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仙境5

  你脸上的茫然太过醒目刺眼,苏格兰故作深沉的严肃表情都要挂不住了。

  “我说了这只是对于现状的一个分析,我并不能肯定正确。就像我并不知道你有没有提供错误的情报——别用乡下老妈看不懂事的儿子的眼神看我,我看得出川上侦探在说实话,但是你明显大脑受过损伤……你再怎么尝试也打不到我的,放弃吧。”

  你收回正面劈开他头颅的手刀,毫发无伤的幽灵虚坐在半空中,对你沉不住气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发出叹息。

  在一个地方平静地生活了三个月后由早早死掉的本土居民告诉你哲学问题般的世界真相一角,你对这个情报嗤之以鼻。

  出现在你脑海里的第一个可能性是魔法,但是被苏格兰用难以言喻的看二次元的眼神伤害到后你愠怒地不再开口。

  苏格兰说你头受到损伤这点可以当他放屁,你对失去记忆这件事非常熟悉且感觉良好;有无记忆对你的生活没有影响,你心安理得地凭借着现有的信息完成指定的任务,仿佛你已经经历了成百上千次同样的情况。

  但是在米花町束手束脚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发生,不然你也不会心烦意乱到他人都能觉察。

  “好吧,那你没有脑损伤。”他慈悲地扫了你一眼,指指脑袋,“你就是笨。”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要在那些教授被丢进海里之前逼迫他们给你颁发学位,然后拿文凭砸到苏格兰的脸上。

  但是你和高中学历的苏格兰计较什么呢,他二十岁就辍学进组织打杂工了,没见识很正常。

  “欸,你还记得我的人物设定?”苏格兰的语气中带着惊奇,他略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很感动你有认真听我说话,不过我是瞎编的,我大学毕业了来着。”

  你合上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聆听着公园的鸟鸣和不远处孩童的欢笑声冷静片刻,接上一个深呼吸,略微松开捏得很紧的拳头。

  再相信一句苏格兰说的话你就去死。

  因为感到困扰的事情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状况你全都老实交代,然后清爽地把所有问题都推给苏格兰思考。

  你拎着航空箱把临时起名叫小苏的黑猫物归原主,临走前不忘提醒抱着猫哭的小孩记得给猫绝育,不然下次还会乱跑。

  只是出去溜达两圈就被提溜上绝育计划的长得像苏格兰的猫和被占了名字还被有意无意地恐吓的长得像猫的苏格兰一起凶狠地瞪着你,一个在主人手上炸毛乱叫,一个只能从你身体里穿来穿去无能狂怒。

  你心情更好了,甚至大发善心地打算把冲矢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手机下滑才看到世良早上给你发来的短信内容:【川上侦探没有去大阪的话意味着可以和我在寻宝大赛一决高下了吧!】

  在末尾还加上了可爱的符号,你想着世良微笑时露出的小虎牙眼神稍微柔软了一点。

  但是她还真希望你参加全是未成年人的比赛,就算你不觉得丢人也总有参赛者会觉得不对劲,让成年人加入完全是作弊行为。

  【主办方说了“完全没问题!”这样的话,加上参与者其实大部分都是铃木集团内部成员的孩子,大概率只是为了讨好园子。所以她也希望比赛激烈一点,至少不辜负“推理女王园子大人”的称号嘛。】

  什么推理女王,那位看起来和金毛一样每天大大咧咧高高兴兴抽空进行帅哥品鉴的铃木小姐吗。

  你在世良的科普下听完了整个【沉睡的园子】以及过去发生过的类似的沉睡的警官、律师、路边侦探等等的故事,对米花町居民在特定情况下会突然陷入熟睡感到一点诡异的熟悉。

  “所以你觉得自己在车上和夜间突然无知觉昏睡其实是破案能力宛如宝可梦技能进化一样的状态?”苏格兰听完你“好像很扯但是细想一下发生在米花町也没什么问题”的总结,表情僵硬在脸上。

