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和宋志华一直在河北定居，他母亲很少来找褚淮山，做儿子的自然需要父爱，每次来都是老马去接。
他看着这孩子长大，对康平跟自己儿子一样。
一天给带了礼物，更是高兴，“还有我的份？哎哟，马叔叔真是谢谢你了，平仔，难为你想着我。”
“应该的，你平时一直照顾我爸，他也没少给你添麻烦。”康平坐上轿车，这才伸个懒腰，“我爸应该睡了吧，都这个点？青云山居那边不是要修园林，弄好没啊，我还想拍几张照片给我妈看。”
司机看向后视镜，欲言又止。
康平心思宽广，也没留意他表情。倒是来到北京很新鲜，看什么都觉得好玩。
车子启动，司机顺着高架桥往下开，一边思考该怎么说。
走了得有一公里，康平看外面不是原先那条路，纳闷问：“马叔叔，你是不是记错到了？不是这儿啊，不走这边。”
“少爷，先生没在青云山居。”司机实在不会撒谎，看着康平，想起褚淮山养着的逢恩，哪头都觉得挺可怜。
亲生也好，继养也罢，孩子终究是无辜无错。
禽兽不如的是中间那什么都想要，又权势滔天的大人。
这一趟目的地本身也不是北京。
司机藏不住，跟康平嫌打预防针：“你爸爸他和别人一起住，外面的房子里还有一个人。挺长时间了，他一直没回过青云山居，都是在上林湖住着，跟那个一块。你去了别多问，不管怎么样褚部长毕竟是你父亲，他心里头装着你，睡也动摇不了半分，儿子肯定还是最重要的，不能比旁人，晓不晓得啊？平仔。”
康平被他几句话绕糊涂。
本身也不是心细的性子，男孩子大大咧咧，感情上的事很少能钻研那么认真。
呆若木鸡半天，倒抽气：“马叔叔，你说我爸怎么？他外面有人？”
他用词比司机直接，一句话，反倒给老马整不会。
“这……也不能这么说。”司机还得开车，思绪乱成一团麻绳，应付后座的小少爷，“不是你想的那种，但也算，不过对方不是女人，他也不算老爷们，这怎么说呢？”
他实在想不出语言描述。
唉声叹气：“你还是回去自己看吧！”
一个外人，插手不了褚淮山的家事。他让来接就来接，若不是康平给他买礼物，可能这话老马都不会提起来。
康平一直跟宋志华生活，他知道什么？
大概对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次暑假回来，褚淮山推了一切工作带他去山庄钓鱼野炊，恨不能昭告天下，他有一位非常疼爱他的好父亲。
康平这一路都在想这件事。他这个年纪，要说情窦初开也算不上，毕竟学校里没有看对眼的女孩，没体验过情爱。
这一点非常遗传了他的父亲，褚淮山。
爷俩都是对审美有极高要求的挑剔派，歌唱家宋志华长相富贵、端庄，早年登上央视舞台，一群女高音中还属她长得养眼漂亮。
可尽管如此，在康平心目中妈妈都不算“美人”，只能说是“才女”更多些，跟真正的“美”还是差了一大截。
他念的是私立学校，一年学费70万，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全都能接触到。学校里出现明星也是家常便饭，公子少爷们把那些当红女星女模特当靶子，谁喜欢就去“射击”一圈，到手再唾弃，好像谁表现的风流谁就是成熟男儿。这种愚蠢又幼稚的行为还延伸到抽烟、染发戴耳钉上面，一个又一个富家子弟，一双鞋十几万，嘴里不干不净，玩弄其别人真心倒一个比一个在行。
康平讨厌这样的肤浅日子，所以他的性经历一直停留在“待开发”上，还没有真正像其他少爷一样，真正的“用”过谁。
不过有一件挺新奇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学校。
伴随男孩子青春期的发展，他们的审美也逐渐发生改变。在学校里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男孩子们追捧的女生是性感火辣的冯依依，大家都把她当成假想女朋友，手机壳后面随处可见女神的性感泳衣照片，还有不少家里托关系也要肩上冯依依一面，职位满足个人虚荣心。
而在所有人都追逐胸大屁股翘的时刻，康平却迷恋上了一位古风模特。
他也是在某个视频APP中见到的这张脸，长头发青纱帐，对方不讲话，可是眼神中的一颦一蹙，却像极了从画里出来的美人。现时代很多人都不满意自己的五官，会去做微调，他喜欢的古风模特天生丽质，脸上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而且就连传出去的那些生图，竟然都比精修过的网红版本更美艳。
