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梁今曦反手将她的手腕握住, 怒喝道,“想让我去订婚就别碰他!”

  阿德也慌了,下意识就扶住了腰间的枪, 却不敢有所动作:二小姐的食指已经扣在扳手上了。

  “别用力哦, 小四,我要是一疼, 说不定就走火了,”梁今昕却不怵他,依然含笑看着韩墨骁,“这枪还没伤过人, 不过要是有人敢来我弟弟的订婚典礼上捣乱, 我倒也不介意试试准头。”

  事到如今,韩墨骁知道怕也没用了, 也笑道:“二小姐刚才还说让我去观礼,现在又拿枪顶着我, 看来也不是诚心请客。”

  “开个玩笑罢了, ”梁今昕懒懒瞥了他一眼,“只要你是诚心来喝喜酒的,我和我弟妹自然欢迎。”

  说罢, 她松了手上力道想把枪收了,梁今曦猛地扯开她的手腕, 将枪夺了丢在一旁,脸色已在爆发边缘,冷声道:“我只说一遍, 以后你再拿这种东西指着他, 别怪我不拿你当姐姐。”

  “紧张什么?”梁今昕笑了,“只要你配合一点, 我说了不会动你的心肝宝贝。”

  梁今曦脸色铁青地甩开她的手,揽过韩墨骁径直离开,头也不回道:“阿德,送客。”

  “二小姐,请!”

  梁今昕一手揽着细腰,一手伸到自己肩膀旁边:“把我的枪捡起来。”

  梁四爷脚步一停,又对阿德道:“这阵子二小姐有许多事要忙,别让我再看见梁公馆还有事要她出现在这儿,听见了吗?!”

  阿德看了他背影一眼,低头道:“是。”

  “还真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生气?呵。”梁今昕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见阿德不动,自己蹲下去把枪捡了起来,在他身上蹭了蹭,扭头离开了。

  “疼不疼?”梁今曦问。

  韩墨骁摇摇头,挤出一个笑脸:“上回被人用枪指头还是在白家的时候,不过三姨太在白老爹和我大哥面前可不敢这样,今昕小姐可比三姨太要疯得多,当着你面都快忍不住了。”

  “她知道我的脾气,”梁今曦用拇指帮他轻轻揉着,宽慰道,“不敢真对你怎么样的,别怕。”

  “我知道,否则我早就不在这里了,”韩墨骁笑道,“她只是吓吓我,顺便敲打敲打你罢了。”

  梁二小姐还需要他这根软肋去威胁梁四爷订婚、结婚,甚至是生孩子,轻易不会动他;而等到梁四爷真的有了孩子,她杀不杀他意义已经不大。

  但不管怎样,现在他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委屈你了。”梁四爷垂着眼,唇角重新变得平直,早前在浴室说笑的那份轻松早已消失不见。

  “委屈什么啊?又没少块肉,”韩墨骁伸出双手去扯他的腮帮子,“倒是你,刚才还好好的,你二姐来一趟脸就黑了,不行啊,给我笑。”

  “胆子越来越大。”梁四爷那张俊脸都被他扯变形了,当即捞过他的腰就要往他嘴上亲。

  “别,”韩墨骁连忙把他推开,小声道,“阿德还在呢……”

  两人一扭头,阿德已经面对着墙壁转过去了。

  他低着脑袋,耷拉着肩,似乎不大高兴,侧脸上还留着被梁今昕扇过的巴掌印。

  “不怪你没拦住,这个家谁也拦不住她,”梁今曦道,“去敷点药。”

  阿德这才转身点了点头,转身快速离开了。

  “我一直想问,”韩墨骁看着他的背影,“阿德是怎么跟你的?”

  “匪山上捡来的,”梁今曦带着他往饭厅走,“我读军校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是在军营度过的,十七岁那年听说营地里抓了个小贼,过去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是阿德。”

  “你自己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呢,”韩墨骁笑道,“孩子捡孩子,有趣。”

  “其实更小的时候差点就捡了一个,”梁今曦道,又有些遗憾地勾了勾唇,“但那时我什么主都做不了,家里规矩又多,带回来也护不住他,只得把他放了。”

  “你的做法是对的,”韩墨骁点点头,“我们这些孤儿小时候最怕的其实不是挨饿受冻,也不是被其他流浪汉欺负,而是有人随随便便把我们捡回家,又随随便便丢给我们不认可的人,或者养个几年又重新丢掉。”