  他抽了抽嘴角,在你愈发不自在的游离的视线下用手捂住嘴,试图遮挡住脸上浮现的笑意,但眼神中的戏谑难以掩饰。

  “川上侦探就是在这种地方很讨人喜欢,我现在对你的好感能飙升到八十。”

  你闻言瞬间忘掉了之前发下的毒誓,抬起头认真观察了他一会。

  根本没有,苏格兰这个死骗子。

  一如既往祥和的波洛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与焦糖和巧克力的甜蜜气息交织在一起,在午后温柔得让人昏昏欲睡。

  长发的女店员端着餐盘在座位间穿梭,一个人完成全部工作也能凭借带着血泪的过去的经验做得有条不紊;她和其他客人一起非常努力地想要忽视你这边的情况。

  “拜托你——”世良在你对面伸出右手九十度鞠躬,你像年级里备受欢迎的女生面对不感兴趣的追求者一样冷淡地吐出一个“不”,继续用雕花勺子戳饮料杯里漂浮的冰激凌球。

  “可是很久没有有趣的活动和有意思的对手了,川上侦探还没见识过我的推理能力吧,参加嘛参加嘛。”

  她可怜兮兮地把脸凑到你面前,自从她发现你对她的外貌有意无意的偏爱后开始学着得寸进尺。

  隔壁座的小学生们也为世良打抱不平。

  吉田妹妹对她伪装出来的心碎非常动容,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用湿漉漉的眼神祈祷铁石心肠的川上侦探能够答应下世良姐姐的挑战书。

  小岛给你奋力比划着寻宝活动的终点,黑暗的城堡深处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可以换成无数从天而降的鳗鱼饭。

  圆谷更加现实,他在说完“失礼了”后紧接着跟上了真的很失礼的话:“川上侦探甚至都没击败过我们少年侦探团哎,都是大人了不可以逃避对决哦!”

  你面对这个不公平的指控有很多东西要反驳。

  首先你肯定不是害怕小学生才不想参加活动,单纯就是因为你是个确实是个忙碌的大人了,同样阶段的社会人也没见得大家会去邀请毛利侦探或者安室先生。

  其次你是输给少年侦探团过,但是正面较量也就一次,那次江户川君也在场,那个小孩久经侦探熏陶,已经不能单纯当作小学生看待。

  最后灰原君能不能别笑了,第一次见你这么活泼。

  “抱歉。”棕色头发的小女孩把刘海撇到耳后,音调还带着快乐的上扬,“我想到了点高兴的事情。”

  太久没遇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恶魔类型的小孩,你居然还有种抖M般的怀念;当然时不时对你吃瘪发出爽朗笑声的苏格兰是刻薄的成年人,不在这个范围内。

  在店内转来转去、尝试把头伸进咖啡机里观察内部结构的无所事事的幽灵警觉地扭头:“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在不必要的地方始终维持敏锐这点也很讨厌。你低头假装在认真观察苏打水里上升的碳酸气泡,用沉默统一响应所有人。

  “你就答应她吧,川上侦探。”一直尝试把你们当作空气的榎本小姐终于挤出空闲,她把赠送的柠檬水摆到因为失落而有气无力地把脸贴在桌子上的世良面前,把托盘夹在腋下对你苦口婆心劝说。

  “虽然园子小姐没有透露宝藏到底是什么,铃木集团提供的奖品说不定会是夏威夷双人游券之类的。加上川上侦探好歹也是大人,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占据了社会上的优势!”

