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妥协。
姬缘回忆了一下, 因射日之功，得赐仙药，后来被妻子嫦娥偷走，她因此飞上太阴星, 成为月宫仙子。
太阴星是羲和的道场, 如果嫦娥没有盗取灵药，飞升的后羿遇到丧子的天后, 下场可想而知。
嫦娥一直活到西游, 羲和没有要她的命, 这种脱离尘世、孤寂万年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处罚。
姬缘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只想和太一、帝俊一起，再多叫几个人，围殴西方二圣。
九只小金乌虽然已经死去，元神残缺, 好好蕴养, 未来尚有复生的机会。
金乌与凤凰不同，不能涅槃, 姬缘的灵力十分独特, 带着生机之力，索性将小金乌都留在凤凰族, 放在他出生那处泉眼里。
姬缘与姬凰虽然是双生，但他出生太晚, 为了补全本源, 姬凰一直将他留在泉眼中。这里有先天阴阳大阵镇压, 安全无虞。
九个小小的炽金色光点在清澈的泉水中沉浮, 颜色黯淡的光点在水流的润泽之下, 以微不可见的速度重新亮了起来。
“哥哥们什么时候醒？”小十蹲坐在泉眼边，金瞳中水汽氤氲，眼圈已经红了，一边说一边抹泪。
“等他们重新成型，就能复活了。”姬缘摸了摸小金乌的脑袋。
孔宣没有这次难道没有和小十争，之前他有些羡慕。毕竟小十有九个哥哥，凑在一起玩的时候十分热闹，而他只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弟弟，很难不酸。
现在小十的哥哥都没了，看他这么惨，孔宣不想和他争舅舅的宠爱。
“凤凰哥哥，我不应该和哥哥们一起出去玩……要是我拦住哥哥，他们就不会死。”小十说着说着，抽噎起来。
“不是你的错，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姬缘此前已经让帝俊、太一看顾好小金乌们，他们已经预测到金乌们未来的死劫，将最小的小十送到凤凰族，也有让小十避难的意思。
作为妖族天庭的太子，小金乌们一直在太阳星玩耍、修炼，那里的结界连准圣修为都能挡住，就算他们想出来玩，也无法破开结界。
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阴谋，如今气运被巫妖二族共分，如果想借气运成圣，势必要谋夺二族。
十日横空，江河断流，无数生灵因此而死，业力众多，全都算在小金乌身上，幕后之人并未沾染。
姬缘不愿让他们轻易得利，与太一说了他的发现，太一立刻传讯帝俊、羲和，围捕西方二圣，刻不容缓。
“我与你们一同去。”姬缘想要同行。
“我与太一、天后同行，还有鲲鹏、冥河，围攻那二人绰绰有余。凤凰族避世不出，你如果沾染因果，有违姬凰所愿。”帝俊严词拒绝。
现在西方二圣还没有成圣，只是准圣修为，四打二，的确绰绰有余。
如今帝俊为天帝，气运在他，周天星斗大阵已经练成，正值他的巅峰期，以一敌二都没问题，还有太一的东皇钟，防御无敌，镇压气运，这一战应该稳胜。
“鲲鹏同为妖族，同行正常，冥河如何请动？”姬缘好奇。
“十二品净世白莲。”帝俊语气平淡。
“原来如此。”姬缘点头。
十二品净世白莲和十二品血河红莲都是混沌青莲的碎片，还有十二品青莲，应该在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那里。青莲难得，白莲却能谋夺，用来收买冥河正好。
姬缘并未参战，不过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打开水镜，远程观看。
帝俊的周天星斗大阵强悍无比，加上太一，可以与十二祖巫组成的盘古大阵抗衡，用来围殴西方二圣绰绰有余。
星辰大阵将那一片地域彻底镇压，对上准备周全的四位准圣，西方二圣努力反抗，最后被按住打。
冥河的双剑主攻杀伐，血气滔天，鲲鹏遁术超群，每次都能恰到好处截住遁逃的西方二圣，将他们重新怼回包围圈。
挨打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十分错愕，完全没想过会挨这么一顿毒打。
不管是什么来路，挨打的时候都一样狼狈，姬缘看着水镜中的画面，心情难得松快一些。
