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仙境6
你拉开百叶窗，过于明亮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房间，强烈的光芒让你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即使是你也不会对好天气有什么不满，如果屋内没有一个比你亲生父亲还要多话的絮絮叨叨的人会更好一点。
“就是今天了，别给事务所丢脸。”苏格兰用小学时期来参观运动会的家长语气中气十足地说。
他对你一直到大会当天还没能找到队友的事情感到忧心忡忡，世良倒是和你一样心大，决定和你一样在路上随便拉两名适龄选手一同参加。
你闻言无语地扭头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用牙叼住能量果冻的包装，空余出双手拍拍没有褶皱的外套，潇洒地往肩膀上一披：“总之把街上对上视线的未成年叫住说带他去见识点好东西就对了吧。”
“……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完全不对！路边的孩子听到这种话会拉响警报器的，你前几天才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好好做人如何。”
“啧。”你转头小声咂舌，“明明是最该进监狱的犯罪分子，居然敢劝诫无辜居民好好做人，说不定这种事你以前没少做。”
“我听到了。”他不爽地拔高声调为自己正名，“我所在的组织身处在这个阴影世界的最前线，力量和权力编织起巨大的关系网，如果已经堕落到代号成员都和街边的混混一样高调，那怎么会——”
他觉察到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多了，及时闭上了嘴。你好奇地问：“怎么会？”
“……我怎么会被潜藏的背叛者枪杀。”他露出阴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不悦。
苏格兰撤下笑脸的时候那种独属于黑暗一侧的冷静和无情便变得无法忽视，他看向你的眼睛仿佛是透过瞄准镜般冷酷和专注，你对着这份无动于衷的样子略微兴奋起来。
他再次不带脏字地诅咒了背叛者，包括缠着你要求发誓如果在街上遇到对方起码把人揍到三个月下不了床的程度——
“也不能弥补我的痛苦，他应该比我失去更重要的东西。”苏格兰望向窗外洒满阳光的街道，喃喃地自语，“或者说不定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真是可怜。那我就诅咒他永远无法到达这边，继续在人间徘徊下去。”
比起表层毫不掩饰的恨意，你隐约觉察到其中潜藏的微弱的悲哀，拖长声音发出不明的感叹。
代入苏格兰变成幽灵后时常做出米花好市民的举动的行为和人类死前的走马灯，你吸了一口果冻，随便地帮他完成结尾：“所以你在那时候感到后悔，然后痛哭流涕地发誓如果上天给你再来一次机会一定会做个好人了？”
“人类是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的，我现在的状态也不能说是从头再来，只是连死亡都没能达到而已。”
“我已经不是每天吶喊着想成为正义伙伴的年纪了，川上侦探。”他又恢复了轻松的神色，笑了笑说，“所以我一次也没有感觉后悔过。”
“……哇哦。”你干巴巴地鼓了两下掌，“我刚刚似乎听到一名罪犯发表了永不悔改的言论，你够烂的。”
“谁知道呢。”苏格兰潇洒地抛下这句台词，他的身影已经穿过大门飘向楼梯的方向。
你其实不理解为什么苏格兰明明可以直接通过天花板走直线距离到楼下等你但还是选择和你一起走楼梯下去，刚伸出手打算拉开大门，苏格兰的脑袋又突然从门板中间伸出，给你吓得眉头一跳，差点条件反射地出拳，在意识到这是自家大门砸坏了要自己花钱时硬生生忍住。
“说不定我真是正义的伙伴哦。”他挂着半挑衅的笑脸，像谈论一个笑话一般向你宣布。
他演技太好，这次你没判断出来。
你计划得挺完美。春假时期空闲的学生数目庞大，寻宝起始点又位于下米花的图书馆前，途中你还得穿过好几条街道，必定会挑选到符合要求的正常人队友。
问题在于这是八点不到的假日清晨，活跃在街上的年轻人里除了有晨练任务的体育社团分子外，只有公园有早起捉虫的小学生。
你上前搭话时还因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气质被路过散步的老年人盯上，只好在对方警惕的眼神里和全心全意集中在独角仙上的小孩道别，孤独地一个人坐在入口处的长椅上叹气：“没道理啊，怎么回事呢。”
