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霖便瞬间明白过来, 一定是明朔这孩子对自己没大没小的模样,被明烨从摄像头里看到了,才气得打了一顿。
但有必要吗?
他们又不是真结婚, 不用尊称也无所谓的啊。
可能明烨比较在乎长幼尊卑?
这便不得而知了。
阎霖收回视线,再次停留在明朔脸上。
虽然那几道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阎霖也没法置喙。
于是他点点头,不再看明朔额, 而是问门口那人,语气中略带疏离, “明总今晚要住在这边吗?”
听到他说这句话, 明朔眼圈瞬间红了。
他们要睡在一起吗?睡在同一张床上吗?他们会亲吻吗?会做更亲密的事情吗?
明朔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密不透风地疼了起来。
少年呼吸声陡然加重, 在静谧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明烨一听便沉下脸。
本是不想住的, 但他又怕这小兔崽子贼心不死, 于是便说, “住。”顿了一下后接着说, “收拾你的东西,明早搬到学校去。”
明朔一听就炸了毛, 回头喊道, “我不要!我不住学校!”
明烨:“这事由不得你。”
他扯了扯领带, 扯松了些,人也直直越过两人就往香炉那边走, 一点不在乎明朔的情绪。
走到香炉桌子附近时, 冷声回头盯着阎霖说, “容时珩, 过来。”
明烨身量不算很高,胜在比例好,但容时珩站到他旁边的时候,宽肩长腿,比明烨高出十几厘米的身高差,明烨就有点不够看了。
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分外和谐,明烨不知在低声说什么,偏过头看容时珩,下巴刚好撞在他肩膀上。
这一幕让明朔霎时间心如刀绞,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子,随后他用力闭上眼,不顾一切地拔腿跑回楼上房间。
阎霖注意到了这一幕,垂眸问身旁的明烨,“你不告诉他真相吗?”
明烨递给他一根线香,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没必要。”他抬手指指香炉,“上香。最少一分钟。”
说罢明烨便抬了抬手腕,腕上百达翡丽星空的碎钻直晃人眼,他抱臂看着阎霖,一副要精确计时的姿态。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阎霖在心底叹口气,顺从地把线香点燃,看似十分真挚又诚恳地在香炉前闭眼默念了很久,然后才把香插进去。
明烨仍是板着脸,看看表说,“以后也这样做。”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系统:【......】
系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心里默默骂他呢!】
系统:【还骂了整整一分钟!】
阎霖摊手:【你急什么?你不是说他是渣男吗。有什么不能骂的。】
系统:【那倒也是,但*&%¥#@(*&】
阎霖:【?听不懂。】
系统在他心里着急,这次任务不一样啊!它也是刚知道,这个世界的明烨也是那人的切片,只不过不算完全,所以只能算是碎片。
但这话又不能说,说出去也被屏蔽了。
明烨从客厅离开后就回了房间,他的房间在一楼,是他和明朔的另一个父亲结婚时重新装修过的,算是在老宅里的婚房。
床头上挂着一张巨幅的结婚照,明烨回到房间后,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着照片上的脸看了许久。
*
老宅一楼,阎霖把香灰收拾干净后,抬头看了看楼梯。
说实话他还是有点担心明朔的,毕竟孩子被自己爸揍了一顿,心里肯定有火气。
他想了想,在楼下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急救的小药包。
上楼之后,明朔的房门紧闭着,一丝灯光都没有泄出来,他敲了敲门,等了几秒,没有反应。
阎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药包,心想,不及时处理伤口,万一留疤了怎么办?这么臭屁的小孩应该受不了自己脸上有两道格格不入的伤疤吧?
他在心里默念,救人要紧,然后伸手按下房门把手,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借着廊灯才能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团,明朔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像只受伤的小兽。
明朔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阎霖向前走了一步,晃了晃手上的药包,“来给你上药。”
“......”明朔闷闷地说,“我不需要。”
“会留疤的,就不好看了。”阎霖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十分刺眼,明朔几乎是瞬间就低头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明朔语气别扭,撇过头说,“......我要好看干什么...”
