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侧头,原本脏乱不堪的墙壁,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血点

  她忙推门而出。

  只见,沉暗至极的光下,两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交臂环拥着。地上斑驳的污渍将两道影子割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立刻皱起来,碎裂掉似的。

  门开的声音果然惊扰到了她们。

  两道相互依偎着的像是受惊的鸟雀,一折勉力往上支撑,另一道失力般的下坠。

  云舒视线劈开朦胧的紫光,落在二人身上——

  贝雅特丽齐双臂嵌入昆恩腰线里,硬拽着不让他折落在地面。

  往常明丽清亮的眼睛蒙满了暗沉的乌色,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往下坠着,惹得昆恩细眉轻轻蹙起。

  他勉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哑声道:“别,别哭了,贝雅。你知道的,我这一生,谁也没保护过…”

  昆恩双唇不断地抖动着,几乎每说一字,都要迸尽骨子里所有力气:“哭的,丑,死了,贝雅。”

  “你才丑,你丑死了!”贝雅特丽齐眼泪翻涌如泉,语气慌乱的近乎哀求,“昆恩,昆恩,看看我,求你,求你。”

  她的声线一下比一下急

  没有任何回应。

  空气静的像是默哀。唯有指尖粘稠的血液,还蘸着几分鲜活的温热。

  贝雅特丽齐脸上荡满了绝望的神情,她折下微扬的脖颈,像是一颗烧剩下的、一捏即碎的炭火,沉默不语。

  忽然,一道极细微的风吹来。低的像是呓语。

  “别难过,贝雅。至少,我这一生,终于保护好了一个人。”

  云舒走到优菈身边,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优菈从警戒的状态抽离,声线拓着寒意:“贝雅特丽齐身后忽然出现一支浓雾凝成的巨手,往她心脏方向戳。我们都来不及救援,离她最近的昆恩见了,扑身为她挡了一下。”

  简单至极的描述。云舒瞬间将刚才听到的闷声联想在一起——

  昆恩挡在贝雅特丽齐身后,浓雾堆成的枯掌探入他的血肉中,搅弄几番后,拖出一颗红艳艳的心脏。

  像是撕开血肉的髭狗,心脏被枯瘦的掌心里勃勃跳动几下,噗嗤一声,被雾气化作的指节捏开。

  血点团团炸裂,四处飞溅开细密黏腻的血雾。

  云舒低低叹了声,对着风来的方向默哀三秒后,方才开口:“是触发了什么禁忌规则么?为何外间会忽然出现凝出一支巨手?”

  优菈摇头:“我也很奇怪。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甚至连站立的位置都没变过。”

  云舒抬眼扫过一圈,果然如此。

  她拧眉又问:“雾手攻击之人,是有具体的指向性么?”

  “是的。”优菈璀璨的眸子沉潜着暗光,“我试图锁定它切开的轨迹。发现即便打散少许,逸散的浓雾也往贝雅特丽齐身上扑。”

  听起来像是规则的不可抗力。

  可是,诡异如何能脱离规则,任意夺取生命?

  云舒在脑海里再次把规则顺了一遍。

  规则一、四的灯光和水龙头的问题已经解决,规则三的镜子问题,也被绿叶盖住了。

  而规则二冲水阀无端冲水,也并不在室外空间。

  所以,到底是哪条规则出了问题呢?

  云舒长眉折起,重头顺了遍规则依旧是一无所获,心情未免变得焦灼。

  缓吸几口空气,又将肺腔中的灼热缓慢吐出。

  云舒心绪也跟着平了下来,她知道越是着急,诡异越是会尽快下手。

  将脑海里掌握的线索一一串联起来。

  第一、忽然出现的诡异、有指向性的攻击。诡异选择的是较弱的群体下手,说明祂对他们一行人的基本性格都很了解。

  第二、诡异绝不可能脱离规则行事!违反规则一、二、四可能性不大,剩下可供分析的,便只有镜子了。规则三里说:【如果您面前忽然出现一面镜子。请不要照它。】‘忽然’二字,说明镜子不仅出现在外间,也极可能在隔室内出现!

  第三、在隔室内照了镜子,却又没有按照规则三所说的离开厕所……再联想到那人走出隔室前,格外违和的言行,答案呼之欲出。

  云舒凤目沉过冷光,她指尖微蜷,勾了勾背后的终末神弓,在想。

  如果忽然搭弓袭击,能够击杀掉么?

  几乎在想法提起的一瞬间,就被自己给否决掉了。

  云舒想起自己在厕所外头,挽弓拉满,也不能阻止诡异员工们迫近的步伐。

  规则之下,一切公平。

  所以,诡异只能通过规则来击杀她们,她们亦是如此。

  也不知祂下一次多久下手?必须赶在前头,找出击杀方法!

  云舒抿了唇,视线在空间中飞速逡巡着。

  不想,视线恰好与钟离先生相撞。

  两双相似凤目相对,一双凤目岩光流动,一双沉落矜冷。

  云舒微微一怔,蓦然回想起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着实对绒布后的东西感兴趣。”

  绒布后面,有什么?

