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还是优菈靠谱。

  她一面催促着猫头调酒师加快速度,一面若有所思的说:“一共调制七杯酒,你想他们,全都进女厕?”

  云舒微微弯眼:“棋牌室内里不知几何,两人行动加之规则中的所谓比赛未免危险太多,我想既然有门道,不如大家集中一处?”

  “是的。”优菈一顿,旋即开口,“最终通关的时候,会不会要求我们把每个区域都走一遍?”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大多玄奥秘境通关的隐藏条件即是如此。

  可云舒摇着头,温声提醒:“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馆啊。”温迪嗓音仍含满了笑,轻快如风,像是不会疲倦似的,“我们是来消费的酒客哦~优菈小姐。”

  是。哪有酒馆本是用以消遣的地方,哪有强制客人去棋牌室的道理?

  思及此,优菈心中的忧虑碾平。

  说话间,猫头调酒师调完了七盏酒,整齐一排列在吧台上头。

  透明的玻璃杯里,绯色似粘稠的鲜血,蓝色似翻涌的大海,两相撞在一起,融合撕扯间,又透出华光四射的璀璨来。

  真是好漂亮的酒液!而且能够改变性别!

  若不是猫头调酒师直接言明了不准偷看,她一定会把配方薅回去。

  云舒视线扫过一圈,基本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后,和伙伴们把七盏酒打包带走。

  还没走上半步呢,阴冷黏腻的声音便从身后切了过来。

  “等等,客人。”

  云舒不解的回头。

  “请您把风铃交还予我。”猫音尾勾着尖利,乍听起来如同一柄寒刃切进,“贸然拿走酒吧的神器,会有不好的后果呢。”

  云舒轻咳一声,这是她第二次顺手牵羊被逮住了。

  而且,她发现,自己的三名伙伴,脸上首次浮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哈哈哈,那个她这不是习惯了么。

  每次剿灭魔窟,搜刮战利品成了必备的工序。

  其实她顺走还有一点最主要的原因,云舒挑了眉梢,淡道:“我可以将风铃归还,但是你们这副模样…啧啧。”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狭长矜贵的凤目微微眯起,透出的万分嫌弃的神色。

  黑猫眼底闪过一丝恼恨,那是祂的恩赐,这渺小的凡人竟敢作出如此姿态!

  可恨,可恨。它真想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们还是变回来吧?”

  三颗硕大的猫头面面相觑,它们受风铃的限制,即便恨得拆骨啮皮,也不得不听从命令。

  一声低呵忽起。坚定、不容置疑的女声捏着那风铃,敕令——

  “变。”

  接着,黑白光柱冲天而下,连携着吧台里诡红的灯也变回了暖色。

  在寸寸闪烁的光影中,猫头坍缩成人骨,他们戴上衣冠,幻化成人,必须遵守‘人’的规则。

  铮。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动。

  风铃磕在吧台上,惹得晕黄的光也跟着颤了下。

  云舒走向木桌,抬眼看钟,鲜红的分针走到了五十八的刻度。

  距离三点,只剩下两分钟了。

  稍微解释一二,而后道:“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凌晨三点时,酒馆正厅的灯光会变红。请在座的男性拿上改变性别的酒,先别喝,届时我们一起行动。”

  之所以没让他们现在喝下,主要是防诡异一手。

  万一他们咕咚喝下去,诡异把厕所指示灯改成蓝色,那不大家一起跟着完蛋了。

  木桌上,滑过一片冰冷的寂静。那些酒客们,头仍垂折着,不敢贸然抬起。

  看样子,他们显然也是被那几声凄厉尖蹙的猫叫吓到了。

  云舒说完便抱臂靠在木柱上,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她只愿救自救之人,若是她压服刺头,强行带着他们一齐躲避,之后一定会出乱子!

  桌上,宁禄率先抬起头,他瞥了眼那炫光分明,更像是毒药的酒液,无所谓勾着唇,点头应了。

  反正活不活的,他不太在意。别拖累别人就好了。

  拽过最近的一杯酒,捏入掌心,哑声道:“我听你的。”

  听到酒杯擦过木桌,还有道低哑破碎,仿佛要断掉的声音,胆子同样很小的昆恩才敢抬起头——

  他其实早就觉得他们几人不简单了。他老老实实听话,跟着照做就好。

  于是胆怯的伸出手,就近拖拿过一杯,低声应诺着。

  接着拿酒的是,冒险家斯坦利。他没什么犹豫,晃荡着绯蓝交杂的酒液,直接道:“放心。我会跟着诸位,保护好大家的。”

  云舒;……

  她惊讶的的抿紧唇。按理说,经历世事的大冒险家,面对危险,总会争取队伍中的领导位置;即便不是,他也会根据自己经验,给出属于自己的见地,怎么这位不同?

  她在心里存了个心眼,而后撩起眼睫,等剩下两位表态。

  果然,刺头出声。

  刀疤小弟甲不服气的呛声反驳:“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刚才我们一直低着头,耳边全是那些诡异的猫叫。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被那些东西污染了?”

