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3

  一直到二十四号的傍晚,没有任何意外在米花町发生。

  化学武器泄露、炸弹风波、恐怖袭击,乃至最为朴素的怪盗爱抖露的预告函都没有出现。屋外传来树枝上雪团落地的声音,道路上的人们夹裹着节日的喜悦步履匆匆往家前行,时不时被两侧的店铺大张旗鼓宣传着年末折扣和精致蛋糕样式吸引注意,盘点着钱包里剩余的福泽谕吉纠结着走出几十米后还是急匆匆折返,一边懊恼地接过挂着笑脸的店家手里的货物一边安慰自己好歹是这样的日子。

  坐在摆满火鸡、蔬菜烤盘、皮塔面包等各类菜肴桌前的你也在面前蛋酒冒出的热气里恍惚地想到,也许这会是个平安夜。

  然后你毫不犹豫地把杯子丢到塔利亚那边,从冰箱里拿了可乐:“我不喝酒。”

  她瘪瘪嘴,没在这个欢乐的日子抽你,毕竟比起两天前你的态度好了很多,起码在与他们同桌吃饭时不再摆出被伤害过的野兽架势,塔利亚都要怀疑是不是妮莎或者父亲曾偷偷在你食物里加料了,才让你这么警惕。

  是毒药,什么类型都有过,腐烂的焦味从身体里往外冒,等肠胃被腐蚀出大洞、能直接接触到后你才有力气挪到浴室慢吞吞地把内脏清理干净,然后回去继续进食,毕竟任务的指令是让你吃干净,虽然实验需要的数据已经足够,但玛阿特一板一眼从不掺水。

  拉尔斯从来不阻止你,老实巴交的利刃没法翻身做主人,他乐于看你顺从的样子。

  恶魔之女塔利亚是知道这回事的,而你面前这个长着一模一样脸的傻瓜连半分怀疑都没有、接过你对饮料一饮而尽,如果你愿意的话米花町平安夜三杀事件能迅速地发生在这幢租来的小洋楼里。

  如果你知道在今晚会被迫加入女子会的话还不如在晚餐时候把奥古家人全毒死,在满世界躲避通缉令追击总比和妮莎与塔利亚一起穿着睡衣趴在床上聊天更让你有安全感。

  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聊天聚会,社会女性的调侃内容不过是jk们话题的成年版本,学校换成单位,考试换成业绩,喜欢的人倒还是同样抱有好感的对象,就是脸红尖叫的内容怎么可能仅限于牵手拥抱和接吻。

  这种感觉过于陌生。不论是与姐妹没有互相怀抱着杀意、以纯粹信任的姿态不带防御地躺在一张床上,还是真的像一起长大毫无芥蒂的亲人一样分享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都太奇怪了,简直就像你潜意识就不愿意伤害到她们似的。

  你怨恨地把整天将爱与和平挂在嘴边的正义伙伴诸伏景光当作罪魁祸首,一瞬间想索性轻描淡写把他的那点隐私当作笑眯眯的姐妹们期待的答案,最后还是凭借那一点真挚的感情忍了下来,象征性地说了点特长。

  “舌头还挺厉害的。”你想了想,不带骄傲地补充,“有我的功劳。”

  妮莎把脸埋在枕头里笑,你注视着她颤抖的肩膀和放松的后背,她的弱点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你面前、毫无遮挡。

  你困惑地纠结了一会逗她开心是否真的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最终还是归结于平和的世界创造了普通的笑点。

  塔利亚张大了嘴巴,她嘀咕了两句真是具有服务精神的男人后八卦地要你给她看看山下助手的照片。

  你确实没有,敷衍地去牛郎店官网把皮套的头牌照片递给她时只是收获了“把我当傻子吗”的鄙夷目光;这份鄙夷在你不耐烦地往下翻出和江户川柯南的合照时变得惊恐起来,塔利亚对你露出了看罪犯的眼神。

  “我不是!起码这个不是。”你拼命辩解,“我喜欢年龄更大一点的,起码要十一岁……别报警了,等会上门的就是你未来儿子的山田版。”

  被你轻易夺走手机的塔利亚随意地梳了梳头发,她本来也只是在开玩笑,你过去的男友都是正常的成年人,而且你再提那个莫名其妙的儿子的话她连与韦恩约会的心情都要消散殆尽。

  “别让玛阿特生气了,塔利亚。”妮莎从你身后环住你的脖子(你耗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她直接甩出去),她的胸口贴在你的后背上,吐息蹭过你的耳垂。

  “虽然玛阿特没有坦露过与父亲吵架的真实原因,但也不难猜出来是与山下先生相关吧。这么重要的人却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记录,连着化名都是如出一辙的愚蠢,是什么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角色吗,还是说你和FBI的人搞上了?”