  但是从人格上你就会被批判成垃圾了啊榎本小姐,而且和中小学生势均力敌听起来也不像正面意味的台词。

  你对夏威夷或者宝藏本身也没有兴趣,提到旅行的事让你不得不联想到无法逃离米花町的现状,肩膀随着萦绕在身边的沉重空气一起垮了下去。

  苏格兰倒是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用手在你面前晃晃尝试引起你的注意,然后隔空点了点你装着放大镜的胸口内侧嵌入式的口袋。

  “不过川上侦探得到第一个进化道具也是因为意外事件,说不定这次的宝藏也会是与之相关的道具或者线索。为了这样的可能性,在米花町的婚外情任务已经被你一扫而光的等待的日子里去和认识的年轻人玩玩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片土地已经逐渐升起婚外情杀手的大名,可惜的是不干实事只凭借gg对声望提升毫无帮助。你对这个称呼万分嫌弃,但遇到任务刷新时比谁都迅速。

  时至今日米花町明面上觉察到对方鬼鬼祟祟和不良企图的夫妻已经被你消灭得一干二净,因为业务水平太过优秀甚至有不知道哪来的恋爱中的初高中生拿着攒下的零花钱委托你好好调查一下自己的恋人。

  苏格兰有劝阻你别用残酷的现实给年轻人当头一棒,像合格年长者一样引导双方好好谈谈就能解决问题。

  但你在没事干的空闲很乐意做这种根本不需要业务水平的轻松活计,收到你的报告的女子初中生当街给了到处搭讪的橘发男友一巴掌,你连补充的那句“他打网球还挺认真的和女性搭话对方响应后会脸红着跑掉所以无事发生”也没说出来。

  总之恰巧路过的安室先生看到了全程,他深知你大概率不会听他的劝告,于是当晚毛利侦探在大弟子的吹捧和引导之下,一边喝酒一边和你简单谈了谈。

  经验丰富的中年侦探告诫你接下未成年人的订单之前最好还是思考再三,如果对方的家长、特别是从事法律行业的家长找上门来有你好受的。

  他在倒在桌上之前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律政界女王”、“有点想她可恶”之类的话,你惆怅地看了眼手机里经过校园论坛介绍后源源不断的委托,遗憾离开青少年充满乐子的爱情故事。

  所以你现在确实出乎意料地空闲,在确认你委托相关的地域范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延伸到米花町之外后也不必再耗费精力帮忙寻找宠物,不然也不会下午就蹲在咖啡店里偷懒,然后被收到你斩钉截铁的回绝短信之后抱着一丝希望四处寻找你的世良真纯逮到。

  你一言不发的样子搭配上你那张写满非必要不合作的脸终于让世良心灰意冷,她吸吸鼻子,准备收起放在桌上的之前铃木提前预留的邀请函,但你先一步拿走了信封。

  她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闪烁的期待像圣诞节的彩灯:“你答应了!”

  “可喜可贺呢。”灰原站在桌边用成熟的口吻感叹,然后在你提出“灰原君没有计划的话要不要和我一组参加比赛”时像吉田一样把拳头放在脸前,带着苦恼说,“欸,我的话还是不给川上侦探添麻烦了,毕竟我是小孩子嘛。”

  “是吗。”你对她的自我评价颇感意外,“我有时候觉得你比江户川君更稳重一点,你们这个年纪不都是很爱装大人的吗,比如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小孩偷走父亲的车去路边泡妞什么的。”

  “那个已经超越正常小孩了吧,江户川说的这点倒没有错,你对小孩的了解都是从什么奇怪的地方来的……”

  苏格兰对灰原的无奈的吐槽表示赞同,你在一些常识方面奇怪且扭曲的三观虽然无害但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从什么地方来的?

  你在得到进化道具之后第一次尝试回想过去,隐约记得那是和你的创造者血脉相连的枝干,支离破碎的片段里漫天黄沙里穿行的黑色影子;给予你名字的人用充满野心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孩子,他们将在未来创造出理想中的世界。

  “——”他这样称呼你,狂热的双眸里映出你金色的、冰冷的眼睛,“世界的基石,我们需要你。”

  你把玩着勺子的手无知觉地放松,它在下个旋转后在惯性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弯下腰,先一步捡起掉落的勺子,在周边的人的关切声里困惑地摇了摇头。

  你对世界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