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顾池音回想了一下, “你不觉得当时我差点就往你脑袋上掀凳子了吗?”

  “喔。你就喜欢这一挂的。”顾池音紧接着说。

  晚风吹在脸上,顾池音转过身继续走。他不认识这里的路,也不知道要这么走到哪里, 路灯下能看见江从星的影子在跟着他。

  这样就行了,别掉河里就行。

  江从星对他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江从星就是家人。无论他多讨厌, 做了多过分的事, 他都不可能真正的弃绝他。

  所以当顾池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在第不知道多少盏路灯下回头、转身。

  “所以你知道我并不能把你怎么样,才说这些的,对吗?”顾池音说, “就算你疯狂跟我说你喜欢我, 就算我再讨厌你, 今年春节我还是要和你坐在一起吃饭, 我还是得端着果汁对你说‘从星哥哥新年快乐’。”

  对的。

  江从星很无赖地想。

  就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甚至于从他们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他们是世交, 是一家人, 只要祖父辈、父辈的关系稳固,他们就永远是兄弟。

  “你还记得初中在巷子里骚扰你的那个变态吗?”江从星忽然问。

  顾池音点头, 他不明白江从星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那个变态后来真的来找我了。”江从星说, “他说,我长得也不错, 让我陪他睡一晚, 他就再也不会去找你。”

  顾池音一怔, 尔后想想,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江从星再不济当时也接受过卡丁车体能训练。

  “后来呢?”

  “我把他打到说不出话,最后那个变态告诉我,我和他一样。”江从星的表情很平淡,“他说,‘臭小子,你和我不是一样吗,不是一样想把那个小男孩按在床上睡上个千千万万遍吗’。”

  有一瞬间顾池音脱口而出想说,你和他不一样。

  你是江从星,你小时候学什么都快。

  你全天下最懂事,即使出国比赛训练,文化课学习也非常好。

  结果江从星接着说:“我说,是,我们一样。”

  “你……”

  “对不起。”江从星上前一步伸出胳膊,动作轻柔地拥抱住他,“对不起,哥哥是个变态。”

  -

  巴黎站后休息了两天,说是休息,可以随意安排时间,但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巴黎呆着。

  两天的时间,也不可能跑太远,而且体能师通常都会千叮咛万嘱咐,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所以没什么意思,大家基本都在巴黎转悠,或者在酒店睡觉。

  前一天晚上,江从星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什么,他在塞纳河边抱着顾池音道歉,说自己是个变态。

  顾池音当时慌了,想都没想,把他紧紧地抱住,一个劲安慰他。

  你不是,你不是变态,你是江从星!

  你是天之骄子。

  现如今一觉睡醒,顾池音看向隔壁床,很少有的,他比威廉先一步醒过来了。

  坐起来的顾池音整个人的状态就很像是——距离和某人吵架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才想到应该怎么回怼。

  整个人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顾池音这一生最反对的一句话就是“男人根本无法分辨绿茶”,因为就以他被江从星茶了这么多年,试问什么样的绿茶他看不出。

  结果采茶大师顾池音滑铁卢了。

  玩不过,他恨不能捶胸顿足,他这辈子都玩不过这绿茶精!

  是的,什么对不起,什么哥哥是变态,江从星终究都是为了讨一个吻。

  他们接吻了,在一个顾池音完全设想不到的情境下。

  巴黎的夜色像个巨大的黑色翅膀,昨晚江从星一双点墨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那眼波像能念出八百个字的作文,顾池音生平没几次这么慌张,他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江从星太过分了。

  以至于江从星慢慢靠近他的时候,他居然连推都没推他,甚至手臂还抱在他后背。

  亲亲哥哥呀,小时候妈妈经常这么说。

  哦,那就亲一下吧,五六岁的孩子,啵一下脸蛋而已。

  你也亲一下弟弟,江从星妈妈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所以昨晚顾池音满脑子想的都是,啊,小时候亲的多了去了。过生日亲一下,过年亲一下。那就再给他亲一下吧。

  于是江从星吻了他。

  应该说,是拥吻。

  江从星有烈酒的味道,江从星的嘴唇挺软的,他把江从星抱得很紧,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抱得那么紧。

  昨晚其实巴黎有一波降温,但顾池音觉得浑身滚烫,他意识不到江从星的嘴唇在自己的嘴唇上贴了多久。他只觉得时间在被慢慢放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扫着江从星的眼皮。

