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天道, 却如女娲所说,虽有三清和十二祖巫这两方盘古嫡系,再加他们兄妹两个, 但也是不够。

  人手太过薄弱。

  十二祖巫虽麾下有着巫族, 繁衍生息, 人数众多,可是力量却又不足。

  帝江虽是浊气所化, 脑子里可不都是糊涂气,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表完决心, 与太上问询道,“太清师兄, 不知这件事,三位师兄是如何绸缪的?需要我等如何行事?”

  若是叫巫族平白去送死,那他是不干的!

  太上也不隐瞒, 将自己兄弟三人的计划说了一回, 又把自己三兄弟的目的美化了一点, 道, “……在不周山之外, 这洪荒不知又有多少洞天福地, 此番量劫将出, 我不周山能够置身事外,可其余道友, 只怕就要流离失所了。”

  “所以我三清接连举办盛宴, 招待各方道友, 名为庆贺,实为避难, 三清愿以三清山接待各地道友躲避此次量劫。”

  “等人来齐了,咱们只管把事情一说,这洪荒也不只是我等的洪荒,只看大家如何抉择!”

  “人多了,咱们便不再势单力孤,对上那贼子,总有反击之力!”

  “一人计短,十人计长,吾辈总要救了父神留下的这方天地!”

  帝江伏羲等人听了三清的主意,惊得眼珠子都在颤,属实想不到,为了洪荒,三清竟然能这般豁得出去,不仅献出三清山来供人避难,还把家里的独苗这般折腾。

  三清从前有多宠爱多宝这个小辈,不周山谁人不知?

  不说上清是把多宝当眼珠子疼的,就是太清和玉清这两位师伯,也对这个侄儿信重有加。

  如今三清竟忍心打着多宝旗号这般胡来,可见救世之心诚!

  女娲心性敏感,不免大为感动,泪盈于睫,“三位师兄乃是无私之人,为我洪荒可谓是殚精竭虑,只是这般行事,是不是太过委屈多宝贤侄了……”

  又是拜三清为师,又是与自己师父成亲,还要给三位师父张罗收徒……

  桩桩件件,尽皆出人意料。

  女娲这略一想,就觉得心中发堵,到时候天下沸议,不知道该让孩子有多为难……

  多宝今日倒是没坐在上清身后,他的蒲团第一次跟师父并排,以示地位,这会儿听女娲这般说,他大大方方,声音清朗平缓地道,“我年纪虽小,却也愿意追随诸位前辈,还我洪荒大陆一个太太平平的未来。”

  “若是不灭了那贼子,吾辈委屈的日子只怕还在后面呢。”

  “更何况,”青年灿然一笑,回首看向身边之人,目光灼灼,又带着许多愧疚,“多宝并不觉得委屈。”

  哪怕天道高悬,危机尽在眼前,但能在天下人面前与师父大婚,多宝内心的喜悦充盈到几近惶恐。

  何来委屈。

  若说委屈,只怕应该是委屈了师父才对。

  贵为盘古嫡系后裔,三清之一,却硬生生要提前与一个并不那么完美的徒儿大婚,旁人说起来,只怕都要为师父叹一声可惜。

  上清一看他家小胖老鼠的眼神,就知道这崽怕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他伸出手来,摸摸多宝沁凉如水的黑发,轻轻在多宝额头上吻了一记。

  哪怕殿中坐满了人,他也不忌讳旁人目光。

  他对多宝的心思朗朗如日月之光,并无需要避人之处,便是人前更亲密一些又有何妨。

  如今这般克制,也只是怕多宝面嫩害羞,受不住罢了。

  若是太过分,惹了他的小胖老諵諷鼠生气,晚上薄衾小枕,孤身一人,他得多难熬呢?

  可是就只亲亲额头,也很叫多宝羞窘了,三清山大师兄涨红了一张脸,气鼓鼓地飞快瞪了师父一眼。

  上清脸皮厚的很,随便瞪。

  甚至还想再亲亲。

  但是他家多宝好脸,上清也只好拉着青年的手,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并不敢再行造次。

  在座众人瞧着两人亲昵之态,只觉温馨可爱,可是一想到如今局势,却又倍感悲凉。

  生死之大危机就在眼前,有情人缱绻嬉闹的日子,又能有多少呢……

  众人复又议起此番行事,十二祖巫心说人家多宝一个小儿辈,都肯这样付出,自己这些做长辈的,又岂能落于人后,各个儿拍着胸脯道,“这些宴会准备工作,若是有用得上巫族的地方,三位师兄尽管开口!”

