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阳焰3

  高卷医生面对着你正襟危坐。她在进屋时和所有近日初次到访的客人一样被石像鬼的雕塑吓得一哆嗦,把带来的礼物条件反射地砸了出去、被你及时在空中拦截。

  她对你的身手致以崇拜的掌声,然后再次为更换咨询时间而道歉:“因为夜班人手不够被临时叫去,早晨才离开健康中心。如果以那样萎靡的态度和憔悴的面容来见您反而是另一种失礼,很感激川上侦探愿意把会面改到下午。”

  你接过她递过来的大捧花束,毫不意外地回想起事务所不但没有花瓶、甚至连个水桶都没有,只能先放在书桌的一侧;带来的点心则直接拆封,配合着冰箱里的果汁一起下肚。

  “是涩谷新开的高人气的店铺里的产品,今天运气很好所以没排很久。”她捧着脸露出笑容,期待地望着你问,“味道如何?”

  奶油鸡蛋白糖面粉混合能搞出什么名堂。你茫然地吃完后毫无感触,只是学着与人为善的模样敷衍地点点头表示还不错,但她自己为什么不吃。

  “我看着您高兴的样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高卷如是说,她侧着脸对你笑,顺手把垂下的卷发拨到耳后。

  你思索了两秒,不确定她是真觉得你在高兴还是你敷衍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所以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你在早晨起床之后看到了高卷凌晨时候发来的短信,遗憾地通知正在整理易容的苏格兰对方早上不能前来,所以他今天还是先出门干自己的事。

  家里暂且不需要他帮忙,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用黑暗世界的情报网帮你搜罗一下连环杀人犯的相关内容,天谷奴那边最近一直在关东关西之间来回跑,没空接你的小单子。

  他懒得理你,离开的时候原本想发小脾气似的摔门,但又想起楼下的毛利一家还在熟睡,还是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然后在手机里隔空对你发中指,可以用emoji却一定要发彩信,你搞不懂他又在犯什么神经。

  想到这里,你对着自顾自发呆的高卷说:“我的助手已经去调查案件的相关信息,请你直接告诉我你的委托内容吧。身边有认识的人可能是犯人本人,还是有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是的,您猜得很准。”她激动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裙摆,“但是我没有证据,也只是预感……毕竟我和那个孩子也不算很熟,他消失也快一个月了。这几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家庭中的透明人,又都是十二三岁的青少年,失踪也没人会在意,这让我很担心。”

  她从包里拿出了封好的信封,推到你面前:“外传病人信息在行业内是死罪,只是我别无他法。原本飞泽君在预约好的疫苗时间没来我就很奇怪,他虽然是个容易着急的孩子,但面对长辈的时候一向有礼貌,也很守时。”

  “第三具尸体也是在十天前被打捞上岸的,我感觉有点害怕,所以在上周的时候去了他家一趟,应门的是刚刚应酬回来的父亲,一身酒气地说他离家出走了,过去也经常发生,没什么好担心。”

  这题你熟,离家出走在哪都屡见不鲜,从达米安韦恩到山下苏格兰都爱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慨,过段时间发现没人哄又灰溜溜地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你在满世界乱跑的过去碰到过一个假冒伪劣双刀蜘蛛侠和你吹牛时透露,身边正在瞪着你们两个的侄子在某个平行宇宙里是偷自己爹车出门泡妞超速车祸死的。

  你在没忍住笑出声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担忧,奥古的血脉死于这种弱智原因确实扫兴,所以你对飞泽君可能真的出事了也不觉得意外,尤其是这里可是米花町。

  好心负责上门访问的医生,关系不好的亲子,在连环杀人犯活跃的当下失踪多日、符合目标人群的少年,还有在这之后被尾随的无辜侦探。

  你从信封里抽出金发飞机头男孩照片仔细打量,暗自祈祷刚认识的平川君上初中可不要变成这样的造型;江户川的话不用担心,他长大也只是侦探宅而已。

  “所以你担心飞泽君可能已经落入杀人犯的毒手,想我帮忙找到他的尸体吗?”

