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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许秋云照例给孟康发来视频，孟康不敢接。
他最不敢面对的人就是许秋云。
她在感情中被切切实实背叛伤害过，所以时时把谨慎和责任挂在嘴边教诲。然而自昨晚之后，他跟他爸又有区别呢？
不管是不是有意，他现在都变成了加害者。
以往许秋云顾及他可能不方便接听，一通未接也就搁置了，今晚却格外锲而不舍。等孟康接通后，她笑吟吟问她是不是在忙，说接了外婆过来住。
来北方上学后见外婆的机会也少了许多，许秋云把手机递到外婆手里，“妈，是康康”
外婆深居简出，不肯用智能机，这会儿从视频里看到外孙，难掩兴奋地叫着乖孙。孟康也想她，问她身体好不好，腰还痛不痛。
“外婆什么都好，你妈妈给我买了个按摩椅，可以按摩全身的，我说了不好破费嘛，我一把老骨头了，用得了多久唷！”扬声器传来许秋云模糊的画外音，外婆赶忙安抚她，“好嘛，不讲不讲”转头跟孟康话着家常，想到故去的老伴，又止不住哀叹：“你外公八字不好走得早，不争气，这么多孙子外孙都出落得漂漂亮亮，又会读书，就他看不着”
时隔几年，她提到外公仍然不能平静，说着又要开始哽咽。许秋云给她冲泡了一杯热饮，“您看您又开始了，赶紧把这吃了，晚上都没吃多少饭”
“嘴里发苦嘛，到了这里也不动，光吃饭了....”
外婆侍奉了外公一辈子，外公是个勤劳但漠然的人，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打理老家的作物和菜园，木具电器都有他修修补补的痕迹。以往浑然不觉老一辈相依为命的感情，直到外公病逝，外婆也跟着去了半条命。
孟康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很是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痴情的基因在作祟。
他忐忑了一天，怕方旻昱联系他，更怕他冷处理，快要被越来越强烈的自责折磨死。
他把编辑得长长的信息复制到备忘录，反复润色修改，最终却连一句对不起也不敢发。
把一句道歉拆解成连篇累牍的八百字又有什么用？并不能抹煞掉什么
昨夜方旻昱没有当场给他难堪，想必已经是用上了毕生修养。
邱晟借酒消愁一通也就过去了，甚至第二天就按部就班记起了六级词汇；赵睿要参加学院举办的英文辩论赛，铺天盖地为辩词做准备；傅思哲则跟女友泡在图书馆。所有人都在稳步前行，孟康不愿留在这里影响观瞻，当机立断飞去了童珂所在的F市。
久不见童珂，在约定的地点落脚后，一眼看到他消瘦的背影，头发仍然剪得很短。孟康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回过头来冲自己笑。
“你......你好像有点变样了”孟康有些不敢认，有点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童珂会意地点点头，大方告诉他：“我垫了鼻子，也割了双眼皮，可能是有些变化吧”
见孟康一脸茫然，他忍不住自嘲：“我不像你底子好，连眉形都不用修，只能多花点钱，花点心思”他顿了顿，继续说：“况且有人说我的单眼皮看上去显土，那就割一个吧”
他说得不痛不痒，孟康却听得很不是滋味，皱着眉问道：“谁说的！”
“没谁，不重要”童珂把行李揽过来，正要开口时有电话过来，他看了眼来电人，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接起。孟康从背包里抽出水瓶，听他断断续续回复着“…今晚不行，我朋友过来了……高中同学……不是……雷昀，你不要太过分！”
说罢掐断了通话，不待他反应那边又继续打过来，孟康见他脸色不佳，隐隐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就莽撞地跑过来，“我…我下午就回去，我已经买好票了，晚上你忙你的事，我刚好学校那边还有讲座要听”
童珂关掉提示音，带他避开人流，“不用管他，我先带你去吃个东西”
“……他是？”
童珂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就是那个说我眼睛土的人”
“你就是为了他——你们在交往吗？”
“不算吧”童珂摇摇头，轻声道，“他给我钱，我给他睡，顶多算钱色交易”
孟康疑心自己聋了耳也失了声，目瞪口噤片刻，什么也问不出来。童珂避重就轻地给他推荐店里的招牌，见孟康始终提不起兴致，轻声叹了口气：“我没觉得怎么样，真的，我过得还算挺好的，他也没有什么下三滥的癖好”
“为什么”孟康本欲是来这里换换心情，现在却是如坠冰窟，比来时还要难受几分。
“为什么？大概这就是我的命吧”童珂夹了一块点心给他，“其实我前年就被迫出柜，不知道是谁把我是同性恋的消息传到我家里……总之我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回去过，然后班上的人也知道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现在在外面租了房子，有点小，你晚上得跟我挤一挤”
孟康始终不语，童珂自顾自地说，“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就算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也完全不必要靠出卖身体来谋生存……最多的时候我一个月打了四五份工，吃得最多的是面食，考虑的永远不是味蕾而是果腹，我多想申请助学金，可没有办法从家里拿到贫困证明。我的举手投足，我的吃穿用度都证明不了贫穷”他说着被辣椒呛到喉咙，一阵急咳，左眼角生理盐水簌簌而下，他用手心大鱼际的部位抹掉，“不过现在我也脱贫了，也许我生来心气高，贫贱命，矛盾了这么多年，注定不能走寻常路”
回A市的车上孟康想了一路，他从小被爱包围，虽然生活并不算得富足，跟童珂却是天壤之别。
短短两年时间，一个人要在逆境中摸爬滚打多少遭才能把经历过的腌臜往事轻描淡写地吐出来？
他摸到腕间绳扣转了几圈，红绳依旧，岁岁年年人却不同。
终于掏出手机，把今天藏在肚里的话发给童珂：
我失望你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也不愿来找我，但希望你做的任何决定能让你真正感到开心自由
又追加一条：
我很记仇，下不为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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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三次元事情有点忙，明天也会更，补上前两天的空缺，谢谢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