甚至，帝俊都不是用法术，而是用金乌一族无比强悍的法身，一拳拳捶在接引、准提头上。
修炼到了这个层次，基本不需要进食睡觉，连续战斗十多天都不会累，帝俊大有将他们毒打到天荒地老的趋势……
姬缘忽然悟了，难怪佛祖顶着满头大包。
一开始，姬缘精神抖擞，大开眼界，后来时间久了，渐渐麻木。
看得出来，西方二圣这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十二品净世白莲被帝俊生生夺走，丢给了冥河。
七宝妙树是本命灵宝，除非杀了原主人，否则得不到，但也被金乌之火炼出灵性，灵光黯淡。
最惨的是，西方二圣原本都是准圣修为，现在被打得修为倒退，元神不稳，不闭关不行。
这场围殴知情者不多，大约只有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才知道，比如鸿钧，比如三清、女娲、伏羲。
同为鸿钧门下，但其他人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三清看不上西方二圣手段卑劣，女娲一向喜爱可爱幼崽，看那二人挨打，只会拍手称快。
经此一役后，洪荒大致恢复了平静。
但这只是大战之前的僵持期，巫妖二族相互捕食，如同天敌，这一战，不可避免。
“仍同以往一样，如果不成，以待来日。”
大战开始之前，帝俊再次将小十送到姬缘这里，叮嘱他不要插手。
“我已将元神化为星辰，诸天星辰不灭，我即永生。”
“太一有东皇钟护体，以此斩出恶尸，又以扶桑树斩出善尸，如有意外，只会留在太阳星养伤，并无生命危险。”
“万事小心。”姬缘还没有斩三尸，虽然知道具体修炼步骤，凤凰族也不缺先天灵宝，但他的心境还没到那种程度。
善尸，恶尸，执念。
这是斩三尸，成圣之道。
除此之外，还有功德成圣之道、开天辟地之道。相较而言，斩三尸要更容易一些。
要想真正成圣，还要得到鸿蒙紫气，否则斩去三尸之后，并不能与天地同寿、命运相连。
“你也珍重。”帝俊眼神沉沉，落在姬缘身上——
这个他看着破壳的小凤凰，如今化为人形，十八九岁，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如果可以，帝俊希望，他永远是那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小凤凰，与太一在扶桑树上玩闹说笑。
昔日，太一化为原型，任由凤凰幼崽坐在背脊上，带着小凤凰在太阳星飞来飞去，甚至去洪荒游历……那一幕，仿佛还在昨日。
而今，东皇太一已经成为妖庭的灵魂，妖族奉他为尊，他亦镇守妖庭、庇佑万民。
“醴泉的酒快好了，阿兄回来，我们同饮。”姬缘认真看着帝俊的眼睛，那双独属于金乌的炽金眼瞳像凝滞的烈焰，深沉如渊。
“好。”帝俊微一颔首，没有在凤凰族地停留太久。
醴泉是姬缘为那一眼灵泉取的名字，甘甜清冽，如同薄酒，带着生机之力，是他的伴生泉水。
姬缘用泉水酿酒，加了许多先天灵物，要静置一段时间，酒水才能圆润甘醇，浑如一体。具体要等多久，却没有定论。
可能几日，可能几年，也有可能百年千年。
酒向来耐放，静置深泉，以待来日。
姬缘想，共饮那日，又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洪荒纷争不断，他在族地养崽。
任浮云去留，风云变幻，他自岿然不动。
巫妖大战终于再次拉开帷幕，姬缘照例打开水镜，看大战直播。
他并不擅长对战，也没有太多战斗经验，真要参战，说不定还会给帝俊拖后腿。
后土与他交好，姬缘每次去拜访的时候，也会与十二祖巫打交道，深交谈不上，但也说得上话。
姬缘不愿看他们生死相搏，但二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即使都知道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但命运的齿轮只会向前运转，不会因个人的意愿而停止。
整个战场以周天星斗大阵为核心，隔绝出一片地域。周天星斗大阵，契合周天之数，一共有三百六十颗主星，十万辅星。
众多星辰已经被帝俊炼化，与他的元神融合，就如同帝俊所说，只要星辰不灭，他就永远不会陨落。这并不是已知的成圣之路，但这一条路同样强大，并且上限很高。
