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这不怀好意的笑声让云舒眼皮一跳,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钟离身上。

  眼前之人黑发金瞳,修鼻薄唇,气质斐然若烈阳璀璨,观其面相,有煌煌紫气,一派王者之相。

  咳咳,委实说,很难想象钟离先生女装的模样。

  应该是冷面丹唇,金瞳碎发,长发搭在腰间,而且身材……

  轻咳了声,云舒连忙拉回思绪,便见着钟离眼皮微跳,单手按了住小孩儿的头,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小孩儿缩了下肩,似被某种警告的情绪压住。

  所以说,她们女装的提议是被否掉了吧?

  其实云舒也知道,这不是问题真正的解法,规则既是订制出来,用以规范、约束、保护参与者的,便一定是具有普适性的。

  大众怎么可能有幻化性别的能力呢?她不过是剑走偏锋,顺势提出来试探钟离和温迪身份罢了。

  钟离先生说。

  拥有神之眼的人不能变幻性别的,那么,能够以男身通过粉灯的方法,除非——

  身上拥有某种仙器,亦或,身份并非人类?

  温迪说他男女都可以通过,这话几乎把他非人的身份摆到明面上了。

  云舒眼眸闪动,情绪随风飞速散入眼底,压下后,方才认真说:“我觉得关于性别的解法,在酒中。”

  “哦?此话何解。”钟离长眉低折,眼底蕴藏着淡淡的笑意。

  云舒知道自己的方向走对了,便道:“先生还记得,当时我向吧台调酒师询问菜单时的情形么?”

  钟离颔首沉吟:“他说并没有菜单。”

  “是啊,没有菜单。”云舒抬指勾着光洁的下颌,“可是,酒馆里怎么可能没有菜单呢?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当我提到菜单时,调酒师的呼吸乱了下,可在直接说要杯蒲公英酒的时候,调酒师呼吸又变得平缓和顺。”

  “嗯。重点在调酒师,还是菜单?”钟离薄唇轻轻抬起。

  云舒面上掠过一道神秘的笑,她没有立刻接话,反是侧眼看钟。

  离三点不到十分钟了,还足够破解此局,便道:“我有个猜想,但是会很危险,你们谁愿随我去验证下?”

  “欸嘿,保护可爱的姐姐,我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哦。”

  “一同前去吧。”

  优菈把大剑横在身前:“若你有危险,我顺便补个刀。”

  好吧。多么别扭的说话方式。

  她笑着摇头,看着剩下的六人,语气倏然转为严肃:“你们最好背对着吧台坐,低下头。记住,无论听到了什么响动,不要回头看吧台,不要回头,切记。”

  刀疤脸的小弟甲似有不服,他按着刀柄,语气抬着桀骜:“我们凭什么你的吩咐?”

  “不听也可,届时你不妨试试?”

  云舒凤目矜冷,眼睫微垂时,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沿桌扫视一圈,剩余几人都点头表示会照做。她才柔了眼神,叮嘱道:“一定要当心些。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说罢,她便带着朋友们往吧台方向行去。

  依旧是比大厅更暖一点橙灯,三名调酒师负手站在里头,面上笑意儒雅温和。

  “客人们,请问还需要点些什么呢?”燕尾服微垂,动作端的谦逊有礼,“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云舒上下扫视他们:“不必。”

  “那客人这是?”

  云舒微微垂下眼帘,抬起时眼眶泛起一股像是被酒沁过似的薄红:“蒲公英酒,我喝出了蒙德城的味道。”

  “当然,蒙德是风的故乡,千风佳酿就是最初的蒲公英酒。(1)”调酒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温声询问她,“客人您还想来一杯吗?”

  云舒摇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哽咽:“我想喝记忆中的酒。”

  那调酒师错眼间便明白她的意思。

  弯腰,从酒柜里拿出风铃,笑道:“您看,我就说吧。来我们猫尾酒馆的,没人不想回溯记忆中的味道。”

  “来,您且拿好。”

  云舒接过风铃,捏在手心里,忽然勾唇,低低的喵了三声。

  清冷,短促,又带着猫咪独有的,黏腻勾折的尾音。

  一连三声,直接给后面三人整懵了。

  钟离轻轻咳嗽了声。

  优菈冷淡的面容几临破碎,而温迪睁大了圆眸:“云舒姐姐,你这是……”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听噗嗤,像是裂帛撕扯的声音。

  接着,头上暖橙色的吊灯连闪几下,直接投为血红色,诡异的红光刹那间,便弥入吧台槽内。

  吧台里,三名调酒师冷白的面容被红光扭分外诡异。

  眉毛嵌入脸皮中,只剩下几根稀疏惨淡的毛发,两道眼眶压缩成椭圆形,漆黑的瞳孔缩拢,一条竖直的冷线透出冷意。

  他,不,更应该说‘它’。它鼻孔黑圆,鲜红的嘴唇裂成三瓣,几根暗红的胡须缀在裂唇旁,携抬着红光。

  这赫然是,人身猫脸的长相!!

