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下完后, 韩墨骁又一次听到了展鹏的消息。

  电话是秦颖打的,说展鹏两天前已经被带回了展家。

  “他怎么样?”韩墨骁问,“在哪找到的?”

  “人倒是没什么事, 就是钱花完了又不敢去银行取, 落魄得很,被展家的人脉在遂州的一个破庙找到的, 也不知道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秦颖又道,“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不用再帮忙留意了。“

  “好, ”韩墨骁顿了顿, 还是问,“他家里现在是什么打算, 还催他结婚么?”

  “他闹得特别厉害,至少得看得牢牢的, 不让他再跑了吧?至于他的婚事怎么安排, 我也不大清楚。”

  “知道了,谢谢。”

  外面的天还阴沉沉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展鹏的消息, 梁四爷自然比他先知道,但他想了又想, 还是给梁公馆打了个电话。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一周了,期间梁今曦给韩墨骁打过一次电话,但他没接, 示意听电话的韩枫说他不在, 有事可以转告。梁四爷说没有,问了彤彤两句, 听说她已经睡了便挂了。

  “梁四爷,我是韩墨骁,”韩墨骁开门见山道,“听说展鹏被抓回去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您一声。”

  “你说,”梁四爷道,又笑了一声,“小韩院长总是一转身就和我这么生分。”

  “……”韩墨骁一时语塞,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说正事,“我本不该越俎代庖,可眼下展家看得太牢,展鹏估计是没有机会再求救了,你要是不帮他,他可能会出事。”

  梁今曦闻言便也收了调侃他的心思,正色道:“怎么?”

  “展鹏之所以宁愿躲到破庙里也不肯听家里的安排去结婚,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姑娘,而是因为……”韩墨骁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他不喜欢女人,喜欢同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才道:“接着说。”

  “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但眼下能帮他的只有你了,”韩墨骁顿了顿,又道,“其实上次你和秦颖走了没多久,他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死也不会跟女人结婚,现在被抓了回去,估计要弄个鱼死网破。”

  他和展鹏虽然以前确实很不对付,但也算相识一场,要是他真的出什么事,他估计也会良心不安。

  “知道了,”梁今曦道,“交给我。”

  韩墨骁微微松了口气,又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说。”

  “好,替他谢你。”

  “那我挂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四爷找我有事吗?”

  “小韩院长,”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仿佛那人的呼吸就在耳边,韩墨骁心神一晃,又听得他沉沉道,“你不会以为咱们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我可没有答应。”

  韩墨骁那漏了一拍的心脏立刻活蹦乱动起来,咚咚地打在胸腔上,他握紧电话线迫使自己冷静,道:“咱们有什么事?”

  “你不问,也不让我说的事。”

  这人果然阴险得很,只一句话便叫人心乱如麻。

  韩墨骁低声道:“我要睡了,再见。”

  “睡吧,”梁四爷笑了一声,“很快会再见的。”

  “啊?”韩墨骁一愣,电话却已经被挂断了。

  啧!

  这叫人怎么睡得着!

  他把电话重重一挂,转身瞥到自己突然练了好几天的小篆,拿过毛笔沾了墨,“唰唰”画了两笔,工整的纸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叉叉。

  他胡乱又添了几笔,把笔一丢,烦躁地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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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公馆,后花园。

  梁今晴正满头大汗地蹲着马步,累得小脸煞白,一打眼看见梁四爷过来了,立马叫道:“四哥哥你快点救救我!”

  “蹲好。”一边的阿德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腕,手指粗的棍子便不轻不重地打在六小姐小腿上,疼得她大叫起来。

  “臭阿德!我再也不想理你了!”梁今晴骂道,可又担心再挨打,只得又乖乖蹲好,愁眉苦脸地看着梁四爷。

  梁今曦抬了抬下巴,阿德便收了棍子对梁今晴道:“今天到此结束,明天早上六点我会在六小姐门口等。”

  “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梁今晴气哄哄地把人赶走,拿过石桌上的毛巾擦着汗,坐到梁四爷旁边的石凳上委屈地说,“四哥我能不能不学了?阿德哥每天六点就要我起床练打靶,晚上还得学武术,现在都十点了,我白天除了上课还得去公司实习呢!他还打我!我快被折磨死了!”

  上周四哥从张家一回来就把她丢给了阿德,让她学防身术和枪法,说担心以后也和香寒姐一样遇到危险。她本来觉得学一下也不错,可阿德实在是太魔鬼了,她感觉出生以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才十天就坚持不了了?”梁今曦微微勾唇,拍了下妹妹无精打采的脑袋。

  “哎呀,你和二姐吵架,为什么是我在受罪啊?”梁今晴愁眉苦脸道,“香寒姐姐是因为身边没有厉害的人,那我就算做生意,不还有你和阿德哥哥吗?你们要是也都没空,我可以带保镖啊!”