阎霖走到床边坐下,把药包放在明朔面前,“好看了就没有小姑娘喜欢了。”
明朔盯着那个药包心想,我不需要小姑娘喜欢。
我想要你的喜欢。
你给吗?
你敢给吗?
阎霖不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就也没动,陪着小孩一起发呆。大概过去了一分钟,就听到明朔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你帮我上。”
说完,明朔就抬起脸看他,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两道红痕,嘴唇也向下撇着,眼角微红湿润,看着像条可怜小狗。
阎霖盯了几秒,到底是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药包,“...好,我帮你上。”
打开药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支碘伏棉棒,掰开一端后,药水顺势流到另外一端,棉花头浸湿吸满药水后膨胀了一小圈。
忽然,温热的呼吸凑近,明朔浑身一僵,听到一声低沉沙哑的,“闭眼。”
几乎是瞬间,明朔就把眼睛闭上了,闭得十分用力。
从阎霖的角度看,小孩眼睛周围皱起细小的褶,纤长的睫毛飞速颤抖着,像是十分紧张。
阎霖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孩子的鼻梁上有颗小痣,颜色不深,要离得很近才能看清。
但是整颗痣滚圆滚圆的,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十分精巧。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凑近了一点,说,“上药了。疼就说。”
温热的呼吸扑在明朔脸上,明朔只觉得浑身滚烫,头脑发晕,他想自己是不是发烧了,要不然就是伤到了脑子,否则怎么会这么想要顺势晕倒在面前这人的怀里?
棉棒碰到小孩的脸,阎霖看到那睫毛抖得更厉害了,“...疼?”
明朔下意识就要摇头,结果棉棒头在脸上划了过去,留下一道橘色的水痕。
“噗,”阎霖看着面前的小花猫脸,没忍住轻笑出声,换来了明朔的一记极轻极轻的白眼。
他伸手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别动,我给你擦掉。”
明朔立刻乖乖不动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乖巧的布娃娃。
碘伏擦过已然干涸的红痕,没什么刺痛感,明朔只觉得痒。
不仅脸上痒。
心更痒。
几经波折终于把药上好了,阎霖拿着用过的棉棒说,“睁眼吧。”
话音刚落,明朔就迫不及待般睁开眼,阎霖还没完全挺直脊背,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一拳之隔,近到明朔可以清晰地看到阎霖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和漆黑深邃的眼眸。
明朔贪婪地把这一幕用眼睛反复记录下来,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忘掉这一幕。
他晕晕乎乎地想,谁说这世界上是距离产生美?分明是以前远远看着的人便觉得喜欢,距离近了就更加,更加喜欢。
阎霖把药包放在床头站起身准备出去,忽然扫到书架边上还有一道门,是紧闭着的,便随口问了句,“你这屋里两个房间啊?”
没想到明朔的表情忽然如临大敌般,圆睁着眼看着阎霖,“没,没有,你快出去!”
本也就是随口一问,但明朔这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阎霖忽然好奇起来,揶揄道,“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小小年纪的不学好。”
“……”明朔下意识想,他倒是很想金屋藏娇,就是不知道娇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见小孩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阎霖也不是八卦的人,只是一时间好奇罢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那我出去了,你记得每天上药。”
“知道了。好啰嗦。”明朔说完,在心里接道,知道了,他一定会每天每天好好上药的,就像容时珩在帮他上药一样。
阎霖的脚步声渐远,随后是沉重的关门声。
半晌,老宅里寂静许久后,明朔终于从床上站起身。
先是轻轻抚摸了一下早已没了那人体温,变得冰凉的药包,然后一步步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在圆形的锁面贴上自己的大拇指,验证了指纹。
随后,房门打开。
大约30平米的正方形空间内,墙面上挂满了各种规格各种形状的画和照片,照片的背景各不相同,画作的画风也各异。
但所有的画和照片,都有一个相同的主角——
容时珩。
准确地说,是各个年龄段的容时珩。
还在上高中的,上了大学的,在明氏工作的,
穿戴各不相同,表情各有差异的,容时珩。
明朔站在房间中央,展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所有的,每一个,容时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