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事务10

  将房产转卖给初来乍到的侦探的老人是你在二周目见到的第一个米花町人,不如说一周目时也是如此,只是在被山田警察打出坏结局前你没能见到电话那端声音的本尊。

  虽然你在后期回想起不知名的老人的时候也会纳闷为什么作为多年的楼上邻居,热情好客的毛利家或者周围群众没人对旧屋主的去向感到好奇,甚至从未有人提到过他的相关过去。

  但这股在当时还显得与你毫无瓜葛的疑惑一瞬间就被繁忙又充斥危机的现实冲淡,也许其中也有世界意识暗中操控的结果,总之在今天诸伏高明提示之前你完全没想到他和山田刑事部长是同一个人。

  即使山田刑事部长一直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你的身边,你从被莫名其妙招到东京又莫名其妙离开的诸伏高明一路往前细数,把在被江户川看到第一眼就百分之百会被选择的鲤鱼王闪光宝O梦卡牌当作奖品的好心大叔,阴郁闹鬼山脉里受伤的委托人脱口而出的身居高位的不明推荐人,让山田总裁恰巧出现在拍卖会现场为朴素侦探献上宝石的背后指挥,直接在寻宝游戏间隙登场的酒店贵宾,乃至也许和你本人一样本不该存在的事务所的原主人。

  不如说从山田警察直白地承认调过来的领导就是他爸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山田刑事部长是谁,只是山田总裁的障眼法做得和哥谭布鲁西宝贝一样优秀。

  你烦恼地自我反思,也许你还是太低估蝙蝠侠了,虽然过去说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世界第一侦探一定会收到我的信号,就算我们过去曾是敌人,他也会为了拯救我而来”的人是你自己。

  只不过他在举目无亲的米花町能迅速借着你创造出的山田们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按照你能接受的节奏引导你前行,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可怕了一点。

  不过这么提起来,降谷一个人身兼三职能顽强存活好像也不算多大的事情,蝙蝠侠都能突破世界的限制用神秘号码像操控全局的系统一样给你发布RPG任务似的大量短信,虽然之前一直被你警惕地当作怀抱恶意的第三方就是了,但你最开始还以为降谷是好人呢。

  “zero就是好人啊!”为幼驯染激情声辩的诸伏景光大声斥责一抓到机会就阴阳怪气的你。

  他从最初对惩奸除恶的蝙蝠侠居然真的存在身边的惊异中挣脱,毕竟从你口中听说的城市义警和特摄片似的,现在假O骑士突然走进现实,让即使本质上是幽灵宝可梦的诸伏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微妙的不现实感。

  “但是川上侦探之前说过,每个山田都是你记忆中反射的倒影,像是在米花町设下的锚点。可是按你现在的说法……”

  诸伏艰难地总结现状,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山田刑事部长的动作,就算确认对方是你这边的人后依旧维持着下意识挡在你身前的状态。

  “所以你是布鲁斯韦恩本尊,我以为只有川上侦探能穿越时空,你明明只是血肉之躯。”

  你从喉咙深处发出不屑的冷哼:“魔法罢了,我永远也无法掌握的东西,不然拉尔斯也不可能占据我的身体。送你来的人是扎塔娜?”

  山田没有否认,他优雅地将原本搭在上面的腿放下,同时将另一条腿交替搭在下方的膝盖上:“康斯坦丁也帮了不少忙,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定位你所在的空间维度消耗了很多力气,而混乱的时间轴果然没能跳跃成功,所以我比你更早出现在这个世界。”

  好的,也许在哥谭只消失了五分钟的布鲁斯其实在季节不断更迭但始终没能向前推进的去年就到来了,即使在意识到你尚未出现也并未气馁、而是沉稳地为未来设下棋局。

  诸伏应该也觉得未雨绸缪的蝙蝠侠一方面令人敬佩另一方面又挺吓人的,他回忆着你在哥谭没少挨揍的半年时光,看向你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一点。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对我的干涉似乎又显得太少了。”你在诸伏转变为【这也叫少吗你是不是被那家人PUA习惯了】的欲言又止参杂着怜悯的神情里说,“世界意识的影响确实不少,你敢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同样留有后手、确认不被注视着吗。”

  他没有回话,轻巧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为即使被洗脑习惯还是维持着该有的野兽般的敏锐发出赞扬:“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同化。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即使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山田们也在逐渐变为真正的当地居民。”

  “所以我得不停地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来自哪里,不要忘记自己是谁。私下的对话和打破规则扣留的道具会被抹去,像是和山田医生的谈话以及山田护士给你的亡灵书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只有真正是【你的一部分】的东西才能留在你身边。”

  “比如和道馆徽章一样的任务道具。”你沉默地和他对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在自爆前留下的记忆卡,属于我灵魂部分的碎片宝石,最初到达哥谭时掰断的滴水兽石像,和乔纳森一起抽到的卡片,这些我都尚且能理解为何算是我拥有的东西。但是这个——”

  你从口袋里抽出放大镜,摆到他的面前:“我没见过这个,这算什么,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的象征?”