  规则二——看到长着猫耳朵的调酒师,请您立刻去员工休息室避难。

  云舒视线撞向他们,正好对准三道冰冷肆意的目光。

  饶有兴致的、逗弄猎物的、压抑至极的狞笑和兴奋。

  它伸出猩红的舌瓣,舔了舔裂唇。雪白的尖牙刺出,仿佛正准备撕扯开空气,将眼前几人吞入腹中。

  当然,如今它们只是彬彬有礼的整理了下领结,胡须微移:“嘻嘻,你好呀,客人们。很高兴为您们服务。”

  它的声音也似猫那般,尖细,黏腻。像是毒蛇探入皮肤,蛇信摩在肌肤上,嘶嘶响着。

  “啊,我尊贵的客人啊,请问你们要点些什么呢?”猫脸调酒师冰冷的笑着,“容我为各位介绍三款招牌饮品,都是本馆的秘藏啊。”

  它的声音不容拒绝,云舒一行人也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暗夜幽魂,牙齿、头发磨成的粉末,佐以骨粉和薄荷,以最大程度模拟魂魄的口感。喝起来冰甜清爽,是客人们上佳选择。”

  “诡命毒虫,野外收集来的万种毒虫,取最精华的部分,浸入酒液中,刺辣酸爽的口感,最大程度保证客人们对刺激的追求。”

  “最后一品,午夜之死。”猫脸酒师说到这个名字,呼吸骤紧,脸上扭出抹狂热的笑,像是最忠实的信徒,拿着最虔诚火热的情绪介绍:“啊,我们最喜欢这一款酒品!鲜血,纯正甘甜的鲜血!在午夜钟声,和红月洗礼下最佳的仙品!”

  “嘻嘻,客人,您中意哪一款饮品呐?”猫耳调酒师在红光下淡淡笑着,舌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舔着牙齿,很是期待她们的选择。

  云舒摇头,没有搭话,眼神却透出一味嫌弃的情绪。

  调酒师裂唇一收,猫面沉沉压了下去。

  虽然它们脸上覆满了绒毛,但云舒敏锐的感觉——

  它们正处在爆裂的边缘。

  “嘻嘻,不要么?”头上的猫耳陡然竖起,瞳孔眯成细线,几乎一字一顿的问,“真的,不要么?”

  云舒依旧摇头,面上嫌弃的情绪更甚。

  “喵嗷!那就去死吧!”

  猫头飞速膨大,巨大的三颗头颅挤在一起,几乎撑满整片吧台。

  吱嘎吱嘎,木头顶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噪声。

  云舒略一抬头,恰好对上一双铜铃大小的、漆黑幽深的瞳孔。

  像是两弯坍缩的黑洞,鼻子下面,凛冽的牙齿闪着朔光。它嘴唇撑大,猩红的舌头缩在喉腔中,不准备好好享受,像是想立刻碾碎他们的皮肉,将他们吞入腹中!

  更加诡异的是,他们的身体仍稳稳站在吧台中,依旧维持着人的模样——

  镶金边的燕尾服,白衫上打着黑领结,细小的脖颈撑着巨大的脑袋,似是随时折断。

  蓦地,黑猫脑袋往下砸下!

  开裂的红唇,腥臭的涎水,锋利的牙齿,第一时间裹袭向云舒。

  带着愤怒,与千钧的力道。

  就是这个时候!

  云舒拎紧风铃,抵在猫头前,冷声:“喂,猫,你看,这是什么?”

  猫头一顿,黝黑无质的瞳孔微停,恢复成细线的模样。

  它的牙齿也离云舒面颊不过半米,却再也不得寸进。

  果然如此!

  她的推测没错!

  记得当时人身调酒师说,“本店可以为您调制出任意饮品。”然后,他弯腰,从吧台下方拿出一道风铃。

  这说明了什么?

  风铃虽然会趁机害人,但它才是关键道具啊!

  而且想要调制出改变人性别的酒品,直接和正常调酒师说肯定是不成的。

  没有菜单的调酒师,只会引诱你摇动风铃达成目的。

  根据规则二,猫耳调酒师很危险,除了员工休息室之外,并无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员工休息室是不能去的。

  这就形成了悖论。

  但众所周知,规则绝对不可能废掉任意一条。

  所以,猫耳调酒师是危险的,一定存在的!且云舒大胆推测,它们的存在就是调出特殊的酒,以供酒客们避开杀局。

  问题就来了,该怎么唤出危险的猫耳调酒师呢?

  联系到钟离先生先前的提醒,就不难推测了。

  观察。

  云舒首先观察到的是吧台的灯光,它比大厅的灯光更深一个度,这点异常便足以令人生疑,再加之酒馆名为猫尾酒馆,于是她试探着喵了几声,果然。

  三名正常的调酒师变换了模样。她心里最后一点猜测也跟着落实。

  云舒嚣张的拎着风铃:“身为猫尾酒馆的员工,你们最本质的服务便是让顾客满意。对不对?”

  硕大猫头点了点,冷瞳仍紧紧锁住云舒不放。

  云舒盯着那摇摇欲落的涎水,拧了眉心:“变小。吓着我家小孩儿了。”

  温迪:?

  啊,他根本不怕啊。

  “对了我要点酒,不需要推荐,直接给我菜单。”

  【九玄录.私语】

  有一说一,这骤然炸起的猫头也差点把你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它变大的缘故,对此,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主要你盯着那东西的脖子,生怕撑不住那么大的脑袋,忽然断掉了怎么办?

  对的,你在想,猫脑袋圆滚滚的,掉下去,滚到酒客那边的木桌,他们万一撑不住叫起来,可不得全军覆没啊?

  你甚至伸手,想要扶一把大脑袋。

  咳咳,事实证明,你想多了。确实想多了。

  不愧是我(骄傲挺胸)

  ——你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佳酿节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