻昱要了一片，忘了还他”
徐媚歪着头打量他，“哦？可方旻昱说是他给你的，你俩没有统一口径么”她冷哼一声，把头发往后撩去，“我是该相信跟我交往了一年多的‘枕边人’，还是相信跟我只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呢？”
她有意把‘枕边人’三个人咬得很重，如愿看到孟康脸色苍白上一层，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你那个朋友，我不至于往这方面想。“
王佑谦？孟康不解其意，徐媚继续说：
“我在校外见过他，也听过他的一些风流韵事。你们是朋友吧？所以方旻昱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一个同志，对么？”
“不”孟康惊疑不定地开口，下意识反驳：“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他不知道你是gay，还是不知道你喜欢他？你的话还有可信度么？”徐媚从包里掏出手机晃了晃：“需要我打个电话当面跟他对质吗？”
孟康边被这步步紧逼的盘问刺激得汗毛倒立，边埋怨自己活该。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他也翻出手机解锁，手指微颤，想滑到方旻昱的对话框，却频频点不中，越急越乱，好一会儿才成功：“我可以给你看我跟他所有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这两年我们联系的次数寥寥无几，我的钥匙也还给他了，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打电话问他。而且——”
而且什么呢？他着急忙慌地呈上‘定心丸’：“而且我有对象”
这时王佑谦的电话过来，声音隔着屏幕传出来：“聊完了没？说好的等十分钟！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啊！饿死了都！”
孟康如蒙大赦，从未如此想念他的大嗓门。徐媚将信将疑地离开，孟康顶着湿透的后背，走去商场附近的遮阳棚，坐着不动了。直到王佑谦过来，没好气地怨他墨迹：“你是受气包还是出气筒啊？那女的跟你说了什么把你魂儿都说没了？”说罢拉他起身，“走，我带你去个新地方！”
“我不去”
“我上次都快肛裂了跑出来陪你吃烤肉，现在轮到了我想喝两杯，你就开始扫兴了？”
孟康挣开他的手，闷声道：“我不想喝酒”
“你每次去喝了多少啊？你就沾了那么一丁点”王佑谦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指尖，
“我戒酒了，你自己去吧，求你”
“什么？”王佑谦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道：“我没听错吧？好端端的你戒什么酒？你为了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男人守身如玉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戒酒？”
孟康千头万绪无从消解，烦不胜烦地偏过头，“反正我不喝酒”
王佑谦白眼翻到天上，“行，不喝，给你点杯橙汁儿，行了吧？我再给你买个木鱼，你坐一边敲去！”
两人抵达目的地，王佑谦熟门熟路地领着孟康往里进，孟康头晕目眩，被灯光和噪声一拉扯，快要站立不稳。
“你在哪儿啊？”王佑谦对着扬声器大喊，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就找着了人：“看到了看到了”
江衡楼着个斯文腼腆的男人慢慢走来，见到孟康，便跟身边人耳语一声，那人很快走开，王佑谦盯着那人背影不住地看，“新欢啊？感觉也不是你的菜啊！”
江衡否认道：“朋友”
王佑谦没有纠缠，惦记着方才的约定：“说好了你请客啊！”
江衡点点头，走近几步，孟康退到一边，差点撞上酒保的托盘。
“你怎么来了？”江衡问。
“我带他来磨炼意志呢，他说要戒酒”王佑谦笑吟吟着说完，摇头晃脑地混进了劲歌热舞，几次三番试图把孟康拐进沸腾区无果，骂骂咧咧走开了。
孟康瞄准了一个稍微冷清的角落，正准备坐过去，江衡先一步牵着他绕过吧台来到背光处，孟康对上次那个吻还心有余悸，不想自找麻烦，敷衍地说要去拿喝的。
江衡一手从裤兜抽出来轻巧挡去他的去路，紧接着温热的气息凑到他的颈侧，然后是锁骨：“宝贝儿，你已经吊了我很久，我已经快没耐心了”
孟康矮下右侧肩膀跟他拉开距离，电话一直响着，自动挂断了再迎来下一通，江衡鼻尖一转，虚虚贴到他的下颚轻轻地嗅：“你有股邪门的香味儿，离得近了就闻到了，你知不知道？”
孟康浑身僵直，迟钝地挪开，“我没有吊着你，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合适”
江衡观他神色，忍不住嗤笑，“你是哪路人？你跟那个直男是一路人么”
孟康始终心不在焉，注意力全放在屏幕那串号码上，突然手心一空，手机已经被江衡夺了去接通，孟康正欲去抢，江衡却将听筒附到他的耳廓，他听到方旻昱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徐媚去找你了？”
又听到这异常嘈杂的背景音，急促追问道：“你在哪儿？”
孟康干巴巴回应：“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
他瞳孔涣散，顷刻间又像是下定决心般重新聚焦：“方旻昱，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吧”
那边忽然噤声。孟康累极，觉得满腹的话无从说起，头脑中空，只剩斩钉截铁的一个念头：酒后乱性有了肌肤之亲还能装傻充愣继续做回朋友么
他做不到
“徐媚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是我......是我想给自己留点底线”他重重吸一口气，竭力忍住抽噎，“就这样吧，我不会再找你，希望你也是”
他眼疾手快地挂断，关机，江衡见他一侧泪珠毫无征兆地涌下，沿着下巴蜿蜒钻进领口，另一侧慢了一拍也簌簌跟着往下坠，许是当着自己的面觉得难为情，他用袖子草草抹去，只余眼尾处还残留着水光。
撇去床前情趣，江衡鲜少见到同性哭，他用指腹抹去那点泪痕，心口连带着语气都软成一团：“就这么喜欢他啊？”
孟康偏过头，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喧哗旖旎，人潮中王佑谦正肆意张扬地在舞池扭动，上衣也不见踪影，他盯着看了片刻，垂下眼帘，低声道：
“江衡，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