苏格兰再次担任起【告诫小孩很多次但是出门之后发现对方还是没带便当盒】的家庭主妇的身份。
他双手环胸冷笑两声，怪你不听劝告把早该完成的事情一直拖延到比赛前两小时，要么现在电话请求世良帮你队友一起找了得了，以她的亲和力和自来熟程度收集四个同龄人绰绰有余。
你觉得苏格兰又在侧面阴阳怪气你不讨人喜欢。
他翻白眼说你何止是不讨人喜欢，后天的气质和傲慢的性格甚至影响到了你那张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脸，除了民风淳朴的米花町人谁愿意接近你，会和你玩的小孩也都是天天在杀人案现场跑的那批。
“比如刚才只需要露出笑容说点好话解释一下就能圆满解决。”他辛辣地点评，“但川上侦探是不是没有微笑的功能，我也就见过你欠揍的歪嘴嘲讽脸，表情比较柔和的时候一般是在看动画片。”
……怎么在经历苏格兰的描绘之后你的人物形象就变成了个没朋友只爱看子供向的面瘫死宅啊。
你尝试为自己辩解，但是仔细悲哀地想想发现他说的似乎不无道理，只能把愤怒发泄到公园的护栏矮墙上。
“但是总会有听话指哪打哪的角色出现的，就算笨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快点出现啊！”
“哟！在远处就发现了，果然是你，川上侦探。”
像是听到你的祈祷一般，带着变声期沙哑的少年声从身后传来。你停下踹墙的腿，双手插袋脸色不善地把头后仰，在看到山田二郎漂亮的异色下垂眼后因为天降的好运微微愣住。
出现了，听话的笨蛋。
虽然是不良但本质还是好少年的山田二郎在听完你的拜托后讲义气地答应了，但是对你给他的【笨蛋】定位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可是你爸说你数学考十五分啊。”你毫不犹豫地把天谷奴直接卖了，“而且补课老师的姓氏里三个字两个不会读，所以没礼貌地直接叫别人名字。”
“那个臭老头话真多……”被点破的DK觉得丢人地捂住脸，咬牙切齿地发誓下次一定要把他的毛皮大衣全剪了。
他在你挪揄的目光下抬不起头，索性把鸭舌帽盖到脸上原地装死。
“我帮你找第三个队友时你又在欺负未成年是吧。”注意力全放在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身上的苏格兰飘回来提醒你收敛一点幸灾乐祸的气息，他努了努嘴示意你看向街对面。
“你觉得那个怎么样，一直盯着你、肉眼可见就是侦探的。”
“和我服装设定重合了，我不要。”你嫌弃地瘪瘪嘴，“而且看起来就是很难搞的类型。糟糕，他是不是过来了，他为什么要过来啊？”
“因为你太奇怪了呗，总不可能是和你一样不允许别人和自己一样穿搭。”苏格兰看着穿过马路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你的茶发少年，让你冷静一点。
“这类小孩好奇和自尊一样强，总之你不想和他一起参加比赛不邀请他就可以了。他在觉察到你的拒绝后大概率不会主动上门受气。”
在你的侦探打扮之上多戴了一顶猎鹿帽的少年走到你们面前，他的视线一直隐晦地聚焦在你的身上，又是这种熟悉的被观察的感觉，你心平气和地准备在他开口之前把人直接赶走。
山田二郎在冥思苦想之后右手握拳恍然大悟地敲击左手掌心，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你是上次台球厅大叔委托的那个装腔作势的对战对手！可恶，体育项目居然没能胜利，害得我被三郎嘲笑了好久。好像是叫白马？”
他怎么谁都认识，还是说这也是山田情报网的一部分。不过既然他们看起来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也不需要你来唱黑脸，山田二郎一个人就可以主动挑衅把公子哥般的少年侦探气跑。
山田二郎抽空看了你一眼，突然露出小狗般欢快的笑容；你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伸手想要阻止他接下来说出的话：“等会，山田，我——”
“虽然看你不是很顺眼，但是你的实力我也确实认可。”他伸出手，一锤子定音，“我们正好还缺一个队友，想要铃木家的财宝吗？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那里了！一起成为侦探王吧。”
他还不忘回头对你露出【怎么样我是不是很靠谱马上就凑齐了人】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和他宣传的吗。”苏格兰沉默地望向你，他那种看待大龄中二病的怜悯刺伤了你。
你心虚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