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以爱之名【完结番外】>第57章 “回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肖誉,我对你不好吗。”季云深问。

  这么问太狡猾了。

  季云深对他好吗?

  好。

  不仅是“好”,而且是“无可挑剔”的好,可并不全是他想要的。

  肖誉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万金油一般的答案:“我想自己静——”

  “你想自己静静!”季云深却突然暴起,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带离床垫,“这么烂的理由你也说得出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他被晃得头晕眼花,很想说点什么让季云深冷静下来,可他嘴笨至极,砸向他的问题一个也答不上来。

  “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季云深压着嗓子又问一遍。

  或许不叫“问”,而是已知答案的平静叙述。

  声音冷到把屋里积攒一天的冷气都吸收掉,然后从嘴里吐出来,冻得他想把外套的拉链系得严严实实。

  “好,你又不说话。”

  季云深耐心告罄,将他扛到肩上的同时,也毫不犹豫扯下那张戴了许久的温柔面具,声音阴沉而冰冷:“回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你干什么!”

  身体陡然升高,肚子毫无防备磕在季云深肩膀上,他头朝下瞬间呈倒挂姿势,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不断干呕。

  “……我想吐,放我下来!”

  “吐。”

  季云深脚步不见缓,拉开房间门就往外走。平时衣服上沾了浮土都要及时掸掉的人,却对呕吐物置若罔闻。

  冷静到极致就是“疯”,疯人没有理智,更没有道德。肖誉脑补出边听古典乐边杀人分尸的电影场景,霎时间警铃大作。

  走廊灯还没有修好,他被困在浓稠的墨里,唯一能抓到的只有季云深,指尖所触,皆是冰冷。他挣动半天,用拳头砸季云深的背,用脚踢季云深的腿,可自己腰上那只手分毫未松。

  “别动。”

  季云深警告道,脚步和气息很稳,扛着他似乎比扛一个沙袋还要轻松。

  大厅里有两位前台和保安,虽然灯是黑的,可哪怕只1%的概率,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么难堪的场面。他扭着身子去掰腰间的手,迫切地想摆脱季云深的钳制。

  啪!

  闷中带脆的声音响彻走廊,肖誉霎时愣住,在大脑分析出剧痛源于臀部时,羞耻心即刻窜上顶峰。

  ——他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这一巴掌和打在脸上有什么区别?

  “季云深,你这个——”

  “站住!什么人!”

  酒店保安像刚觉醒的NPC,举着应急手电拦住他们,一前一后两道白色灯柱晃在季云深和他的脸上。

  也不知是太刺眼还是太窘迫,他鸵鸟似的把脸埋在季云深背上装死,恨不得钻进季云深的身体里,或者当即消失在世界上。

  “108退房。”

  身体相触,他能感觉到季云深说话时的胸腔震动,声音通过空气和骨头传递过来,他听到季云深说:“押金不用退。”

  如爱情电影般的桥段令人摸不着头脑,两位保安面面相觑,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目送他们走出大门,谁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押金多少啊?”其中一个问。

  “五百。”另一个答。

  “嘶……就不要了?”保安关掉手电筒,“真有钱呐!”

  ——这就放行了?

  下次再也不住便宜酒店了,肖誉想。

  出了大门,肖誉两手撑在季云深肩上支起上半身,同时主动往地上坠。

  他体重上不占优势,但毕竟是一米八的男人,两条长腿蹬来蹬去,不一会儿就泥鳅一般从季云深怀里滑了下来。

  可他不知道,季云深是有意放松了手臂的力度,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

  两脚落地,他拔腿就跑。

  北方城市昼夜温差大,晚上只有不到十度,脸颊被风吹得像刀割一样疼。

  好在,他连两百米都没跑出去就被季云深抓住了后颈,随后被从后向前的一股冲力扑向地面。两只手快要触地时,季云深弯起小臂捞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回来。

  轻便得犹如臂弯里挂着的一件风衣。

  季云深捏紧他的后颈,拎着他往回走:“窝里横的本事倒是不小,刚才怎么不和保安求助。”

  后颈让人捏得生疼,他被推着踉跄往前,像被逮捕的犯人。

  高中之前,他是被养在父母手心的“宝”,哪受过这种对待。

  在见到季云深之前,他心里已经攒了些煤炭,季云深这一连串的行为无异于在煤炭上点了一把火,火势冲天,将他最后的理智也烧成灰烬。

  “季云深,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从前是,现在也是,你永远不肯听听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季云深的声音混着冷空气从斜后方传来,“我不同意。”

