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远给宋时调的那一杯，酒精含量很低，喝不醉，但能微醺。
喝酒最佳的状态从来不是酩酊大醉，而是刚刚好的醉意上头。
人不难受，还能放松，就像是宋老师现在这样——
没有特意搭理的发丝柔软的垂在颈侧。
眼镜摘下，随意的放在手臂边的吧台上。
“想不想听听我的事？”
话匣子就是这样，要么就遮着掩着不开，要开就坦坦荡荡。
这个话题，廖远没有像往常那样捧场。
“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他不是八卦的人，更不想踩着宋老师的痛处去博自己一乐，不是东西。
宋时笑了下：“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哥，时言。”
廖远给宋时倒了杯柠檬水，推到他手边：“你妈离婚带着你新组了个家庭？”
宋时摇摇头，嘴角的笑也带了几分自嘲。
“不是，我和时言是同一个爸妈所生，我是随了祖母的姓。”
廖远的神情带了几分凝重，但又快速被廖远自己刻意的贱嗖嗖的笑给遮盖。
他故意拿起身下的凳子，连带着自己一起往宋老师跟前挪了又挪。
他的两条腿大开着，膝盖曲在宋老师腿边两侧，将宋老师的两条腿牢牢裹在自己膝盖内侧里面。
姿势故意滑稽、逗趣儿又带了几分暖心。
“其实姓宋也挺好听，我刚一听这姓，就知道你是有文化的人！”
宋时嗯了声，伸出手握住廖远的腰侧，连带着腰塌了下。
宋时手臂一使劲，再加上廖远也没想反抗，就着现在的姿势，廖远一屁股坐在了宋时的双腿上。
廖远扫了一眼吧台上喝空的酒杯：“宋老师，做？”
“……”宋时被廖远突如其来的精神头噎了下，“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精、、、虫上脑？”
廖远嘿嘿一笑，呼噜下头：“你不是，我是。”
宋时搂着廖远的后腰，将脸埋在廖远的怀里：“不做，我就想这样抱会。”
廖远将手搭在宋时的后背上，就像是小时候他妈哄他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
直到过了许久，廖远都以为宋老师睡着了，宋时闷着的声儿才从他怀里飘出来。
“我哥是时氏集团董事长，得先跟你提前说一声。”
“嗯……嗯？”廖远挺着胸，把埋在自己怀里的宋老师的脸给顶起来，“你说谁？”
时氏集团？
董事长？
是严帅他那大孝子的爹让他去睡的那个吗？
廖远心里想的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宋时一下就看穿。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对，就是严帅要去睡的那个。但可能成功不了，时言不喜欢男人，且他还有精神洁癖。”
廖远低头看着宋老师脸上顶着的“时言就是个事儿逼”的嫌弃，搭在宋老师后背上的手指慢慢捏紧。
他一直知道他与宋老师之间存在着身份的悬殊和地位的差异。
像天与地，像云与泥。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努力到将这份差距缩短到一摞书本的距离。
而现在他才明白，天地不会合并，云泥也不会暂停。
廖远强压住语气中快要遮盖不住的战栗，拼尽全力表现出自己轻松又平静。
“那你要回去吗？”
宋时听懂了廖远轻松语气下的紧张，也听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他搂着廖远后腰的手臂向上一伸，按着廖远的后脑勺向自己压近。
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缠着呼吸。
“不会，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当初我为了能离开时家，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签署了自愿放弃时氏集团所有财产的协议。我现在与他们之间只剩下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
宋老师庆幸的语气不仅没能让廖远松一口气，反而一颗心骤然捏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时回忆下：“我来宁山前。”
在知道廖远就在宁山的时候，他为了获得自由，跟时家所有人做了笔交易。
时家的一切他都不要，但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来打扰他。
他要去找廖远，只有最干净的身份和人生才能配的上他的廖老板。
***
宋老师满不在乎的语气戳痛了廖远的心。
宋老师来宁山的时候才十九岁。
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来到这儿，举目无亲。
廖远抹了把脸，一咕噜从宋老师腿上翻下来，小跑回屋。
打开柜子翻腾了几下，拿着两张卡就来到宋时跟前。
“宋老师，我没有时氏集团那么多钱，我这辈子应该也挣不了那么钱。”
“我是自己干，但就远方一个店，店面有多大，你也去过，我就不多说什么。”
“这些是我廖远这些年挣的所有钱，因为前段时间买了房，少了些，但都是干净的钱。”
廖远说完这些，一股脑把手里的两张卡全部塞进宋老师的手里。
宋时被廖远这些实在又掏心窝的话，感动到红了眼。
手里的两张银行卡，很轻，很薄。
压在心上的重量，又实，又沉。
沉的宋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颤抖的手指在卡片两侧捏紧。
他抛弃了时家肮脏的所有，全换来廖远赤城的全部。
眼泪本身没有重量，被人杂糅了太多情感，就有了重量。
太沉，太密，眼眶撑不住，吧嗒一声砸下来。
砸在宋时自己的手背上。
也砸在廖远的心上，砸出一个血淋淋的坑。
“宋老师！……”
廖远想要打散宋老师的情绪，想要说些安慰宋老师的话。
这些全部被骤然而起的宋老师用唇堵回了胸腔。
他不需要廖远的安慰，更不需要廖远的同情。
他只需要一个吻，一个扎扎实实告诉他，廖远永远永远都属于他的一个吻！
皮与肉的亲密接触，廖远读懂了宋老师的心。
伸出手臂紧密攀附，用最滚烫的行动诉说自己已决的意。
窗外的日头高高升起，明晃晃的挂在天空的正当中。
把明媚的光线洒进玻璃窗，照在相拥亲吻的廖远和宋时身上。
暖洋洋的，透着希望。
将阴暗的过去驱散，把未来的道路照亮。
那条道路上充满光，将两个携手相伴的影子不断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