  再说了,她又不需要像香寒姐那样自己去创业,就算以后要出门谈生意,谁又敢打梁家六小姐、市长小姑子的主意?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梁四爷接过她的毛巾替她擦汗,“以后我不在,你五哥也是个常年不着家的,梁公馆可就全靠你了,你就算只有几下花架子,也不会有人敢随便小瞧你。”

  当年二姐但凡能撂倒一两个来拉她的老妈子,再掏出枪来随便打碎点什么,那位不长眼睛的堂哥也不至于敢直接对她动手。

  虽然他后来折了那堂哥一条腿,可当时二姐还是受了委屈的,以后他远在大洋彼岸,这账就更不能等着他回来再算了。

  小六现在学也不晚,每天让阿德带着练两个小时,等大学毕业,一般人还真动不了她。

  “梁公馆靠我?”梁今晴眨了眨眼,“四哥哥,你要去哪儿?”

  梁今曦把毛巾丢回给她:“你四嫂去哪我就去哪。”

  以韩院长那个脾气,现在只怕正计划着怎么远走高飞,和他断个彻底。而要让二姐不再盯着逢春院不放,那个一根筋的脑袋瓜想到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出国、回欧洲,以后山高水远,再也见不到了,二姐应该就放心了。

  至于心里怎么难过,怕是只有他的枕头知道了。

  “啧啧啧,都这样了你还想让人家给我当嫂子呢?”梁今晴一边咋舌一边摇头道,“没想到我四哥坠入爱河也和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一样的鬼迷日眼。”

  “没大没小,”梁四爷轻轻在她额头上拍了一掌,“怎么说你四哥的?”

  “难道不是吗?我看啊,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放屁,”梁四爷冷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

  “本来就是,”梁今晴也仰头轻哼一声,“以前就算了,这次你救了他,他总不该再怨你才是,简直太过分了。”

  “谁跟你说他怨我?”梁四爷乐了,“你的眼线是谁?情报工作做得这么差,该扣钱了。”

  “他那天在梁公馆骂得可难听,全家上上下下都听见了!”梁今晴翻了个白眼,“你带着伤在二姐家帮他讨公道,他倒好,叉着腰对着花园骂了你大半天,哪有这样的!”

  梁四爷斟酌了一下用词,对妹妹说:“你就当那是我们的情趣,他骂得越凶,说明他越担心我,四哥心里越高兴。”

  “什么?你!”梁今晴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嗔怒道,“四哥,你能不能注意点分寸!我都还没成年呢,才不要听你们的情趣!”

  梁四爷哈哈大笑:“以后不许再说人家坏话。”

  “知道了,”梁今晴小脸依然红着,眼里带着点八卦的神色,“我还听说二姐把姐夫家那个堂妹拒绝了,她不反对你喜欢同性了?”

  梁今曦唇角的弧度一凝,淡淡道:“跟你说得够多了,不许再瞎打听。”

  “这不许那不许,哼,”梁今晴却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歪着脑袋做了个鬼脸,“那你刚才说四嫂去哪你去哪,这话什么意思?”

  梁今曦看了她一会儿,将她带回书房把要将公司交给她的想法同她说了。

  让他欣慰的是,这小丫头虽然全程都咋咋呼呼的,倒也没有自我否定说不行。兄妹两聊完之后,她反倒有些兴奋,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别想着现在就坐我的位置,”梁四爷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现在连小五都不如。”

  “梁总放心,我会努力的!”梁今晴嘿嘿一笑,又道,“不过四哥,你为了四嫂放弃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这可是欣日总经理的位置,下面管理的公司随便数一数都有几十间,生意版图遍布全国,还和很多外企有合作。

  这么大的企业家,四哥说不干就不干了?

  “等你谈了恋爱就知道值不值得了。”

  “那我可不要,”梁今晴头一扭,挺起胸膛道,“我立志要做香寒姐那样的企业家,创造更多工作岗位,生产更多产品,为国家交更多的税,走实业强国路线,嗯…我还

  可以给军队提供后勤物资,给岑伯伯的部队捐钱□□支弹药,间接参与保家卫国!反正我很忙的,没时间谈恋爱。”

  梁今曦听着她的豪言壮语,端起茶杯,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四哥,”梁今晴又担心起来,“连你这个男的二姐都催着结婚,到时候她会不会也天天逼我去相亲啊?”

  “她要是催你,你就拉你五哥出来当挡箭牌,”梁四爷笑道,“反正他也不着家,二姐管不到他。”

  “好主意!”梁今晴又高兴起来,“反正有你和五哥在呢,要是到时候她也逼我,你们可要帮我呀!”

  梁今曦笑着应了,想到二姐说的一个月期限,又蹙了蹙眉。这一个月内,必须要解决问题,否则后面韩院长就真的危险了。

  这时门被敲响,阿德进来了,打完招呼后看了梁今晴一眼。

  “又是我不能听的悄悄话?”梁今晴见状,自觉地站起来往外走,“好好好,我走就是了。”

  “四爷,”阿德把一个信封放在梁今曦桌上,“这是那边的回函,刚到的。”

  梁今曦拿起来看了一下,问:“交代你的另外一件事呢?”

  “办妥了,三天后可以拿到东西。”

  “好好准备一下,”梁四爷勾了勾唇,“三天后去逢春院。二姐那边你盯紧点,这段时间有什么人进出张家,尤其是找她的,都给我一个个查清楚。”

  “四爷放心,阿邦他们一直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