  你耿直的提问让高卷瞬间脸色苍白,她的泪水瞬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在你紧张的注视下抽噎了一声,嘴唇微微颤抖:“连您也觉得他……可是他才十三岁。”

  你只是胡说八道的,她怎么真的信了。你慌慌张张地给她递纸巾,恢复老实的样子朝她低头认错:“我只是说了最坏的情况,并不是肯定飞泽已经死掉的意思。”

  虽然在这种flag插满的情况下这么评价很微妙。第一起案件在一年前发生,第二具尸体被发现则是一个月前、但具体死亡时间是接近半年前;因为两个失踪的孩子都在堤无津川被捞起,相关部门对这片水域的监管更加警惕,结果就是第三人在一周前被发现。

  “法医判断他大约是三个月前死的。”你用手指沾了沾装着冰果汁的玻璃杯杯壁外侧的水珠,在茶几上画出一个时间轴,“两次犯罪的时间间隔快速缩短,他也许是自信过度、越发大胆,又可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不论是哪个情况,对我们都不是好消息。”

  你感觉在说出【我们】之后高卷医生散发出难以掩饰的愉悦气息,但当你疑惑地观察她的脸时这股古怪的欢欣又像是错觉。她噙着眼泪悲伤地望着你,目光足以让任何一个善良的米花町人不忍说出残酷的真相。

  你不一样,你是无血无泪的哥谭使者;所以你诚实地在时间轴上又划了一道:“他近期肯定还会犯案,我不能担保自己可以把完好无损的飞泽君找回来。我一向不接没有把握的任务,事先告诉你,我只能尝试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寻找飞泽,顺便调查可能的犯人。”

  她被你诚恳但是现实的态度狠狠噎了一下,只是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中,颤抖着肩膀半天没能回应。

  从你过去失败的安慰人的经验来说,把脸凑到对方胳膊下面提问“真哭啊”没有任何帮助,就连喜欢的爱豆发布恋情公告而哭得天昏地暗的铃木小姐都不会领情,于是你选择乖巧地坐在原地吃点心。

  高卷在离开之前恢复了冷静,她在门口又要一个下跪表达对给你添麻烦的歉意,被你眼疾手快地拽住胳膊,一步三回头地遗憾离场。

  她在街道上对着站在窗口的你的方向用力挥了挥胳膊,把另一只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保持联系哦!”然后面对着八卦探出脑袋的左邻右舍羞涩一笑,像递完情书的中学生一样小碎步地跑走了。

  放学的小学生团体在波洛对你发出怪声。

  圆谷手里还举着你刚刚拆开的花束中的几朵淡粉色玫瑰,所以不好直白地指责你,只能尽量迂回地提醒你脚踏两只船是不对的;吉田帮着榎本小姐给花瓶灌满水,时不时回头犹豫地看你一眼;最为直接的小岛扯扯你的衣服,干脆地为苏格兰打抱不平:“山下助手有趣一点,川上侦探不能变成只看外表的人,我爸爸说那种大人太过肤浅。”

  热情并且添油加醋地为错过好戏的侦探少年团描述了整个仿佛爱情电影场面的安室透笑眯眯地回避掉你怨恨的眼神,他把炒好的米饭盛进碗里,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为山下投上一票——当然如果川上侦探喜欢的是那位小姐的类型就算了,可以还山下自由。

  你对他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就算安室好声好气地道歉说这顿饭不收钱也不愿理会他,鬼知道他有几分真心几分故意找茬,他演技比苏格兰好太多了。

  “不过那位高卷医生应该真的很喜欢川上侦探。”你方才感到安心的成熟又不会凭空污人清白的灰原违背了你的期盼,她用眼神示意你怀里还没分配出去的花束主体、几朵热烈绽放的向日葵,带着揶揄的笑容提问,“希望、忠诚和爱慕,她对你是哪种?”

  “……只是花店店员推荐购买的吧,谁没事注意花语。”你嘴硬地反驳。

  安室做出思考的样子:“不过我看她似乎是很时尚的年轻女士,这样的人才会注意潜藏的细节。她在上楼之前还借着波洛的玻璃整理了很久的衣服,顺带补了妆,很重视这次会面啊。”

  你恨他们所有人。你双眼放空地思索片刻,决定转移话题:“江户川君怎么不在,我现在非常需要他来整治一下这里的风气,我感觉被霸凌了。”

  “柯南的话,最近放学后在忙着打卡牌对战。”小岛说完就被圆谷捂住嘴巴,他干笑着打算糊弄过去,你怜悯地望着缺少了小集体领导的小学生们,不好意思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江户川沉迷宝O梦】这件事了。

  “聊点别的吧,比如我想知道很久了……”吉田欲盖弥彰地喊了一声,然后冥思苦想片刻灵机一动,“比如川上侦探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川上侦探给的特产礼盒,所以也想知道你的生日!”

