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奉天院所养兵甲,是为了以防不测。可乌涂尔现下才明白,这些精良的侍卫,竟然仅仅只是为了充当运送这些武器上前线的人力!他不由觉得时不时有些浪费,但秀娘同他解释说,这些毕竟都是国之重器,又是他人从未见过的武器,若是让旁人运送,路上有闪失才是不好。同时这些侍卫,都是他们这批奉天院心腹中的心腹,自然也要比别人更为可靠。

  谈到这里,秀娘忽然笑笑:“隐藏在这里,我们并不怨恨。”

  “若非殿下给予机会,我们这些人,还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样的活计呢!”秀娘说道:“藏在这里,本就是为了隐蔽研制新器,更是为了让朝堂上那些人少些争议。因此殿下这么多年来,都是用着自己的私库接济我们。研制新器所用费用极大,恐怕也是我们拖累殿下了。”

  乌涂尔喉头一动,思索一下,就替太子说了:“怎会……若不是奉天院,这一仗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秀娘知道他好意,也看他年轻。又是淡淡抿唇:“这一仗如何,却也不是我们这些武器能定的。到底还得是人,还得是殿下。”

  “王爷瞧瞧我们这些人。”秀娘道:“如果不是殿下,我这等女子,恐怕是永远出不了头了。”

  乌涂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间一点点走着,远处晨光熹微。奉天院一个一个沉默劳作的人终于展现出了真正面目。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是容貌各异,看着像是从各地而来。这里有寻常的大胤人,也有属国之人,他们在这里没有了争斗和权利纠葛,只剩下纯粹的一颗心。

  原本就跳着有些急促的心,再一次火热起来。

  乌涂尔看着他们,再看看明显是奉天院主人的秀娘,忽然释怀一笑。

  他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众人听。

  “殿下这样的人,能被他发现,能替他活一生,实在不悔。”

  “秀娘,你知道么,如今朝堂上,还站着九公主呢!”

  乌涂尔说完这一句,就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了奉天院的侍卫身边,和他们一起将武器好生包装起来。

  反倒是秀娘,听了这话,愣在原地。她想起乌涂尔看自己的那一眼,应当是借着晨光,看到了她手上脸上那些陈旧的伤痕。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在此刻竟然滑出一滴泪来。

  而她身边,熟悉她的同伴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阿秀,往后谁也不能再欺辱你啦!”

  秀娘低声回应:“是啊……”

  侍卫们的手脚十分利索,仅仅一日就将奉天院所有的全部东西整装完毕,准备等着夜幕降临时候直接出发。临走前,秀娘将新器及其余构思的图纸全全交给乌涂尔:“我们这里条件有限,这些图纸拿着,交给殿下。他自然知道如何办。”

  乌涂尔郑重的点点头,随着侍卫们一起离开了这个沉寂却又沉重的小镇。

  与此同时,上京朝堂内发生巨变。太子在一日早朝上忽然宣布陛下薨逝,当很多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有内侍抬着灵棺而出,眼看着要往京郊皇陵而去。后宫中人由此才得到消息,皆是惊惧,吓得不敢为皇帝掉出一滴眼泪,生怕太子张口就要她们陪葬。

  不过这等消息一出,朝堂上的反应倒是显得小了很多。毕竟太子掌权多年,又将反对自己的一派压制得死死的,堂上不是他的手下便是中立的官员。或许还有那么一两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却也成不了气候。

  礼部尚书更是谄媚至极,他没能在之前成了太子的党羽,现下更要努力。看着先帝的棺椁一出皇城,立刻启奏,请太子即刻登位,至于那些虚礼,等这场战事过后再补也来得及。他甚至将新帝的年号都摆了出来,供太子选择。

  太子于上首冷嗤一声,却是没对他发火,也没有像某些沽名钓誉之人一般,还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径直站起,走到皇位上稳稳坐下。而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刻,众人也并未感觉到好像哪里变了。仿佛只是换了个位子,掌权者依旧是那个掌权者。

  见此,九公主带头称臣,余下大臣皆是俯首跪下。

  等消息传到各地,乌涂尔在赶路的过程中听闻,倒也不惊讶,竟然只是浅浅一笑。

  就像是新帝曾经所言,能者居之,没什么好讶异的。

  而新帝的一道道政策更是如同迅雷疾雨,在摆脱了东府的那点限制之后,终于将整个大胤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接着又是一道道军令,明明仍在战中,却又进封多人。其中就包括乌涂尔。

  这道圣旨一出,众人又是惊叹,差点吓掉大牙。可新帝雷霆手腕,也绝不是个任人唯亲的人。因此大家只是惊叹,想着莫非当了东府门生就能有如此待遇?亦或者是想着,那乌涂尔这一路走来,其中到底有多少新帝的手笔?

  不过猜测归猜测,有些人想着结实新贵,却因为新贵尚在东南前线,只好作罢。而这封圣旨,由夏聿怀亲自来前线,交给乌涂尔。他说道:“恭喜王爷。”

  说完,他又顿了顿:“不过并非越王,而是靖王了。”

  乌涂尔察觉到此人是在揶揄自己,微微一笑:“也遥祝夏使,陛下登基,夏使功不可没,也要比现在更加厉害了。”

  两人都是比较熟悉,各自开开玩笑,压根都没往心里去。

  新到的武器果然厉害,虽然因为限制,没能像是尼德兰人那种在炮筒上做改制。却是改了火炮炮弹本身的威力,炸过去之后能四散开来,波及范围不小。而新来的甲胄虽是轻甲,材料却很是有韧性,原本可能会死的杀招,对上风声甲,居然可以救人一命。这等好事更加给在前线的将士们信心,一时间士气大振,果然打得对方节节后退。

  夏聿怀看着送来的捷报,也知道乌涂尔就算是已然成为靖王,却仍旧忙得很。他冲乌涂尔拱了拱手:“我先回宫将图纸上交陛下,至于王爷您……自然凯旋。”

  乌涂尔哈哈大笑:“到时候喝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