  巨大的血红骷颅头,肥大的叶面贴在牙齿上,似笑非笑的勾着。

  最可怕的是洇了红色触须的双眼,猩红的、不详的、散着寒浸浸的冷。

  云舒朝钟离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绒布前,蓦地一掀。

  诡异的骷髅头抵入众人眼帘。它血红的眼珠咕噜一动,一阵令人牙酸的转动后,冰冷的视线终于投下。

  霎时间,整片厕所的气温骤降几度,像是结了霜雾,呼吸间白惨惨的气流从口鼻在中冒出。

  云舒顶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提步走到角落里。那里摆着绿植,下搁一方浇水壶。

  快速拎起它,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壶后,走到一人面前,蓦然一倾。

  金发美人润如白瓷的面容上,竟慢慢凝起一片冰霜。

  眉梢上的水珠摇摇欲落,长睫挂着松散的雾凇,温润杏眼被冻住,未散的笑意绾结在脸上,又倏然破碎。

  “你,你在干什么?”贝雅特丽齐搂着昆恩,看向云舒目光从不解转为恐惧,最后竟迸着刻骨的仇恨,“难道是你,杀了我的昆恩?”

  云舒:……

  如果时间不允许,她真想重新去接一壶水,给那姑娘洗洗脑子。

  现在,她扔掉水壶,默默等待。如果她推理没错的话……

  果然。一声清澈的脆响。

  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金发美人僵硬的站在原地,灿金色头发脱落,裸露的头皮之下,娇美的肌肤寸寸皲裂。

  如玉山崩颓,像是击碎什么弱点一样,玻璃近乎全部垮塌下来。破碎的残片叠在她裙下,挤在狭小暗沉的空间里,折射出暗紫色的诡异光芒。

  宁禄,竟然是玻璃人!!

  一片混乱的光线中,云舒目光一直紧攥着那副巨型骷颅画像。

  只见!

  那双空洞凹陷的眼眶里,两颗暗红诡异的眼珠子,蓦地掉了下来。

  它们似有灵智,仆一落入空气,便急迫地掼向结满霜雾的宁禄。又直愣愣的往他眼底一挤,贪婪的趴在里头攫取生机。

  吸饱喝足后,两道暗红色残影掠如空气,重新嵌了回去,

  而后,‘啪咔’。宁禄整个人便如镜子般,散落成细小的碎霰。

  云舒连忙拾起绒布,盖在骷颅画上头,红色眼珠一直锁着她的动作,瞳孔里头透出餍足的喜意。

  她冷着脸,手面攒劲,拳头砸在绒布上头,沿着布面一下下猛力锤着,直至绒布上的褶皱寸寸厘平,方才顺下这口鸟气。

  回头,发现几位伙伴们颇为复杂(?)的目光。

  她勾唇解释:“我只是害怕这布忽然滑下来,而已。”

  “好吧……”优菈欲言又止,“这样挺好,砸完一通我也觉得舒服了些。可是,这眼珠,是什么原理?”

  “它也是诡异。”

  云舒简短的答,她走到贝雅特丽齐前面,抬指点向那堆残破的玻璃碎片:“看好了,是它害了你的昆恩。”

  言下的冷意切在她耳侧,意思很明显。

  “对,对不起。”贝雅特丽齐哽咽着道歉。她清亮明丽的双眼蒙上一层死灰,像是一支燃尽了的白蜡,只剩下烛泪正顽强的撑着她的意志。

  “对不起,我,我……”

  “罢了。”云舒抬手截住她磕头的动作。她并不想和小女孩的计较,只是稍微提醒:“酒馆规则快结束了。请保持清醒,才能真正活下去。”

  “活下去,对,活下去,昆恩的水果摊,昆恩的父母,我都要好好照顾!谢谢你的提醒。”

  贝雅特丽齐抱着昆恩的尸体,摆在双腿上,正温柔的为他整理头发。

  莫名的,她的指尖起了一阵微风,指腹摩过的地方,昆恩的肌肤散作灿金色的光粒。

  随着最后一颗金光散入风中,淡光吻上她白皙的指尖,仿佛是昆恩在和她郑重道别。

  她默了半晌,起身,在残风和光影的鼓荡里,朝云舒深深鞠躬:“多谢你的提醒。”

  云舒笑着朝她点头。

  委实说,她真没想到,天真烂漫的女孩,在失去挚爱、打碎灵魂后,竟是这般模样。

  爱和责任把她脊骨重新筑了起来,让她犹存生活的勇气。

  不得不说,她最欣赏这样坚韧不拔的孩子。

  微微撩起眼,见她唇角蠕动,似想说些什么,云舒了然的挑眉。

  “你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解释给你听。”

  揉揉评论区歪卡的宝贝们(掏出我的祝福,下次一定会欧气满满!!)

  对啦,规则怪谈还有一两章就结束了,之后不会再出现诡异怪谈类的章节。

  但我超喜欢写这个,存了好多好多脑洞,下一本就会写~喜欢看这个宝贝戳一戳我的专栏,《我在规则怪谈中窃取祂的能力[无限]》

  【九玄录.镜子】

  厕所会莫名出现一面镜子。

  谁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但大家知道照了它后,后果很严重——

  眼前的一堆破碎残片,就是例子。

  然而,一直求死的宁禄已经被复制成玻璃人,且极大的可能已经……

  你不知道那面镜子还不会出现在你们中间,如果在最后一刻,它忽然跳出来。

  你深吸一口气,摇头,拼命撇开这种可怕的想法。

  大不了逮住镜子,去复制诡异员工,以毒攻毒,谁怕谁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