  好消息是人设猜的差不多对,虽然把你引以为豪的名字批得一文不值让你有点扫兴,你可是在宝O梦中精挑细选出最适合你的象征。

  坏消息是让降谷听到妮莎把诸伏景光当作美国佬阵营会气得跳脚,痛斥这就是你们资本主义的阴谋,早就知道你川上不是好东西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而且你来日本的原因管诸伏景光屁事,总不能说你是为了一个一周后才见面开始还一点用也没有的恶毒男人自愿带着初始装备出现在米花町街头的吧,这人虽然年龄超出你的爱好区域然后长得还挺帅性格稍微有点可爱之外哪有这么大吸引力。

  “……你这不是超爱的吗。”就连塔利亚都忍不住眼角抽抽反驳你,“不然怎么解释你们两个认识不久就直接同居了,昨天去你事务所拜访的时候遇到的日本小学生可是分享了不少你们的故事。‘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太喜欢我了’,还有些什么,让我想想——”

  她得意地哼哼两声,手指指向恨不得返回过去、在放冬假的少年侦探团剩余的三名团员踏入波洛的那一刻就把他们打包丢出去的脸色晦涩不明的你,做出日本救世主的架势,快快乐乐地宣布真相:“多疑刻薄滥情的玛阿特居然是来日本私奔的,看来对方真的身份不明,不然父亲才不会否定地这么干脆。”

  而你决定在今晚把塔利亚掐死,管他什么小学生想找“可靠的外国人练习英语而川上侦探太熟悉了说话会笑场”的约定,放任她出去胡说八道只会让你岌岌可危的名声变得更加恋爱脑。

  你现在身上的元素已经足够丰富,再继续往上贴上新的标签还是敬谢不敏。

  在她们熟睡后,你从床铺中间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就算勉强能在一个餐桌上进食,与一向对你怀抱杀意的姐妹们一同入眠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为了避免真的半夜把妮莎或者塔利亚在睡梦中弄死,你合上门往楼下客房走。

  然后在客厅与戴着圣诞帽、正在往圣诞树下放礼物的拉尔斯面面相觑。

  在楼梯上听到动静时的你想着也许是不长眼的送上门的小偷,又或者是恶魔之首的基因又在拉尔斯血脉里沸腾所以半夜做些见不得光的实验,还有可能是中老年人很难入眠半夜起来喝杯凉水。

  但这是圣诞老人打扮的刺客联盟领袖,就算是你都想拿出手机拍照了。

  “玛阿特。”他慢慢站起身,踌躇着思索着台词,“我们有一年没见面了,我很高兴你过得还好,即使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你确实在有意避开与拉尔斯奥古单独对话的情况,他可以算是你糟糕人生的罪魁祸首,也是导致你在米花町倒霉处境的元凶。

  如果这个奥古家的过去能在排除掉魔法与死亡的部分后和原本世界一一对应的话,川上侦探同样也应该是被拉尔斯放逐的弃子。

  可是你面前的男人似乎是一名普通的父亲。你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局促的奥古教授。

  你在米花町也见识了不少的【父亲】,从插科打诨的角色到坑蒙拐骗的烂人应有尽有,在诸伏景光提到家人的时候你顺着他的引导联想了一下你期待的正常的家庭的模样,虽然只是照猫画虎但也好歹有个雏形。

  既然你不讨厌这样的奥古家,那如果出现在这个世界轨迹上的川上鲤鱼王也不该讨厌他们。而只是为了男人、为了侦探事业而来到日本都是立不住的原因,拉尔斯肯定知道一切。

  “我不可能放逐你,我永远不会这么对待你的。玛阿特,你是我心爱的女儿。”你理应是要呕吐的,但你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在你直白的询问后发出的沉重叹息。

  他轻声说:“你总会有明白的一天。”

  圣诞节当天依旧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虽然塔利亚抱怨着下雪会更有氛围,但也在铺天盖地的阳光下轻快地哼起歌来。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在繁华的街道上笑脸盈盈,调侃着像稳步上升的经济一样,皑皑白雪下的花朵将在风中苏醒,明年也会是一个壮丽的春天。

  你独自走向事务所的方向,开车方便但走路时迎面的冷气更能让你的大脑保持清醒。你插在口袋里的手始终紧握着手机,诸伏他们计划中战斗的高.潮部分应该就在这几天进行,如果是你的话会放在圣诞夜,除了节日的气氛能麻痹警惕之外单纯图一个帅气的记忆点。

  你对他们必然的成功没什么异议,只是苦恼着诸伏景光已经被打上了假死的标签,你习惯性地在脑海内结合已知的情报开始量化分析。

  诸伏是本世界早死的公安警察,有深爱的家人和忠诚的朋友,怀着一往无前的信心和直面未来的勇气;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过去真实的记忆逐渐被洗刷的反派,家人死的差不多,仅剩的那个与你关系很差,为了逃避过去不停自寻死路。

  “好像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你对着坐在警车里刚摇下车窗就被当作情绪垃圾桶的男人没头没尾地说。

  “就像在意识到如果他离开我肯定没法维持记忆、但还是立刻痛下杀手把他送回原本的城市——真是倒霉,我忘记了那个人的名字也忘记了那座城市的名字,可能我不是来自纽约而是另一座糟糕的大城市吧。他们的选择与存在确实都很有意义。”

  “在警察面前说痛下杀手什么的有点过分了哦,川上侦探?”

  高木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女友,佐藤潇洒地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按:“她平时不就这么说话的吗,不然怎么会被划分为只可远观的残念系,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总该习惯了。聚会被取消可不是为了让你墨迹的,赶紧说正事。”

  米花町的平安夜果然没能成真,有个破产的倒霉蛋从别墅的三楼窗户砸落地面,因为证据确凿,作为嫌疑人的妻子被当场逮捕。

  “都逮捕了找我干什么。”你板着脸,“我又不是律师,难道指望我辩护吗。”

  “我也觉得川上侦探看起来只会把裁判长气得当场判刑……对不起别揪我领子!力气好大救命!”

  在高木的求饶下你终于放了他一马,把他从朋友备选名单再次往下拖了三个单位后转头看向佐藤:“所以是嫌疑人要求找我?为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摊摊手,“毕竟那位听说曾经是川上侦探的客户来着。”

  ……哪个婚外情的真忍不住动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