  做完找猫任务被颤巍巍的老人家硬生生塞了一盒腊肉和干笋又顺手送给了遇到的第一个小学生、结果恰巧碰到对方生日还要被其实更期待可爱玩具的小学生体谅安慰的你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如果是具体问你诞生于世的日子,可能得从拉尔斯的日志里查看时间,毕竟你的记忆卡是最近两次重生才开始采用的东西,而你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正经人谁写日记。

  如果是说最新的复活日子的话又有些别扭,上一个【你】的死法足够惨烈,加上阅读了记忆的影响,你不是很愿意在发现妮莎死亡真相的日子庆祝自己重返人间。

  “没有这种东西。”你最终还是硬汉般摇了摇头,望向虚空深沉地说,“我没有生日。”

  “欸——”小学生们脸上露出震惊混杂着失望的表情,除了灰原,她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向你的眼神也变得令人费解地温柔了一些。

  小岛瘪瘪嘴:“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吗,难道是不想分蛋糕给我们吃,川上侦探好小气。”

  “元太!川上侦探除了不愿意订报纸之外花钱都大手大脚的,怎么可能小气!”“你最近也没少吃她买的零食,而且最近山下助手也很大方,经常给我们带外地特产。所以快道歉!”

  吉田和圆谷同时对被吓了一跳的小岛大声反驳,你在小岛灰暗下去的瞬间发现一旁看热闹的安室也莫名其妙地灰暗成脆弱的剪影。

  尴尬气氛的打破者苏格兰在此时推开咖啡店的大门。他抱着装满食材的纸袋,胳膊上还挂着放了厨房清洁剂的袋子,对着屋内混乱的场景不知所措地歪了歪头:“我来的不是时候?大家在聊什么呢?”

  榎本小姐一边道谢一边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孩子们在打探川上侦探的生日。”

  “山下先生肯定知道,你们都同居了,肯定很了解对方。”小岛挤开两名伙伴,撞到苏格兰面前,被他一根手指戳着脑门强制停下。

  苏格兰瞥了面无表情的你一眼,又瞥了因为那句同居而背影更加憔悴的安室一眼,低头无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元太君。我也不清楚这个呢,毕竟川上侦探是那种推一步动一下的性格,我们完全不算互相了解。”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咬牙切齿的。你警觉地直起身子,往米花町第二靠谱小学生的方向挪了挪椅子,试图得到一丝安心感。

  而米花町第二靠谱小学生毫不犹豫地为了乐子背刺了你:“我们还聊了川上侦探的同性追求者,她带来了漂亮的花。山下助手什么都没给川上侦探送过吧,除了食物之外。”

  灰原用一只手托住脸颊,视线在你们两人间打转,又定格在苏格兰脖颈和衣领的曲线之间露出的项链链条,摇了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如果江户川在场,他应该会忍不住违背自己守口如瓶的誓言,摇晃着朋友的肩膀崩溃地大喊:“小心点那可是为了一个破石像会冲进火场的爱情疯子,区区一束花而已别招惹他。”

  而他正在公园苦练PTCG,为不知名的奖品付出百分之两百的热情,于是没人能理解你一个人的胆颤心惊。

  你把怀里的向日葵一股脑塞进苏格兰手里,端着安室做好的食物抛下一句“明天洗好还回来后”果断退场。

  苏格兰和最近出门的同事学了一些美国爱情电影里的奇怪招式,你确实有点担心他豁出去在店里发疯,你暂时不想失去波洛这个食堂,所以安室的面具还得支撑下去。

  “逃得好快。”“心虚了呢。”“山下先生还在这里呢,好歹背着他讲。”“他如果和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哭了怎么办,我们该说什么吗。”

  “好了,大人们自己会解决的,不可以在背后对其他人指指点点哦。”安室看着在榎本小姐的正论之下老实巴交的小学生群,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苏格兰:“被担心了啊。”

  “嗯,大家都是很好的孩子。”他低头抚平花瓣上的折痕,轻轻点了点头。

  “我要再三强调,这可不是她买的,是转送的东西。”金发服务生板起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捧着花的朋友,最终还是妥协地长叹一声。

  “算了,花瓶给你带一个上去,上批采购多出来的店长说让我自行处理……呃,你这个眼神好像不是感动也不是嫉妒,你为什么要露出同情的神色啊??”

  苏格兰抬起脑袋,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同样年过三十忙的要死没空恋爱的幼驯染:“因为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女士深表同情。”

  “怎么有人会和我一样,真是没品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