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尔自知事态紧急,且不能暴露怀曲镇的秘密,因此只能单骑而去。按照夏聿怀所言,这等秘密就算是“离火”,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太子身边,或许还有李庄清楚。但这两个人不能无故跟着他行动,必须以太子为先。

  好在乌涂尔现在也算是一人轻松,郑湘文先他一步被调往东南,也没了什么多余的挂念。他一路隐蔽容貌和身形,带着夏聿怀给他的太子密令,如同一支利箭。更值得一提的是,太子即便在如此焦忙的时候,还是让夏聿怀给他带来了另一个“礼物”。正是从前还在东府的时候,与他十分亲近的良驹——横云骐。

  一见了横云骐,乌涂尔先是一愣。

  他自从那年出走东府,便是再也没有见过这匹在风雪中庇护自己的马儿。太子倒是提过,想让他重新带走横云骐。可到底是有计谋在身,乌涂尔不便彰显与东府的关系,这才拖到现在。当时的横云骐不过四岁,现在时光荏苒,少了当初的急躁,多了沉稳。乌涂尔知道马儿向来聪慧,却在看见横云骐走上前贴贴自己面颊的时候还是多了感慨。

  现下,座下神驹风采不减,乌涂尔伸出手拍拍它的长脖:“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横云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语,足下生风,不知道越过多少树影。

  夤夜,怀曲镇的官兵狠狠打了哈欠。虽说现如今各地都乱糟糟的有战事,但对他们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镇子来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如果说唯一的影响,可能也就是当地的守卫前段时间被调走了一部分,应当是为了补充人力去了。因此在镇子里剩下的官兵也不多,最近几日都只能匀出来一个人来镇口守卫。

  守在这里的官兵是个老兵,多少年了都是如此工作,早就不觉得这镇子有什么可守的。毕竟这里要什么没什么,钱没有、矿没有,有的只是寻常生活的普通百姓。他今儿被派来守卫,为了打发时间,趁着太阳没落山,就去胡大那边打了一壶酒,还去秀娘那里买了些卤肉。

  这会儿子他正吃得开心,还打了个酒咯儿,眼前昏花一片,根本没有看到有一骑士正往这边而来。

  直到马蹄声近了,他才有所反应。到底是军人出身,就算是懒散了多年,却还是听出了这马并非凡马。

  他微微一顿,随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能有这样马匹的人,非富即贵。可这样的人,怎么就会来自己所居的这个小小镇子?想起自己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孙女,他努力睁大眼睛,将有些生锈的矛对准了来人:“什……什么人!”

  马上骑士见他反应不小,即刻撤了缰绳,让那马儿生生停下。骑士也不多话,直接将密令取出,对他说道:“东府办事。”

  东府……东府……他脑袋中竟然第一时间没有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多时,大人随我来吧。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守门人。”这女声十分熟悉,老兵听出,这压根儿就是卖给他卤肉的秀娘!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只是寻常商人的秀娘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朝廷的官员。秀娘生的好看,往日却是一副市井模样,大家都在暗地里说她丈夫可怜。虽然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当老婆,可这女人的性子却是泼辣,在家里不知道要怎么整治他呢!

  可现下一看,秀娘哪里还有往日的样子?即便身着布衣,却是另一番样子……就像,就像是那些少有得见的大人物。

  马上骑士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驾马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像是在说暗语。秀娘面色不改,一一应对。片刻之后,骑士从马上下来,牵着缰绳对秀娘说道:“多年经营,有劳大人。”

  秀娘眸中光彩一动,却是笑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着,上京那头也快有好事了吧。”

  乌涂尔知道她说的是皇帝的病情及太子登基的事宜,微微颔首:“我走之前,听闻说,其实陛下已然宾天一段时候了。”

  提起太子,秀娘十分敬佩又尊重:“殿下雄才大略,跟着他做事,实在是幸事。唔……奉天院尚有几位大人,恐怕已经等着您了。”

  秀娘说完,便不再废话,带着乌涂尔在夜深人静的镇子中绕来绕去,脚步最终停在一片已然废弃的民宅前头。她脸上显示出一些无奈:“此地环境不好,往大人不要嫌弃。”

  “自是不敢。”乌涂尔对他们能在这里坚守多年十分感佩,哪里觉得什么环境不好。跟着秀娘直直步入那片民宅中。

  按照秀娘解释,这民宅当初走过水,死了不少人,当地百姓都觉得晦气,就渐渐不住在这里。他们从太子那边领命而来,为掩人耳目,就把此地当做建设奉天院的地址。正是因为要掩人耳目,也不敢将这里整修,所以外头看着仍旧是破败不堪。

  乌涂尔细细听着,惊觉尚在自己身处越国,还未到过上京的时候,太子就已然着手建立奉天院。也不知道是当时他就察觉到外族的恶意,还是……仅仅为了防患于未然。虽然看过不少太子的“早有布局”,却也没想到奉天院这一暗线竟然掩藏了这么久。看刚才那守门老兵的眼神,恐怕早就觉得秀娘是镇子里的人了。

  又是一段路之后,乌涂尔看见了前方等着的人影。他本以为如同秀娘所说,就是“几个人”而已,却不想这里人数众多,皆是沉默看着乌涂尔的到来。乌涂尔没有率先开口,反而是观察起来,发现这些人中有些应当是和秀娘一样的管理者,还有一些工匠,更是还有一支看起来十分精良的小队。

  秀娘上前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又将乌涂尔的太子密令给他们看了。这些人的神情才逐渐缓和下来,对乌涂尔说道:“职责所在,大人莫要责怪。”

  乌涂尔微微挥手,却也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殿下命我千里奔袭,就是为了来这里找到可以对付尼德兰人改良大炮的武器。前线战事危急,我也不便多留。”

  他说着,将自己的覆面取了下来:“诸君坦荡,我也不私藏。”

  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周围的人竟然多了些私语。最后还是秀娘上前一步,对着他的笑容更加真诚:“我就想着,能被殿下托付来此地的人,应当就是您了。”

  “王爷,随我来。”

  秀娘走过人群,将院子中那在月光下闪烁光彩的东西呈现在乌涂尔面前。

  “奉天院筹谋多年,终是没有辜负殿下用心。”

  “此为流火dan、风声甲。”秀娘说道:“有这两样东西,驱除鞑虏手到擒来。”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阵轻笑,冲着上京的方向微微一拜:“不知此等物品,作为殿下登基之礼,可还上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