  肖誉刚一张口,冷风倒灌,他被呛得咳了几下,错过了反驳的时机。

  “除了跟我回家,你没有别的选择。”

  他从没听过季云深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冰冷,无机质,像没有感情的智能机器人。

  季云深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解锁开门,他被毫不留情地塞进副驾驶。

  季云深站在门外,弯腰探进半个身子,垂着眼给他系安全带。黑暗的车厢里,那张俊脸冷硬得过分,眼底流淌的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但看不懂,不代表感知不到。

  季云深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不禁联想到某种变异的巨型蜘蛛,纤细修长的步足在他身上动作,系的不是安全带,而是把他绑在座椅上的铁锁链。

  扣好后,季云深站直身体,低头看进车里,车顶挡住了那张忧郁不悦的脸,他便盯住肖誉的腿——肖誉十指紧扣放在腿上,怎么看都不是放松的状态。

  早在上个月,肖誉因为吵架进医院时他就开始怀疑了,他怀疑肖誉是出于无奈和无法反抗的弱势才和他在一起的。但出国前看到肖誉哭得那么伤心,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今天,他才猛然回神,为从前的自己感到悲哀。

  他大概可以猜到肖誉和他分手的动机,无非是对发布会和网络暴力耿耿于怀。

  可他那么做是为了谁?

  弄巧成拙的结果谁都不想看见,他后来已经弥补了,网上再也找不到一句关于肖誉的闲话,还要他怎样?

  路过的老人可怜用竹竿钓鱼的男人,把自己的高级渔具送给男人,没想到男人被钓上来的鱼狠咬一口,难道男人要去怪罪老人?

  没有人会蠢到用这种悖论当做分手理由,这太扯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肖誉不爱他。

  想到这里,季云深目光一凛。

  很早以前他让丁颂去学校盯着肖誉,丁颂汇报说,肖誉和那个方知夏有说有笑的,心情很好。所以肖誉性格里的闷和冷,只对着他一人。

  肖誉没问过他的生日,很少给他发微信打电话,很少对他笑,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不在生活中或床上取悦他,就连拥抱亲吻这种情侣间习以为常的亲昵都是他在主动。

  肖誉从未爱过他。

  夜晚温度骤降,风里带着干冷的空气直往衣领里钻,他本就没穿几件衣服,在没空调的破宾馆坐了一下午一晚上,又在冷风里站了这么久,从头到脚已经冻僵了。

  被层层保护的那颗心脏受了凉,结了一层冰,好冷,好疼,快要跳不动了。

  手指无意识抽动一下,他听到冰层碎裂的声音,很幽微,也很清晰。

  他空洞地望了一会儿,声音极低地吐出一句话,想让肖誉听见,又怕肖誉听见似的。

  他说:“我再问最后一遍,肖誉,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一般说出“最后再问一遍”这种话时,其实是期待对方的回心转意,或者是给对方最后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

  可肖誉没读懂潜台词,刚才缴在一起的两只手分开,放松地搭在大腿上。

  像拧巴半天的绳结忽然解开,松垮地落下来一样,他也在这几秒间解开了心结。

  分手这一决定他纠结了很久,迟迟没有说出口,他很清楚说不出口的理由是,他还喜欢季云深。

  即便心存芥蒂,即便曾经伤害过他,即便是间接造成他禁赛的人,他也心软得放不下。

  季云深的话却像某种心理暗示,逼着他将那两个字明明白白说出来。

  人是复杂的生物,假如他喜欢季云深,却每天被追着问“你喜欢我吗”,或者问“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那么他就会陷入怀疑,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对方质问的背后,是对他感情的不确信,不坚定。久而久之,他会接受这层心理暗示,认为季云深不信任他,他也不喜欢季云深。

  就如现在一样,他质问自己,将全部的爱献给季云深,值得吗。

  “别装哑巴。”

  季云深适时提醒,话语中的不耐烦化作蜘蛛丝,紧紧裹住他,一道又一道,像季云深给予他的“爱”一样令人窒息。

  既然季云深那么想听,那他就满足他。

  “是。”他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