  “应该是这样,虽然在你出现之前我都并不清楚你的人物形象和职业选择。”山田意外地挑挑眉,“我从来不知道你会选择成为侦探。”

  在你私自认定的、曾经企图把他的城市炸了的人生导师面前直接承认是因为他的原因有点说不出口,你刻意地扭过头回避视线,诸伏捂着嘴发出看好戏的笑声,被你肘击腹部后变为疼痛的闷哼。

  “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话。”山田喝了一口茶,平静地望着抓着对方的手互相较劲的你和诸伏,“你们关系很好,而你变了很多。”

  近一年前的你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和幽灵一起露出快吐的表情,但现在你们两个都早已脱敏,只是略带尴尬地接受了这一观点,顺便又一掌把诸伏突然情商下线产生的“她一直话都很多啊就算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问题打了回去。

  山田像看着突然长大的孩子一样注视着你,明明你比布鲁斯年长上一个阿尔弗雷德,你的不适又像气泡般从脚底一路涌上头顶,在大脑皮层炸开。

  “别再浪费时间了,你是来亲自把第六个道具交给我的吧。让我猜猜会是什么,是碎了一角的游戏机,还是在外星大战里取得的首领核心?如果不是因为你随身的公文包大小有限,我还以为会是我过去使用的任意一把武器。”

  你的声音在看清山田从包里取出的东西时戛然而止,连着同样看清那本书籍封面的诸伏都不作声了。

  他忙里偷闲学了一段时间古埃及的历史,毕竟现在意识到你在这方面可能真的有博士学位,就算对古埃及语中最著名的象形文字依旧只有个简单概念,但是通过你过去某个夜晚描述的旧日和山田与你先前的对话内容,还是迅速推测出了这是本埃及神话史。

  而翻开泛黄但保存完好的封面,首页右下角墨水字迹在时光里逐渐褪色,依稀能辨别出花体的字母。

  它的主人是妮莎奥古。

  要从她的物品再次回到你身边的时候说起的话,就不得不提到打着保护实则监控继承人的旗号蹭侄子课程的日子。

  他的语言学教授是个蓝眼睛的年轻人,被抓到刺客联盟时分明一副吓破胆子还要强撑着露出铁骨铮铮的文人模样,让路过的你多看了两眼。

  你那段时间刚学会掩盖不该拥有的情绪,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记忆卡与刺客联盟避重就轻的记录一起让你重生不久的大脑更加混乱,完成任务时也更加狠俐,出现在教授面前的时候身上的血腥气味还没散去。

  他先是因为你的脸呆愣一会,又被明显是下马威的浓重铁锈味呛得瑟缩了一下,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你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男人不敢动弹也不敢反抗,只是挤出一句没有金色稀奇。

  可是再也不能见面的妮莎也拥有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俯视你的时候眼里带着凌厉的气势,如果你当时也能拥有如此充沛的情感的话更多产生的应该是恨意,毕竟她曾经尝试过杀了你。

  “不。”你最后俯视着年轻的教授摇摇头,像注视着妮莎的眼睛一样说,“非常美丽,我很喜欢。”

  诸伏景光在听你认真说起妮莎的故事之前一直抱着正面角色的天真,认为让你念念不忘的姐姐是善良又温柔的人,你和她像诸伏兄弟一样一起面对邪恶的父亲和充满挑战的现实,最终不幸天人永隔,而你因为姐姐的死埋下了背叛父亲、重返光明的种子。

  “你在说什么屁话呢。”你打断了滔滔不绝甚至编完了一整部反英雄电影川上的诸伏景光,冷静地让他醒醒,“谁告诉你妮莎是善良又温柔的角色了。”

  “可是你都能为了她自爆。”他被你噎了一下,又迅速反驳,“在实验数据不完全、无法确定灰飞烟灭的时候,你尝试为她而死。”

  是诸伏放下警惕之后真的太傻白甜了,还是难道你真的很像傻子。你困惑地拍了拍他的脸,提示他你那个时候本来就不是很想活,大脑还受到刺客联盟的束缚,再加上你大概率是确定自己不会死的,尝试一下也没有坏处。

  “再说了,你以为刺客联盟是为何发现我无法死去的,罪恶之井虽然是最为纯净的拉撒路池,但即使是拉尔斯也不能为永生做出保证。”

  “虽然妮莎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反复使用池水的办法,但在当时机会只有一次。”你哼了一声,“所以在最初的岁月里,我最糟糕的状态也只是奄奄一息罢了,只要留着一口气我就能恢复如初。”

  “是妮莎第一次杀了我。”

  拉尔斯把你交给了他的副手。你从诞生之时就已经拥有成年人的身体,身上披着丝绸质地的宽松长袍,当作珠宝点缀的是非人般的美貌;被你注视的人都低下头回避你的眼神,生怕被正午沙漠里的太阳灼伤。

