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从记事起, 顾池音就能看见这位异父异母的哥哥身上都有些什么标签。
懂事,这人非常懂事。省心,自己会煮菜, 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成绩好,无不良嗜好, 情绪稳定。
江从星, 一个过去十年来顾池音光是想到就会皱眉的人。克制自律, 衣冠楚楚, 一个活在教科书,和妈妈的唠叨里的人。
又逃课,又考这点分,又不洗袜子。往往这些话后面会跟一句, 看看人家从星。
所以顾池音有时候会跟他妈妈还嘴说, 是是是, 江从星什么都好, 让他来家里给你当儿子。
这时候妈妈会很骄傲地说, 从星本来就是我半个儿子,我和静雅上初中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我俩要当亲家, 分享同一个孙子。
说完会懊恼, 怎么就都生了儿子呢。
顾池音就嘟囔,那你和静雅阿姨都再生一个呗。
妈妈会锤他, 你以为生孩子是买狗啊?
江从星啊, 就是个大家闺秀,必不可能离经叛道。
他会好好地长大、工作、娶妻、生子。
他不会爱上自己世交之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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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的房子在同一个别墅小区, 独栋之间相隔一条窄窄的碎石子路。
顾池音到家的时候, 客厅里他自己的爸爸、江从星的爸爸, 以及海运公司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叔叔伯伯。
“哟,今儿就回来啦,我以为要后天呢。”顾爸说,“叔叔们今晚要在家里商量点事儿,得到夜里,吵得很,你去从星家里睡吧。”
“喔。”顾池音拉着行李又出来了。
滚轮咕噜噜地压过石子路,他直接用指纹打开江从星家的大门,然后看见他妈妈和静雅阿姨敷着面膜裹着发膜还做着手膜,正在客厅投屏看电视剧。
估计是什么苦情剧,已经哭了一轮了,一茶几的纸巾团。
“你回来啦。”静雅阿姨随意应了一句,“上楼洗洗睡吧。”
自己的妈只是投来一个眼神,大概是敷衍了一下,妈妈也很想你之类的。
“好……”顾池音吭哧吭哧地拽着行李上到三楼,三楼有间客房基本可以定义成他在江从星家的房间。
打开房门,里面的布局和摆设跟江从星的房间如出一辙,喷火龙的床单被罩,大黄蜂的落地灯以及哈士奇回眸的靠枕。
两个家庭维持着这样的生活模式已经二十多年,江妈妈,也就是静雅阿姨,给江从星买了什么,肯定也要带一份给顾池音,顾池音家里也是一样。
顾池音随手把行李箱一放,背包一丢,在衣柜里拿套睡衣就去洗澡。
没什么比舟车劳顿之后的热水澡更舒服了,还有热水澡之后的冰牛奶。
敲门声响的时候顾池音直接喊了进来,睡衣扣子错位了,袒着锁骨和半块右边胸膛。
“牛奶。”江从星递过来,玻璃杯里晃荡着几粒冰块,甚至还有个吸管。
顾池音接过来,微笑,“谢谢哥。”
一声“哥”,让江从星受到了精神攻击。看着这模样的顾池音,脑子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顿时烟消云散,“不客气。”
早几年顾池音叫“哥”,每叫一次他就身心舒畅一次,没想到时至今日是每叫一次萎靡一次。
江从星回去自己房间,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曾有一次海运公司出现了资金周转的问题,那会儿两家人说不行就卖一栋别墅,先填个千儿八百万的现金,我们两家住一栋。
那时候江从星隐隐的还有些期待。
可如今人真的在自己隔壁了,心有杂念倒成了逆天悖理。
而顾池音那边,手机荧光在被窝里照着脸,空调嗡嗡地吐着冷气,他蜷缩成一团,很困,但睡不着。
次日清晨,两个人顶着两对黑眼圈,导致餐桌上两位妈妈一度以为这俩又像小时候一样溜出去上网了。
“时差没倒过来吗?”顾池音妈妈问,“都没睡好呀?是不是半夜跑一块儿聊天去了?”
“没。”顾池音接过静雅阿姨递过来的筷子。
江从星把小笼包挪到顾池音面前,顾妈妈啧啧感叹,说这俩现在比小时候好多了,小时候顾池音个小没良心的天天跟哥哥摆脸子。
江从星心说是啊,小没良心的。
这么想着,把豆浆端给他。
顾池音接过来,故意碰到他手指,说:“是啊,不能总跟小时候一样了,是吧哥,谢谢哥。”
“……是啊。”江从星敛了笑,点头。
顾池音又进一步,“小时候不懂事,总不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不能一辈子都要哥哥处处相让。”
这话让顾妈妈听得很顺耳,“不错,终于长大了,妈妈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跟从星杠着呢。”
“怎么会呢。”顾池音含着笑,伸手扶了扶左边江从星的上臂,看向他,“而且,从星哥哥明年就跟我一个车队了。”
这话一出,两位妈妈立刻惊喜了起来。
“是吗!”
“那太好了!”
“我们要摆个酒席庆祝吗!?”
