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仍在继续,戏剧的推演已然到达了高潮,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剧集。

  头顶的聚光灯直直地照在身上,蒸起阵阵热意,江也咽了一口唾沫,定神集中了视线的焦点。

  “因此,我们合理推测,当梅尔希走到沙滩上之后,根本没有人去伤害她,但是她却依旧死在了那里,这是否意味着在之前她就已经服用了类似慢性毒药之类的东西呢?以此营造出一副自杀的景象,让我们先在这里打上一个问号。”

  “至于我们的厄瓦多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现在,请我们再度回到厄瓦多先生身上。”娜维娅瞥了一眼已经坐在了观众席上的厄瓦多,“在第一场[审判]当中,我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是因为被邻居嫌弃从而萌发了想要来到沙滩进行……额,消毒的想法。”

  “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能产生的想法吗?”江也自然而然地接道,“所以我们也顺道调查了一下厄瓦多的‘邻居’,然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江也看向中间高座上的那维莱特,“大审判官先生,请问可以让我方人证入场吗?”

  “合理的请求。”那维莱特点头应允。

  舞台前走上了一男一女,都是那种没有任何记忆点的面孔,扔到人群中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那种,非常适合来干坏事。

  “自己说吧。”江也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台下的两人,“相信你们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的。”

  两人面面相觑后便低下了头,完全不敢与上面的任何人对视。

  “我……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摩拉迷了眼睛!”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差不多知道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看向厄瓦多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与歉意。

  费赫的脸色有些发白,“别以为随便找两个人来充当什么人证,就能把这口脏锅扣在我的头上。”

  “别急啊,人证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娜维娅轻哼一声,“而且我们还没有说他们两个是来当什么的证人呢,别直接自爆了,这样我们的戏剧会少很多乐趣的。”

  “请两位证人开始你们的证言。”那维莱特已经习惯了及时出来控场了,此时正一只手伸向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中一位女性率先开口了,“一星期前,我们接到了费赫先生的委托。委托内容很简单,但报酬却相当丰厚,虽然没有经过[冒险家协会]的流程,但我们还是接受了。”

  江也试试递上相应线索画片,“这是北国银行的走款记录——我们的费赫先生还挺聪明,知道本地的银行容易被查出来,还特地跑愚人众的银行去了。”

  可惜他想破脑袋都没有预料到,对面会有一个利用身份便利可以非常迅速得到记录的江也。

  “能否复述一遍委托内容?”那维莱特轻飘飘地看了江也一眼,后而正视前方道。

  “当然可以。”男方点了点头,迅速瞟了一眼江也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他需要我们前往厄瓦多的住处周围,并在距离厄瓦多本人相当近的时候念出以下台词——”

  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呈递给一旁的警卫员,再由警卫员交给那维莱特,“当初为了防止自己忘记,我便将台词全部写了下来。”

  “‘真不想与这家伙呼吸同一片空气,这简直比……额,比看到水神大人坐审判桌还要难受。’抱、抱歉,这只是一种……一种比喻。”

  “字条上竟然写着这种台词哈哈哈。”娜维娅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这么看来,这个字条一定不是临时瞎编的了。”

  “这是你们枫丹的歇后语吗?”异乡人江也虚心求问。

  娜维娅眨巴了下眼睛,“唔,水神大人哪会审判嘛,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大概就类似于小美露莘去攻打愚人众吧?”

  江·愚人众执行官·也竖起一个大拇指,“我觉得你说的很通俗易懂。”

  男人清了清嗓子又重新念了起来,“‘如果我是他一定会狠狠地给自己消个毒,就算那些昂贵的消毒设施无法承受的话,连最简单的晒个太阳也该学会吧?’”

  女人也接上了话,“‘按照枫丹的这个鬼天气,要是接下来是个大晴天的话,在沙滩上晒上一整天,以那家伙几乎为零的忍耐力来说,肯定会忍不住放弃的吧。’”

  男人道:“‘这还不简单,只要用迷药把自己迷晕不就可以了?’”

  再听完一整遍的江也终究还是受不了了,于是偏头朝娜维娅耳语了一句:“喂,就这种证言真的会得到审判官和[谕示机]的认可吗?我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很扯。”

  娜维娅抿着唇组织了片刻语言,“如果放在那位的身上,其实挺合理的,相信费赫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江也:……好吧,你们枫丹人。

  “被指控方费赫先生,对于指控方的证言,你是否承认?”那维莱特只是走个过场,毕竟这人证物证全部都齐的,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厄瓦多真的是个被卷进来的背锅倒霉蛋。

  没等费赫作何回话,[谕示机]的天平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判决——天平已经彻底偏向了费赫这边。

  “很好。”娜维娅心满意足地看着费赫哑口无言的表情,“本来还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呢搭档,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对手心理素质还是不过硬啊,仅仅到了这里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江也看向手中玛柯带回的还没有用到的画片,“接下来关于作案动机的事情,就我来说吧。”

  与玛柯碰头的时候,他曾经向她打听过有关娜维娅的事情,对于这位大小姐父亲的事情略有了解。

  娜维娅没有多想,“也对,这些线索都是你搜集起来的,如何表述肯定比我好,那接下来就交给你啦搭档。”

  江也向前半步,手中画片一股脑递了上去,“接下来我的证言,有关费赫先生为何会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狗血的戏码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受到巨大的关注,就当江也的话音刚刚落下,他便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台下的观众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

  “费赫,命案发生当天,是你亡妻的生日吧。”江也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费赫,“你的妻子因为病症已经进入了晚期,每天的住院费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吧。可是祸不单行,你的女儿梅尔希也因暴动的机械装置而伤到了右腿,如果不进行及时的手术,这条腿将再也支撑不起她的站立了。”

  “但妻子的伤病已经花费了你们家所有的积蓄了。”江也停顿了片刻,声音放轻了不少,“所以你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要么停掉妻子的一切续命设施来进行女儿的手术,要么放弃女儿的右腿来维持妻子的生命。”

  “这是个很难的选择,对吗?”明明是同情的口吻,但江也却一脸面无表情,甚至还可以从他的嘴角看出一丝嘲讽,“不过这个选择已经有人替你做了。”

  “你的妻子选择了将一切费用用来进行梅尔希的手术,怎么?是觉得你的女儿是间接杀死爱妻的凶手,所以现在要对她下手来偿命了吗?”

  这句话实在是太重了,听得那维莱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但江也就是要这种效果,只有这种足够刺激的、站在道德至高点的语句才能将费赫逼急了,从而说出一些连玛柯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

  毕竟以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只能百分之九十九的确认这件事与费赫脱不了干系,至于作案动机,其实都是他们的合理猜测,因为栽赃厄瓦多以及沙滩上并无脚印这两个线索已经能算上把他捶死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诈,把真相给诈出来。

  果然,有了亡妻刺激的费赫很快就被点炸了,“你们、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想救梅尔希吗?”费赫的眼中红血丝遍布,“她们两个都是我最为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弃她们中的其中一个!所以我去找了、去找……”

  高台上突然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费赫的话音并没有落下,因为他本人的血肉正在融化。

  是的,融化。

  时间静止了几秒后,观众席上首先爆发出了第一声尖叫,随机现场瞬间混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惊恐所侵占,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警卫队!”那维莱特站起身来,厉声指挥着守在歌剧院的警卫队行动起来,“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遵守秩序!”

  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地太过迅速了,江也眼睁睁地看着半分钟前还在与自己对峙的费赫在转瞬间便化作了一滩水逐渐渗入了木制地板中。

  最后完全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件没有任何支撑的衣服堆叠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