  帝江皱眉想了想也道,“我十二祖巫与那冥河老祖还算有些交情,可去信邀请他前来赴宴。”

  冥河老祖出身污秽,据说盘古开天之后,父神体内一团污血落下,化为幽冥血海,幽冥血海中,有一胎盘,冥河老祖便从中孕育而出,因为这样的出身,其人极其自卑且自傲,素来不与他人相交,也就是与同为浊气所化的十二祖巫能说上些话。

  这人出身虽遭人诟病嫌弃,但也是极有本事的,神通广大,更兼伴生两柄先天宝剑,曰元屠、阿鼻,其胎盘化为十二品业火红莲,号称血海不干,冥河不死,他若能来,必添一番助力。

  伏羲也点头道,“招待天下道友,我等也应尽责,妖族修士可尽归我兄妹接待,吾兄妹可给帝俊太一兄弟,羲和常仪姐妹去信,邀请他们前来赴宴。”

  帝俊和太一居住在日星,羲和和常仪居住在月星,远离洪荒大陆,素来甚少掺和陆地之事,现如今量劫闹得凶,对他们却是无碍。

  只不过等洪荒世界崩塌,日星月星也一样不保。

  伏羲与帝俊太一兄弟交好,女娲与羲和常仪姐妹素有交情,他们写信去请,这四人想来不会推辞。

  太上和元始听十二祖巫和伏羲这般说,不由得大喜过望,拜道,“我等同心同力,何愁救不得洪荒!”

  众人心中布满愁云,却并不因此颓唐弱志,细细地商议一番,待到诸事分配妥当,并起身告辞,未在三清山多留,只待各自回洞府开始准备。

  帝江知道自家十二个兄妹,素来在外人面前都是鲁莽不长脑子的形象,因此临走前,带着后土烛九阴等十一个弟弟妹妹,当着三清与伏羲女娲兄妹的面,以盘古父神的名义赌咒发誓,必定严守秘密,若果违誓,不管有心无心,话未出口,便立毙当场!

  太上苦笑,“何至于此!?”

  帝江面容严肃,“生死攸关之事,我等死了事小,洪荒没了事大,父神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洪荒,不能毁在几张大嘴巴和无脑之人身上。”

  伏羲听了郑重点头,“此话有理,我与妹妹也发个誓吧!”

  这书呆子这般说,闹得三清带着多宝也一并起了誓,最后邻居们相视一笑,心事重重地告辞了。

  太上与弟弟们道,“我要去炼丹,等炼完了,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决断不得,再来与我商议,其余请柬,送信,亦或是三清山扩建,包括我这兜率峰,你们只管看着来,我不管。”

  “只要给我留个安静的炼丹房,和两个水火童子帮忙就好了!”

  元始和上清知道,大哥的九转金丹乃是极好的诱饵,因此对太上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异议,各自点了点头,放他们大哥去炼丹。

  老仙翁急匆匆地走了,元始与三弟和多宝分好了活计,也各自散去。

  上清带着多宝回了碧游峰,想了想,自己这边,旁的都无关紧要,道侣大典上的装扮却是一等一的大事,便拉着多宝过来,问他喜欢什么样式和颜色的喜服。

  正琢磨用什么材质的物品纂写请柬的多宝:……

  量劫已生,凤族跟龙族和麒麟一族斗得不可开交,师父这会儿去与人家讨要织鸟,是不是不太好?

  多宝想了想,劝道,“师父,我衣服甚多,还有许多未曾穿过呢,等大婚那日,找一件郑重些的穿便是了,不用那般大张旗鼓的重做新衣吧?”

  上清哪里肯许,“大婚与平日如何能一个样,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穿喜服,红色吉利喜庆,多宝与师父一人做一身大红喜服,我们以后的日子便红红火火,多好呢?”

  还要穿红色?

  还有这种说法?

  多宝翻了翻储物袋,发现自己还真没有大红的衣衫,最接近的,也不过是当年在极北之地穿的那一身橙色法袍了。

  青年只好道,“那好吧,就依着师父的意思来好了。”其实,他也想与师父红红火火地过下去……

  上清笑着捏捏徒儿的脸颊,“我家多宝肤白,穿上红色一定很美。”

  多宝脸上羞红,看着上清羞涩地道,“师父比我还白些呢,穿大红肯定也好看。”

  上清叹口气,只恨大婚的日子不能早些来。

  最近他也只好忍忍。

  等拜过盘古父神,再把他的小胖老鼠一口吃了,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哪知多宝却往他怀里依偎过来,唇瓣轻轻吻上他的唇,颤声道,“师父,我们来做吧?”

  上清正在勾勒一份喜袍样式,听多宝这话,手上一抖,掌中青玉笔杆“啪”一声断成两截,笔尖处的红色朱砂飞溅开来,落了师徒两人满身。

  圣人浓眉微敛,容颜极盛的面庞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他丢了坏掉的笔杆,任由朱砂在草席上染出点点红痕,只揽着那胆大妄为的小老鼠,眉眼间酝酿着汹涌的风暴,“多宝,你说什么?”

  多宝伸手抽了自己的簪子,散了长发,再一拽,腰带也散了,他跨坐在师父大腿之上,紧张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眼中含着泪,脸颊通红,却还是仗着胆子颤声道,“哥哥,来抱我吧……”

  他们就要去诛杀天道了,师父怕他没了性命,他又何尝不怕师父有所闪失呢?

  两人不知还有多少时间,多宝想,何必等到什么大婚,他愿意现在就把什么都给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