此时的帝俊，绝对有成圣级的战斗力。但圣人之间，战斗力差距也很大，强如鸿钧，弱如准提，帝俊至少也在中间段，有气运加成，更是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十二祖巫也有阵法，血色巫文在虚空之中刻写，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混乱、亘古、苍莽、古老、厚重。
文字是一种载体，祖巫向来很少用到，每次出现就代表着图穷匕见。这是用来召唤盘古化身的阵法，如果不化身盘古，他们无法抗衡帝俊。
当他们在虚空之中相触，仿佛两柄最锋利的刃相交，那种如同刀锋般的杀意与血气交织，几乎刺穿水镜，泛起阵阵血色涟漪。
姬缘替自己斟了杯茶，他无法保证，真看到帝俊、太一濒死之际，能控制住自己出手的本能。
但令人极度意外的是，两重阵法相撞之时，并没有分个你死我活，而是默契融合。
十二祖巫化身盘古，周天星辰拱卫，二者配合默契，直接在整个天地间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从那道裂缝之外，界外狂暴混乱的灵气一拥而入，洪荒的规则实质化，试图将裂缝修补好，星光将实质化的规则包裹，开始炼化。
姬缘骤然明白了帝俊的计划——
他们要炼化洪荒的天道！
正如姬缘明白他们的未来，帝俊修为通天，同样有所感应，且不愿妥协，就与祖巫达成了共识。
即使鸿钧以身融天道，他们未尝没有一搏之力，哪怕是败，也比沦为案板上的鱼肉要好。
这一刻，堪称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苍穹破碎，大地震颤。所有洪荒中的生灵都生出惶然之感，哪怕是未来灵智的野兽，也呜咽叫唤，不知所措。
既然要炼化天道，断然没有轻风细雨的道理。在盘古化身的巨斧下，天穹如同镜面般破碎，迅速被周天星斗大阵炼化。
帝俊、祖巫原本只是私下协定，并没有机会练习，但二者目标一致，很快就默契起来。
周天星斗大阵和巫族的大阵都需要许多族人支撑，一开始，他们只以为自己要和天敌厮杀，分个你死我活。现在发现目的完全不一样，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在众多妖族眼中，帝俊是妖族永远的天帝，是妖族之主，无论他作出什么决定，妖族都会追随。巫族同样如此信仰祖巫，就像信仰他们的神明。
何况，对手是天道，不比二族残杀更有趣？
只要想到这里，便生出无尽豪情。
谁都没有料到巫妖二族会联手，一时间竟让他们抢占先机，炼化了不少规则。
但很快，天际血色雷霆坠落，打在周天星斗大阵之中。
姬缘不知道当初鸿钧是用什么方法才和天道融合，但有所猜测，可能是造化玉碟，可能是鸿蒙紫气。
这些帝俊都没有，他所有的，不过是这些年推演出的周天星斗大阵，还有妖族的支持，与巫族的合作。
这好像是一条看不见希望的路。
毕竟鸿钧已占先机，作为洪荒先天神魔，在盘古刚化身天地之后，就得到了诸多先天灵宝，包括造化玉碟、鸿蒙紫气。
他已经领先帝俊太多，身化天道，掌控万物，或许只是心念一动，便有如同灭世天罚一样的雷霆倾落，带着摧毁一切的暴戾之气，落在阵法之中，修为弱小的妖族、巫族当即化为飞灰。
太一掐诀，神色肃穆，比平时更冰冷几分，东皇钟嗡鸣一声，顿生光幕，挡住天际落下的雷霆。
“东皇陛下——”
妖族都注视着他们的东皇，他们信仰太一，如同信仰帝俊。哪怕前路断绝，也要流尽最后一滴血。
似乎发现雷霆无法惩处巫妖二族的叛逆举止，鸿钧终于现身——
一袭玄紫道袍，墨发披散，神色淡漠，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情绪，比起具有生命力的洪荒生灵，他仿佛一尊玉像。
比起上次紫霄宫听道，鸿钧已经更像天道了。他音色清沉，语气漠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逆伐天道，何等叛逆？”
“此时回头，吾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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