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业了。

  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从离开骑士团到现在,我已经长达五天没有接到一个委托。

  即使是因破坏活动场地和协会约定打半年白工,他们也没有向我派发更多任务。

  提瓦特毕竟是提瓦特,目前的状况只是因为我还在蒙德。

  凯瑟琳说:“考虑到特殊节日,这样吧,从风花节结束后开始计时,这之前的委托正常。”

  我不记得璃月的凯瑟琳也这么通情达理,还是说作为量产机器人,蒙德的有什么不一样?

  总之虽然节日之前异常忙碌,但真到了这几天,委托反而消失了。

  这在蒙德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那位代理团长平日的忙碌有目共睹。

  所以那些麻烦其实还在,只是比起繁忙的事务,他们更愿意抛开那些放松下来参与节日活动。无论是欢庆还是缅怀。

  说白了,蒙德人喜欢自由而轻松的生活。

  这几天我无事可做,阿贝多不想让我整日坐在雪山实验室旁看书,他希望我能多走走:“或许看到熟悉的事物有助于想起遗忘的细节,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我以前刚来蒙德就告诉过他们我失忆了,在有心人眼里这件事不是秘密,阿贝多知道很正常。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尽管我直觉失忆并非外部刺激能解决。

  当着阿贝多的面,我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无论凯亚还是温迪,他们似乎都希望我能四处走走,而非待在原地。

  我按下思绪,说一定会去。

  毕竟,“合群”,似乎也是人类行为中很重要的命题。

  今天没在桥上碰见提米,趁他不在,我装作没看见被惊动飞起的鸽子,迅速进城。

  有关风之花的讨论从城门口开始,不绝于耳。我碰到之前在野外遇到的昆恩,他坚持风之花是风车菊,与贝雅特丽齐不欢而散而一头雾水。

  “可是,风之花是风车菊不是共识吗?”昆恩真的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

  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对我学习模仿常人行为的计划产生迷惑。究竟是那位女士表现的不够明显,还是其他东西阻碍着理智判断?

  如果是我,我会在争论开始就顺着对方说下去而避免麻烦。

  我很快想清楚我不能用我常用的思维去理解他人,既然风花节对蒙德人有特殊意义,那作为象征风之花说是信仰的代表也不为过。

  这么看来,昆恩或许内心正是有所坚持,才会毫不让步。

  我略带好奇的看向昆恩。即使无法理解,我仍会对所有坚定的坚持怀有敬意。

  但昆恩挠头问我是否和他看法一致时,我又觉得我的猜测是多余的,他纯粹就是迟钝而已。

  “你在思考吗?为什么不说话?”他问道。

  “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偏头敷衍,看见花店老板对我招手:“要买朵送给别人吗?”

  口袋里空空如也,我面色如常的回答道:“不了,没有要送的人。”

  离开花店,我去了喷泉广场。远远看到砂糖和蒂玛乌斯在炼金台边说些什么。

  因为阿贝多的关系,我和他们都认识,不过并不熟悉。

  砂糖有些见生,就算我们经常遇到也没改变这点,阿贝多说她只是单纯不擅长与人交流。

  我一直以为这是谦辞,就像阿贝多说他自己很难应付交际。

  但后来证明他说的没错,砂糖的确表现的不擅长这些,在我看来,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对了,帕诺斯先生也会看风花节之星向风神大人献花的典礼吗?”

  “献花?”不,我第一次听说。

  “看来是不知道。每年风花节,蒙德都会选出风花节之星,来向风神大人献上代表敬意的风之花。”

  我表示疑惑:“据我所知,风之花是哪种花的意见似乎并未统一。”

  “没错。但是,风之花本就是没有形状的。”砂糖向我解释风之花的由来,并告诉我重要的不是花,而是心意。

  这座自由的城市,风之花也不需要被定义,毕竟风神从未告诉他的信徒,他最喜欢的是什么花。

  “我了解了。”

  献花将在风神像面前举行,这届的风花节之星是守护蒙德安全的荣誉骑士。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我看向砂糖,不确定她是出于礼貌的邀请还是本意如此。

  对不擅长交际的人,与陌生人同行还是太有压力。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他们添麻烦,因此拒绝道:“我想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话说出口,砂糖的表情低落下去,那种情绪我很熟悉,大概就是“怎么办又搞砸了”的样子。

  最开始一个人冒险的时候,我也经常体会。

  无论和盗宝团还是遇到的冒险家,我们总是不能相互理解对方的意图,大概,是因为我过于委婉了吧。

  看来我理解错她的意思了,我有些后悔。

  “等献花开始,我再去广场找你们。”