  好像他们是什么小猫小狗,当下觉得可爱可怜就带回去,其实根本就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想好要对他们负责。

  与其带来二次伤害,不如释放一点到为止的善意,给一口饭、一块馒头就可以了。

  “你遇到的都是好人,”梁今曦见他想起伤心往事,捏了捏他的指头道,“老韩院长和白世昌都不是因为不想要你才离开。”

  “我知道,”韩墨骁仰起脸摸摸肚子,笑道,“快吃饭去,我都饿得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梁今曦剑眉微挑,直接矮身将他抱起,不顾他的惊呼和抗议,端着他往饭厅去了。

  “梁今曦你疯了,放我下来。”

  “是你说走不动。”

  两人的笑闹声在往日沉寂的梁公馆回荡着,捡小孩的话题也被一周后的具体安排盖过,等到饭菜上来,早已被遗忘。

  没人知道,梁四爷又一次错过和久远记忆中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相认的机会;韩墨骁也没能知道在他几岁时,那个救了他,带他吃过牛肉面,提出想带他回家的军装小哥哥究竟是谁。

  梁今昕走出梁公馆上了自己的车,这才“嘶……”了一声,把袖管往上拉了拉。

  看着已经泛着青紫的手腕,她重重地皱了皱眉。她如果不是他的姐姐,夺枪时她的手腕估计已经被掰断了。

  怎么能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太荒谬了。

  也罢,等以后小四就会明白,她做什么都是为他好。

  她随便揉了揉手腕便将袖子重新放下去,吩咐司机:“开车。”

  接下来的几天,梁今曦每天都和韩墨骁见面,或和他开着新车去练车兼约会,或在逢春院陪他写字喝茶,或同他去采购出国旅游要准备的物品。每隔一晚,他就把他的小韩院长接回梁公馆彻夜缠绵。

  时间飞快地流走,很快便到了订婚前夜,梁四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韩墨骁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明天一早,阿德会来开车送他去淮海搭轮船,而梁今曦会前往欣日饭店。

  去淮海要经过衍山,韩墨骁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遇上土匪,梁今曦道:“放心,岑司令早把蒲州城外的那些匪山扫得干干净净,有阿德陪你,什么都不用怕。”

  韩墨骁点头笑道:“我都忘了,有岑司令在,哪儿还会有土匪的活路。”

  “他最近闲了,倒是也想见见你,”梁今曦摸摸他的脑袋,“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他。”

  “嗯。”

  柳芽见韩墨骁要出门很久,便和许小二暂时搬回了逢春院。孩子们听说院长要出国,早就写了心愿单要他回来时给他们带礼物。韩墨骁一一应允了,将单子折好放在行李里。

  只等天亮了。

  韩墨骁在床上躺了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要起身给梁公馆打个电话,房门被敲响了,拉开一看,梁四爷站在外面。

  “曦哥!”他扑进他的怀里,眼睛立刻就湿润了。

  “来送送你,”梁今曦把人抱进门,“都收拾好了?”

  “你明天要小心一点,”韩墨骁将脑袋埋在他肩上闷闷道,“我的船一靠岸就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接。”

  “好,天天守着电话等你,”梁今曦轻轻抚摸着他单薄的背,温声道,“天还凉,躺回被子里去。”

  韩墨骁不肯,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撒娇了?”梁今曦笑着拉开大衣将他裹进来,抬起他的下巴想去亲他,却发现他已经哭了,闭着眼不肯看人,睫毛上全是眼泪,脸也湿了。

  “放心,二姐再怎么疯也不会伤害我,”梁四爷安抚地拍拍他的脸,“我不会有事,也不会乱来,你安心出去玩,嗯?”