江从星看了眼他还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再看看他。对方一脸澄澈,干干净净。
顾池音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队内票型8:1,我是唯一的反对票。”
“看来你没有一票否决权。”
早餐后妈妈们一刷新网页,果然Hunters车队在夏休第一天官宣了明年的席位,招募了又一位华籍车手江从星。
顾池音得补个觉,吃完早餐上楼又睡了,江从星留在厨房帮忙洗碗。
和妈妈一起洗碗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薛静雅女士又提起了洛娴。
“你哟,洛娴那小姑娘多漂亮呀,性格也好,温温的,家里情况简单,我们互相知根知底的。”薛静雅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把盘子冲干净,递给江从星,“从星,咱们倒也不是急着结婚,你交交女朋友嘛。”
江从星接过盘子来,“嗯。”
其实江从星小时候挺闷葫芦的,只有跟顾池音在一块儿才话多。
“你也算事业有成了,交个女朋友,处几年,安安稳稳地结婚,给妈妈生个小孙子。”薛静雅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嘴角的弧度,“好不好,听话啊。”
他一直都是个听话的。
江从星垂着眼,不应,也不说话。连嗯都不嗯了。
咚咚。
没人理。
可能是睡着了。
江从星刚准备走开,门开了个缝,里面顾池音蹙着眉,表情非常不爽。
“蓝……蓝莓。”江从星赶紧把手里的小碗举起来,“我妈让我端给你,护眼的。”
顾池音点点头,“拿进来吧。”
“被我吵醒了?”江从星把门带上,“……不应该啊,你很难被吵醒。”
“尿憋的,豆浆喝多了。”顾池音打了个哈欠,重新窝回床上,脑袋陷进羽毛枕头里,有段时间没剪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江从星把蓝莓放在床头柜,然后轻轻坐下,看了他一会儿,问,“尿过了?”
“嗯。”顾池音闭着眼睛蹙眉,“不然呢,我尿你床上啊。”
“都可以。”江从星笑笑。
然后换了个角度坐,慢慢靠在床头,说:“刚才……我妈劝我交个女朋友。”
顾池音睁开眼,“不行。”
“嗯?”江从星一时间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看向枕头上的人,“不行?为什么?”
顾池音啧了声,翻身过来,平躺着看他,“那你不就是骗婚Gay了吗,这合法吗?”
“……喔,因为这个啊。”江从星喃喃道,“我不找,我就是说说。”
骗婚合不合法的另说,这大起大落让江从星有点低迷。
“然后呢。”顾池音问,“你跟静雅阿姨说为什么不找吗?”
“没,不知道怎么说。”
“拖着吧。”顾池音说,“一年就回来两趟,顶着点,撑住啊。”
江从星一笑,“为什么要我撑住?”
顾池音斜乜了他一眼,“因为你是哥哥,你撑不住了下一个被催婚的就是我了。”
“……”
房间里的窗帘很厚,遮光性很好,虽说是清晨十点多,但屋子里幽暗得像傍晚。
他迟疑着,想伸手去抚一下顾池音的头发。
“能不能暂时不当哥哥。”江从星说,“我错了,我不该瞒你合同的事。”
顾池音翻了个白眼转过去背对他,“不是瞒我合同,是骗我……”
收声了,有点脸红,把被子拉上来。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合同跟你卖惨,骗你跟我亲嘴儿。”江从星碰碰他肩膀,“可我还想亲你一下。”
“你还是尽快滚出去。”顾池音把棉被直接蒙过头顶。
江从星没滚,江从星也不会说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出去这么低端的话。
否则太丢绿茶的脸。
“阿音,我想亲亲你,我知道错了,被叫哥哥一点都不爽。”江从星微俯了些身,可怜兮兮地对着棉被说,“五秒钟,不做哥哥五秒钟,好吗?”
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小品学兼优的孩子说出来的。
顾池音探出半颗脑袋,眼睛笑起来,“哦,你五秒男。”
江从星拽下他被子,衣服布料和棉被摩擦着,窸窸窣窣地,在暗成深灰色的、开足了冷气的房间里,两个人滚烫的嘴唇贴在一起。
人会对美好的事物产生习惯和依赖,亲吻这个行为刺激着大脑皮层,那是一种容易成瘾的感觉。
这就像咖.啡.因刺激中枢神经,令人保持专注,提高效率。在没有咖.啡.因的时候,人们会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所以咖.啡.因会成瘾。
亲吻也是如此。
顾池音的指缝穿进来江从星的手指,他们的掌心都因为常年赛车有了一层茧。江从星的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侧颈,分明只是覆在上面,却像是贴了块炭火。
他下意识抓住江从星肩膀,却不是要推开他,还好有一层棉被,这让江从星看不见他紧张、兴奋地绷起的腹肌。
他还没学会在接吻中呼吸,所以分开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喘一下。
于是江从星又贴下来,这次十指紧扣,紧到指腹泛白。
这比高中翻墙溜出去上网还让人焦灼,这太可怕了,房间的门没有锁,随时会有人敲门,甚至直接进来。
理智在努力地想把顾池音拉回来,但这个吻就像深渊里的触手。
江从星甚至用拇指摁了摁他下巴尖儿,让他嘴巴张得更大,自己更彻底地掠夺他。
“我们这样被发现了怎么办。”顾池音问。
“那可能以后夏休期就不用回来了,毕竟翅膀早就硬了。”江从星用拇指描着他嘴唇。
“不止翅膀吧。”顾池音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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