  虽然奇怪的是,他没有想要躲开的念头,那个瞬间顾池音没给自己任何解释。

  因为江从星的舌尖探过来了,非常轻,好像在试探一杯水的温度。

  接着江从星的手掌托到他后脑,另一只手臂依然环在他腰,这样顾池音便毫无意识地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头。

  当顾池音意识到这是在接吻,而不是小时候“亲哥哥一下”的那种吻的时候,他已经像个按照编程运行的仿生人一样张开了嘴。

  接下来的事情离谱得就像玫瑰花拿着指甲剪给自己修倒刺。

  巴黎夜晚无人的街道,枯黄色的石砖墙有路灯投下的影子,两个青年不分彼此,顾池音也迎上了自己的舌头。

  最后就这样了。

  吻了个彻底。

  没有任何其他合理的解释。

  不是亲亲哥哥,而是和他真实地接吻了。

  现下想想……

  好茶啊好茶啊江从星真是一壶好茶,顾池音气急败坏地坐在床上。

  然后他把威廉摇了起来。

  威廉一脸呆滞,“阿音,早上好。”

  “我不好。”顾池音说,“你昨晚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为什么!”

  威廉:“……啊?哦,等我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一时间打给你了呀。”

  “那你为什么没早点发现我不见了!”顾池音暴怒,“你对得起我吗!威廉·拜尔!我这两年来待你不薄吧!你多少次偷吃马卡龙我都帮你瞒下来了还带你锻炼!”

  威廉:“我……我都记着呢,我没忘。”

  “所以你昨晚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呃……”威廉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队友,试着询问,“我们是陷入某种循环了吗?永无止境的八月?现在几月了?”

  顾池音哀嚎了一声松开手,像个醉汉一样回头两步脸朝下倒在自己床上,“啊——我恨你啊威廉!”

  “到底怎么了嘛!”威廉掀了被子下床,走过来,翻鱼一样把他翻了个面,“你这样会呼吸不畅的,碰见什么事了吗?你跟我说啊,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能说出口就有鬼了。

  顾池音只是一脸惨相地摇摇头,然后说:“算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威廉快乐起来了,“去吃牛角包,再来点咖啡,喔还有煎蛋,法式煎蛋!”

  是饿了,尤其是听威廉激昂地一通报菜名后,确实需要一些咖.啡.因,或者整点酒。

  法国人嘛,起床就喝酒很正常。

  巴黎的早餐一般在咖啡馆里,顾池音看上去比威廉更像个宿醉的人,服务员递来奶酪火腿煎蛋饼和咖啡,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他和威廉共享一个巴掌大的小圆桌,威廉这时候才发现,队友像个阳光下的吸血鬼,整个人似乎下一刻就会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于是他关切地问道:“阿音你怎么了,你昨晚是不是纵欲了?我看你这脸色,起码三个女人吧。”

  顾池音捏了捏手里的叉子,算了,异国他乡总不好当街杀人。

  放在平时顾池音有八百句话能怼回威廉,可眼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江从星。

  还有那个绵长的吻。

  到底亲了多久啊,为什么总会有一些细节不断地冒出来。

  比如江从星的手指穿过他头发,比如江从星压在嗓底的闷哼,再比如江从星幽深又凄婉的瞳仁。

  顾池音望着咖啡杯里黑洞洞的咖啡,他在里面看见自己似乎真的是纵欲过度的脸。

  然后抬头,“威廉,你第一次和辛西娅接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唔……”威廉非常少女地两只手捧起咖啡杯,眼睛往出咖啡厅的玻璃墙外,“啊,我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样,辛西娅的头发好软,嘴唇好软,腰也好软,她就是全世界唯一的天使,实在是太美好了!”

  完蛋。

  顾池音狠切下蛋饼。心里大喊,你真是个完蛋啊顾池音!

  “而且啊,辛西娅她特别温柔,呜呜她还跟我道歉说咬到我了呢呜呜呜……老婆呜呜呜我好想她……”

  顾池音的叉子僵在嘴边。

  怎么这个剧情有点熟悉。

  昨晚威廉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顾池音被手机铃声吓一跳,猛地……

  猛地咬到江从星舌尖。

  然后他下意识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从星当然说没关系,然后又凑近他,在欢乐的手机铃声里,江从星像只被打过的狗,说,也就一点点疼,你再亲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可能是缺氧了,大脑里的氧气可能被江从星抽干了,连着脑干一起抽走了,顾池音才会直愣愣地、主动地去贴了一下他嘴唇。

  “对了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威廉问,“我记得我打了你两个电话你才接。”

  “哦我昨晚……”顾池音满目疮痍,“昨晚投河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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