康平特别喜欢这位模特，那天晚上康平考古了一夜，四处搜寻有关这位模特的一切事迹，可惜他原本在古风圈有很高的排名，两年前却突然间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那一年的论坛上议论爆发，有人猜测他是回去念书，有人猜他退出了模特圈，还有人说他得罪了大佬，因此被雪藏，不允许在镜头前面出现。
沧海遗珠，未得先匿。
康平一时间惋惜心痛，他要真的想见这位模特，很有可能是能通过父亲这层关系见到的。可惜还没找到相关信息，那人却再也不会出现。
他着实伤神了两年，手机屏幕设成那模特照片，梦回萦牵，总觉大梦一场，好似庄生梦蝶那般心苦凄惨。
情窦初开的头一回，他真是爱惨了看上的那个人。可惜视频刷了千百遍也没能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太神秘了，传的什么都有，康平觉得哪个都不是真相，最后只好藏起这份心思，没告诉任何人。
车子驶入上林湖封闭区域，隔着百十米，康平就瞧见前方宫殿古香，好一副蜿蜒雄伟的中式视觉盛宴。
他难以想象父亲建造这样伟大的住所是因为什么。据他所知，褚淮山是不喜欢这种纯中式风格的，有一年阖家饭上，姥爷曾说要做一个中式庭院，问褚淮山意见，康平记得父亲笑着摇头，评“中式过华丽而不实，显威风其自衰”，弄得姥爷下不来台，他又补充让岳父随意，自己只是一点见解，不足在意。
那么，康平就想不明白了。
褚淮山曾经最厌恶这样华而不实的风格，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他才如此自扇其面，宁愿打脸也要修这么一座阿房宫？
深夜的半山水清风疏，进了长廊，迎面是荷花香气，康平短短几步，就觉得这里气温比外面略低一些。
深更半夜，司机不能进去打扰，这一段路就交给康平自己来走。
他背着满满当当的旅行包，一路进红漆龙柱的大门，门槛迈进，眼前一片明亮宽敞，被这挑高的梁与四壁挂满的字画震到停步回观。
太美了，实在是太美。
他如逛博物馆，当真叹为观止。
盯着正中央悬挂的王羲之真迹出神，褚淮山从二楼旋梯下来，黑色丝绸睡衣，发丝不梳也不乱：“康平，路上顺利吧，这个时间比我想的要早许多，看来司机是走了高速直线。”
听到声音，康平旅行包放下，几步来到褚淮山面前：“爸爸，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想拥抱父亲。
父子俩太长时间没见，就算电话中亲密无间，真的站在面前，康平还是动作僵硬，没有和宋志华相处时那么自然。
褚淮山拍了拍儿子的肩，打量小孩：“你妈妈把你养的真好，个子又高了。再长两年，说不定能超过爸爸，将来当个运动健将。”
“哪能啊，比不上您。”康平对褚淮山的感情错综复杂，是父亲，更是良师益友，还是高山仰止般的先人。
他心中对父爱的渴望，不如说是对褚淮山这个人的崇拜、迷恋。父亲在他生命中是一盏能够媲美太阳的灯塔。实在太亮了，康平每次想起眼睛都会冒出一层光，他没办法接受任何人诋毁他的父亲，褚淮山就是如此伟大。
他是康平的偶像——尽管这么说，奇怪了点。
“爸爸，我这次从美国回来给您带了好多东西。”康平说着话，回去拎自己的旅行包。
拉链拆开，一样又一样东西献宝，一股脑拿给褚淮山，“这个是电视剧同款鹰嘴豆，还有他们本地人手工做出来的剃须刀，牛皮枪套，还有一只COACH橙色经典mac手包，你可以爬山的时候备一些辅助品，这个是……还有。”
他这只旅行手袋装的很满。里面从大到小，甚至带了不少美国本土的钙片。
褚淮山看儿子要把地面全都铺满，无奈扶额：“好了儿子，爸爸明天再看。”
现在是凌晨一点零五分，康平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褚淮山就猜他没吃饭。把保姆叫出来，让她给这孩子烧了一顿不输正餐的“凌晨饭”，
三菜一汤，家常味十足。
褚淮山陪着儿子在小餐厅吃饭，席间康平饿坏狼吞虎咽，他拿杯倒一杯水，怕儿子吃热菜喝凉水刺激胃，又起身煮了一壶热牛奶。
身后持续传来拧瓶盖的声音，少说也有十几瓶。
康平好奇，瞧见褚淮山开的都是金色瓶盖的200ml小型牛奶，而且瓶身全是外文，隐约瞧见下面画一个小孩标志，问道：“爸爸，这什么奶，好香。”
“儿童鲜牛奶。”褚淮山知道儿子问什么，一只空瓶放在康平面前，“这个很好，国外空运过来，味道很醇厚，回去你带一些。”
“真是儿童奶。”康平抿抿嘴，“可我又不是小孩。”
褚淮山笑起来，没有理会儿子的自我吐槽，“什么年纪，喝奶都要喝最好的，这样才健康、安全。”
这只锅本来也不大，但他开了14瓶，才勉强凑满到水位线。
看剂量，是准备了两个男孩子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