  他的副手不一样,妮莎评估般对你上下打量,像是看待锋利的刀刃一般毫无姐妹温情。她是灭世反派最得力的助手,打着净化的旗号杀过的人做过的恶比奥斯曼帝国的贵族人数更多。

  塔利亚在童年时期曾向你痛苦地倾诉过妮莎对她的虐待,她沐浴在你毫无波动、写着本来如此的眼神里倒退几步,意识到面前第二个姐姐同样是毫无人性的怪物。

  在她出生之前妮莎在斗兽场上的对手一直是你,她也曾见过你捡起掉落的肢干、借着甩向妮莎的脸阻挡视线时再度举刀杀向她的样子,连尖叫都没敢发出。

  所以现在你回忆过去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塔利亚讨厌你的原因确实有迹可循,若不是对拉尔斯命令的恐惧和你太久没回到埃及而陷入了孤立无援、很好操控的处境,她带着达米安逃亡天涯的概率都比把他交给你更大。

  你倒是希望塔利亚能像当时的妮莎一样逃走,她得到了拉尔斯更多的爱,又在环游世界时遇到了真正动心的爱人,如果能顺利离开说不定会过上更好的人生。

  拉尔斯也会像放过妮莎一样放过她,也许同样会破例让她继续使用拉撒路池维持青春,她是最聪明的孩子,必然不会像妮莎一样重新回到刺客联盟尝试把你带走。

  她是你的姐姐,是你最初的老师,也能勉强称得上半个母亲,所有的职责都由她来承担,妮莎算是玛阿特的磨刀石,只不过她也太过锋利,光是耐心忍住弄死你的冲动都没那么容易。

  为数不多的好处是你听从命令、记忆力超群、很难被弄死又没有二心,她不喜欢漂亮傀儡般的你,于是在实战练习中动手更加粗暴。

  你不理解,只是模仿她的行为继续和她相处下去。

  偶尔她也会有心情较好的时候,拉尔斯和妮莎都学识丰富,她在书房教导你古代历史和文字,走过不同国家的时候普及地方的语言和民俗,顺手把多年前拿到的抄本当作教科书。

  “玛阿特是真理与正义的女神,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将是毁灭人类的最佳道具。他们永远学不到教训。”妮莎的脸在灯光下晦涩不明,也许现在的你能看出那是难以忽视的迷茫,但最初混沌又邪恶的玛阿特只是为新世界的到来感到期待。

  被派去追赶妮莎的人同样是你,沙漠夜晚的风吹起轻飘飘的长袍,和过往血腥的追逐游戏的角色调换,妮莎在不停地向前奔去,直到被你的剑穿透肩膀、钉在巨石上。

  “为什么要走?我的姐妹。”你不解地问,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抓住她踢向你的左腿、用力一掰,在她的惨叫声中期待着和往常一样的解答环节,“我们就快能成功了,一切都按照刺客联盟想要的发展着。”

  月亮银白色的光芒被云雾遮掩,朦胧又梦幻的景象让危险的画面都变得温柔起来,你看着妮莎扭曲又悲伤的面孔,不在状态地想着即使这种时候她还是很美。

  妮莎第一次紧紧地拥抱了你,你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也感觉到从她伤口里涌出来的血打湿了你的衣服,她因为疼痛而忍不住颤抖,喉咙里带着隐忍的哭腔向你道别:“对不起,玛阿特。”

  她穿过你胸膛的手捏碎了你的心脏。

  后续的内容就不再过多赘述,总之拉尔斯在因为妮莎的背叛而愤怒前发现了你永生不死的能力。

  妮莎要杀你的原因也很好猜测,毕竟拉尔斯就是为了毁灭世界把你的身体留作后手,但她要带你走的理由你倒是直到现在才终于摸清。

  你收下达米安的教授的书也是因为这是妮莎混杂在茫茫书海中尚未被清理干净的东西,若是要在世界上努力搜寻她的足迹也未尝不能发现,只是你当时还在逃避过去,连着沾着血的名字一起抛之脑后。

  你把第六个道具抱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时空的波动,在紧张的诸伏和山田的注视下,你终于回忆起完整的过去和来到此地的原因、比起流放更像是逃亡。

  “我们的命运确实挺相似的,诸伏。”你微妙地吐出一口长气,“拉尔斯借着三宫的力量重新返回人间,而不会魔法的我确实被他占领了身体。驱逐我的灵魂是他最初的选择,但三宫的建议是把我的灵魂交给他,这会让他更加强大。”

  “三宫的女儿瑞雯是达米安的队友,她在混乱的时刻给了我可以击碎灵魂的道具,在被三宫剥离之前,我用它刺穿了我的身体。”

  “所以我并不完整,另一块不是就挂在你的脖子上嘛……别露出那样的表情,你对着自己心脏开枪的时候付出的代价也不比我小,你起码拯救了不少人,而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你转头对山田微微颔首,他垂眸轻声回答你:“我只希望你能幸福,玛阿特。”

  诸伏景光担心的眼神又聚焦在你的脸上,他带着饱含同情心酸慈祥的复杂心情看着你一步步走向山田刑事部长,伸出双手像是要给他一个拥抱。

  山田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同样站起身微笑着对你敞开双臂。

  直到你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