  嗯?这句话什么意思…云舒眼底拓过冷意,视线落在他脸上,淡淡审视着。

  “你看什么看?”小弟甲侧脸躲避着,恼怒的质问,“难道我怀疑的不对吗?谁知道你们带来的是酒,还是毒?”

  “退一万步说。”他深吸一口气,粗粝的嗓音似摩过小石头,“即便真是改变性别的酒,我们可是男的,万一喝下去,再也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原本利落爽快的斯坦利放下手边的酒,瞳孔中烁开犹豫不定的神色,引得昆恩也迟疑起来。

  见状,小弟甲更加得意。他拿手肘撞向旁边小弟乙,“你说是吧阿钊?我看,咱们还是组队去牌室闯荡一下。哎,随老大在外奔波了那么久,很久没玩七圣召唤了,手都快生了。”

  没听见旁边的阿钊回应,小弟甲面上的笑意一停,他手肘耸动的愈发用力:“阿钊,阿钊?”

  只听‘砰’的一声,像是石块碎掉的声音。

  接着空气中漫起一股烟尘,呛出喉腔里,牵出几声闷沉沉的咳嗽。

  小弟甲心有所感,僵硬着脖子,往左侧转去。

  原本应该坐着大活人的位置上,一抔粉灰落了满桌。顺着桌沿,细小的粉尘簌簌往下坠着,最后形成了一线细瀑。

  而那木质桌面上,仅一杯残酒、一柄用卷了的刀刃罢了。

  “他,他,他……”贝雅特丽齐结结巴巴的吭哧着,嘴唇咬紧又松开,硬是将尖叫压回,“他,碎,掉了。”

  完整的人,被手肘那么一拐,便碎成了一堆粉。

  云舒蹙起眉。

  宁禄忽然出声:“刚才我也在看他。他微微仰头,神态呆滞。哦,对了,他最开始碎掉的地方,不是碰撞那处。”

  而是眼睛。

  眼眶忽然空掉了,黑白眼珠缀着血肉滚出,滚动过的地方,脸颊寸寸皲裂。

  饶是他对生死已然置之度外,也被狠狠吓到了。

  云舒默了下,推断道:“他刚才应该是抬头看了吧台,然后被诡异石化了。”

  这便是遇见了黑猫调酒师,手边没有风铃,又不躲入员工休息室的必杀局——石化。

  云舒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蓦地,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

  当。

  先是缓慢悠长的一声。

  接着,当当当当,急促的敲着,似要震碎空气一般,窗帘跟着颤抖,木桌跟着颤抖,整座酒馆都在拼命颤抖。

  明亮的顶灯倏然转暗,沉满鲜血的诡光飘摇洒落。

  吧台的木隔栏被人抬起,接着,一串凌乱沉重的脚步声渐次散开。

  刺眼诡艳的燕尾服,绒黑的猫脸扭着怪笑,那些调酒师缓慢的朝他们围逼过来。

  许是被红光限制了速度。他们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地面便裂开细弧,又拓下一枚鲜红至极的脚印。

  一行酒客根本顾不上许多,连忙往厕所方向撤去。

  云舒压在最后掩护。

  幸好,厕所门的指示灯是粉色,恰如她的推测。

  但进不进厕所这个命题……方才在小弟甲的挑拨下,冒险家斯坦利明显犹豫了。

  小弟甲眉宇间抬着惊喜的笑,他指着毗邻厕所的牌室,温声建议:“要不然我们去打牌?哎呀,打牌真的没什么危险的。而且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斯坦利眼底摇晃的情绪更甚。他无措的望向众人,想征求大家的意见。

  优菈直接道:“劝你别去。”

  温迪跟着点头,意有所指:“二人独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根本没法救你。”

  宁禄倒是直接,他捏着那杯光影绚烂的酒液,喉结微滚,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

  空气倏然一静,四周只余绵密嘈杂的呼吸,还有逐渐逼近的沉重脚步。

  宁禄全身被一团光裹住,变化的过程看不清楚。但仅仅用了一息,他便从光中缓步走出。

  只见着他脸颊颧骨尽数柔化,粗糙的皮肤泛开一片莹润光洁的白。小巧又精致的眉眼低低垂着,看起来格外温柔妍丽。

  “不是毒药。”他开口,嗓音低了几度,说话时,又抬了抬精致的下颌,喉间那颗滚动凸起喉结已然消失不见。

  “可以放心饮用。”

  说罢,他抬手,准备先进去探探路。总之,没有优律的人生,想想就觉得乏味。

  还不如,为大家舍了这条无趣的生命。

  这般想着,手面碰上冰冷的门板,正准备使力推开时,被人制住。

  他不解的抬头:“怎么?”

  低柔婉转的声音,他先是愣了下,才问:“变了性的我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云舒认同的点点头。

  她小心谨慎惯了,这临门一脚,更不能放松:“请稍等,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九玄录.私语】

  搓手手,女装!女装!女装!

  你今天没什么可说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女装!!!!

  (皱眉)

  他们是不是不用喝酒,也能蒙混过去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