  “我不想一个人去了,我已经开始想你了,”韩墨骁睁开眼,抱住他的脸亲了上去,边亲边问,“曦哥,怎么办?”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还没离开就开始思念,遥远的旅程因为要和梁今曦分离,瞬间就变得暗淡无味起来。

  明明在买东西的时候,他还开心地期待着再一次踏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国度。此刻他明白了,原来他开心的不是出游,而是梁今曦帮他选墨镜,告诉他哪件风衣穿着最合适,叮嘱他船上太阳太大容易晒伤,涂多少防晒油也不如进舱内休息顶用的这些瞬间。

  柔软温热的唇珠在唇上不知疲倦地蹭来蹭去,像故意勾引猎人上钩的狡猾狐狸,却又带着麋鹿般的无措和纯情。

  梁今曦呼吸微沉,咬住那丰腴粉嫩的下唇轻轻撕咬碾磨,用舌头抵住韩墨骁的牙关使他松口,得以入侵后立刻变得霸道起来,不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用修长有力的大掌托住他的后脑将他押上自己,以铺天盖地的热吻将他的感官盖满。

  这种占有欲极强的吻法往往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的前哨,房间立刻像撒了火种,暧昧的荷尔蒙随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声铺满了整个卧室,韩墨骁不知何时被放回床上,身体软得像化了水。

  “曦哥……”他痴痴地叫着梁今曦的名字,等着他将自己带入极致的沉沦和癫狂。

  然而梁四爷却在这紧要关头停下,拉过被子将他裹住,低头重重轻了他两下:“等这件事结束,你去哪儿我都陪你,今天就到这儿。”

  韩墨骁知道他不想耽误他明天早起,却已经被他弄得不上不下、难受得很,拉着他的手臂道:“那你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梁四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狐狸,勾引我?”

  韩墨骁皱起鼻子:“你来不来?”

  梁今曦看了他一会儿,脱了大衣拉开被子躺进去,韩墨骁得逞,立刻爬到他身上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抱着他又亲又舔,这人却翻身把他放下,有些无奈道:“我要是真的来,你明天就走不了了,乖一点。”

  “不来你刚才那样亲我,混蛋。”韩院长不干了,转身背对着他生闷气。

  “记在账上,以后你想怎么疯我都陪你,”梁今曦低头亲亲他的肩窝,“在这儿做那些小鬼都来听墙脚,你怎么办?”

  “……”韩墨骁又转过身将人抱住,闷闷地说,“知道了。”

  这人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都说过好几次要在他这破床上试试,可实际上他知道他有什么顾虑,从没真的这么做过,哪怕到了现在也一样。

  又躺了一会儿,身上的火渐渐散去,韩墨骁心里也平静了一些,问:“你这么晚特地跑过来,还有别的事吧?”

  这几天他们天天见面,今晚也打过电话了。

  “小韩院长不哭鼻子了?”

  “快说!”

  梁今曦笑了一下,起身下床拿过大衣,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护照和一些文件递过去,收了玩笑的心思,沉声道:“是还有事,很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韩墨骁见他神情严肃,便也坐起身披了衣服,将东西接过来一看,是展鹏的护照和签证,还有一些现金和几张大额支票。

  “展家二老昨天已经从华北出发来蒲州参加我的订婚宴,我打算趁机把小鹏送到英国去。他已经在路上了,明天一早到淮海和你一起走。”

  “啊?可是……”韩墨骁惊讶道,“他要是逃到国外,他父母能接受么?你岂不是又得罪……”

  “我无所谓,”梁今曦蹙了蹙眉,“什么情况都比小鹏被折磨死好。”

  “这么严重!”韩墨骁更惊讶了,“他怎么了?”

  梁今曦闭上眼,缓缓道:“展家认定这是病,一直在给他做治疗……前几天他想办法递消息出来求我送他出国,我答应了。”

  “这还能治?”韩墨骁讶然,又担心地问,“他是不是对药物反应很大?”

  “他小时候打针都要哭半天,这么关着打针吃药自然难受,”梁今曦勉强笑了一下,“出国先避避也好,和你一路,船上也有个照应。英国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到了之后你去做你的事就好,不必再管他。”

  “好,”韩墨骁把护照和支票收好,“明天到了淮海我会在码头等他。”

  梁今曦给他在英国雇了保镖和临时助理来接船,想必给展鹏也准备了。船程有一个半月,现在情况紧急,船上估计也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等船靠了岸,展鹏的身体若是还没恢复,他可以先陪他在医院安顿好再去办事。

  “小鹏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梁今曦又叮嘱道,“你不要问太多,陪着就行。”

  “我知道了,”韩墨骁点点头,“他生性乐观,在英国待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

  “这一路就靠我们小韩院长了,”梁今曦笑着拍拍他的肩,重新把他塞回被子里,“睡吧,等你回来。”

  韩墨骁也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等梁四爷亲过,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