  同砂糖和蒂玛乌斯告别后,我去了天使的馈赠。城内猫很多,酒馆附近徘徊的习惯了酒客的喂养,也不怕人。

  里面没有位置,我在外面随便找了个桌子,刚坐下,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就跳到桌上,冲我叫了两声。

  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也没有管,因此它在桌上走了走就离开了。

  隔壁桌的先生面前摆满了酒,他明显喝多了,向四周酒友讲述自己的爱情:“小灯草才是爱情的象征,是我心里的风之花。”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酒,纯粹是熟悉的环境更容易放松,因此没有点饮品,只打算坐到献花开始。

  碰到迪卢克在意料之外,不过这是他的产业,惊讶反倒失礼。我只是意外他在风花节期间居然能这么悠闲。

  看了看天色,还是白天。

  “您今天不用忙吗?”

  “偶尔悠闲一下,也不错。”*

  我认同迪卢克的话,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上去。他不习惯喝酒,这就导致我们面前的桌子空空荡荡,和酒馆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听说你前不久发现了一些魔物。”

  我愣了一下,没有否认:“您的消息还是那么快。”

  “真快的话……算了。”

  迪卢克没说完,后半句是他不会这么晚来见我。凭他的信息网,我不信他的信息能滞后到这种地步。

  除非骑士团有意封锁。

  这也说不通,奔狼领动静应该挺大的。

  “您想了解具体情况吗?”我想了想,还是这样问道。

  “不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夜枭带来了一封信,说你最近得空,有兴趣回来做酒保吗?”

  “您真是让我意外。”

  “只是基于利益后的判断,你的饮品为我带来了更多顾客,我也是个商人。”

  “查尔斯先生比我做得更好,您如果需要,我想全蒙德的调酒师都愿意任您驱使,不管怎么说,您的恩慧我会铭记在心。”

  天色渐暗,四周人也越来越多。酒馆二楼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面前的桌上。

  迪卢克抱胸坐在我的对面,对我感激的言论不置可否。在黑暗中,他的表情并不分明,但能看到仍是我熟悉的样子。

  这很正常,从未认识他以来,他的面部表情就很少。

  我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我不会在蒙德很久,您的好意,很抱歉又辜负了。”

  他沉默了会儿,从我的面前站了起来:“你有分寸就行。有事找查尔斯,他会告诉我的。”

  这算一个承诺。

  我自认并不能让迪卢克这么放心。

  “今晚那位有名的诗人还来吗?”在迪卢克离开前,我忽然说。

  “或许吧。”

  “如果您知道他时候来,请告诉我一声,我还欠他一杯酒水。”

  迪卢克嗯了声,没更多回复,不过也足够了。

  果然,是温迪。

  本来这个结论不能这么草率的得出,但鉴于蒙德风气的特殊性,还有琴之前的表现,再排除最可能的凯亚,剩下的人不多了。

  典礼在第二日,蒙德城彻夜不眠,我坐在这里也没关系。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我一直等到合适的时间才起身去往风神像。

  我还记得当初进城的回避和茫然,以及为什么不愿意和耀眼的人过多接触的原因。

  风吹过时,树只是动了一下,叶却纷纷零落。

  他们自己的言行,本就会带来其他附加效果,不论有心无心,关注者会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修改自己的行为。

  我不能说它现在作用在我身上是不好的那面,如果没有这种影响,我不可能轻而易举离开骑士团,也不可能得到一个承诺。

  我只能说我同样不适合待在蒙德。

  就算善意掺杂其他东西,善意本身也比恶意更难应付。

  远处的欢呼提醒我快迟到了,我皱了皱眉,却不是在烦恼这件事。

  四点钟方向的民居背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是个很熟悉的人,经常与在半夜去天使的馈赠喝酒。

  我当做没看见,快步向风神像走去。

  献花结束后,城内的人互相庆祝,露天的地方如果是独身一人太显眼了。

  虽然答应了砂糖他们,但我只是站在能看到他们的地方就止步,也算完成了承诺?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正就某个话题开始讨论。

  没必要过去。

  在原地站了半天,一些人陆陆续续离开,今天收获颇丰,我也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拍身上灰尘的时候,身后没看到人。

  但,注意力在一处的时候最好也对其他方向保持警惕。

  一道轻快的打招呼声响起后,我抬头,看到走来的荧和派蒙。

  *:迪卢克语音,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