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一把按住了还要跟祖龙掰扯“刚才不是你说的, 凤族要了什么,你也来一份”的二弟,开口道, “我列一份单子, 把我能做的仙丹种类写出来, 你挑挑看,想要什么, 就勾上。”
“然后我再整理一下,把需要用到的仙草告诉你, 等备齐了, 大兄就给你炼制。”
“这样可好?”
祖龙喜不自胜,对着太上拜道, “多谢大兄,有劳了!”
说罢又对着元始拜道,“早就听闻二哥在炼器一途上颇有造诣, 如今二哥既然来了, 还请帮我龙族后辈制些法器!”
元始笑哈哈地道, “好说好说, 把你当年藏得那些宝贝拿出来我瞧瞧, 若是有可用的, 我一时高兴, 别说法宝了,说不准灵宝也能给你做出来!”
祖龙一惊, 捂着胸口道, “难道二哥还在惦记我那块儿陶熔铁不成?”
陶熔铁?那块儿来自鸿蒙时期的宝铁?
元始大喜, 一拍手道,“你若不说, 我都忘了你还有这好东西了!怎地你竟还留着没用?快拿来我瞧瞧,这么多年,有没有锈了腐了?你可别糟践了好东西!”
祖龙鼻子都给气歪了,他是那么暴殄天物的人吗!?
多宝跟在师父身边吃吃喝喝,听着二伯跟祖龙斗嘴,好奇地问上清道,“师父,陶熔铁是什么?”
他看这龙宫里,到处珠光宝气,金灿灿光闪闪,怎么一块儿铁也值得拿出来说嘴了?
上清心里虽还生他的气,但是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冷落了自家小徒弟,损了多宝颜面,闻言解释道,“那是鸿蒙时期留下来的一块儿宝铁,形态柔软却又坚韧无比,无意间被祖龙得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本事不济,无法炼化。”
这铁他记得,第一世时,祖龙死后,被大兄得了,拿去丢在他的八卦炼丹炉里炼化了,做了一件劳什子如意金箍棒。
但是因为大兄不善炼器,损耗过多,那件兵器最后也不过一万三千多斤沉,只得了个可大可小的变化。
再无旁的神通。
属实有点儿糟践了。
一听鸿蒙二字,多宝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鸿蒙时期留下的宝贝哎,怪不得二伯记在心中,念念不忘。
多宝心驰神往,不知那陶熔铁上,是否还沾染着盘古父神的气息。
啊,好想摸一摸呀……
要是能拥有,那就更好啦!嘿嘿嘿……
上清看着多宝的小表情,就知道这崽肚諵諷皮里翻腾着什么小坏水儿,凑过来低声道,“多宝喜欢?那师父与你讨来好不好?”
师父声音低沉好听,好像小勾子一样,勾得多宝心里痒痒的。
但他脑袋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要!
鸿蒙宝物,这天底下能有几件,岂是自己想要就要的?
师父能讨来是师父的本事,可自己却不配这般轻而易举地得到。
那会有损师父运道的。
不过多宝还是小小声儿地道,“师父,我摸摸就行。”能亲手摸到鸿蒙时期传下来的物件儿,沾染一些盘古父神的气息,他就很开心啦!
许久许久以前,多宝心里就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念头:他跟师父,都来自盘古父神。
身为上清的师父,和身为寻宝鼠的他,都曾是父神身体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尊卑之分与师徒名分的,各自为父神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曾同为一体,气息相连。
师父为元神,自己为血肉,亦或别的什么东西。
他们在分裂为两个不同的个体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不知多少岁月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多宝就止不住神魂战栗,心脏如擂鼓一般,鼓出奔涌的热血,激荡得他浑身发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可是战栗过后,那股子满足退去,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却又是无比的失落。
心口空荡荡的,仿佛缺失了什么。
是什么呢?
师父……
盘古大神化身万物,师父最终抛却了肉身,化作一缕清气,成为了高高在上,清而愈清的上清通天。
而他,来自父神身体的某处渣滓,则化为了一只不起眼的小老鼠。
这只小老鼠被元神所化的仙君捡到,一步登天,便开始怀念着过去,妄图再次与元神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他是他拆下的血肉筋骨,摒弃不要的累赘,可是他依旧幻想着,能有一日,再次与他神魂交融,密不可分。
他渴望师父再次拥抱他,占有他,如同元神控制血肉筋骨那般,他愿意被师父拥有……
可这是多么叫人可笑的痴心妄想啊……
他冷眼看着无比卑劣的自己,继续往幽深黑暗的深渊堕落而去:渎神。
他用着被师父精心养育出来的一颗心,在亵渎他。
师父待他如珠似宝,他却妄图把他拽下神坛,用自己的皮囊玷污他。
多宝想,这样肮脏腌臜的自己,大约也只有以命相抵,才可谢罪了……
他早晚是要为师父死去的。
在他的贪念不可控之前,在他真的亵渎了师父之前,干脆利落地去死。
只不过,他希望他能死得有价值些。
这些暗沉晦涩的念头,飞快地在多宝心中一滑而过,再抬起头,还是那个朗朗如月光白雪般的青年,小声儿地撒娇,“真的,师父,我摸摸就好啦!”
上清看着徒弟抓着自己衣衫的手指,修长洁白,筋骨分明,宛如玉竹,偏生指甲处带着一点淡粉,嫩得不得了。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就总想着东摸摸,西摸摸呢?
龙角也好,鸿蒙遗宝也罢,都想上手摸一摸……
怎么就不来摸摸师父的……
上清轻叹一声,伸手捏了捏徒弟带着一点红晕的脸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摸就摸。”
他总归是不忍心拘着多宝的。
虽然他心底的欲念早就叫嚣着,将多宝拘禁起来,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用层层阵法护住,甚至软了他一身筋骨,叫他动弹不得,挣不开,跑不掉,便是如何,任谁也伤不到多宝了,就连多宝自己,也伤不得他自己分毫。
但是上清终归舍不得。
他的多宝,就该快快活活,神采奕奕,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着。
上清捏碎了一颗果仁儿,将饱满的果肉递到多宝手中,轻声哄他道,“等着,过后师父就给你弄来,叫你摸个够。”
多宝快活地眯起眼睛来,腮帮鼓起一小块儿,含含糊糊地道,“师父最好啦,师父最疼多宝啦!”
上清呵呵一笑,带着几分冷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用。”
不要以为几句好话,就能叫师父忘了你个小东西之前犯了什么错。
等到没人的时候,该罚还是得罚。
多宝听懂了,脸上不由得一苦,仿佛吃了个坏了的核桃仁儿。
他就说,完蛋了啦……
那边太上看着祖龙定下的单子,点头道,“虽然量大,颇需些时日,但也不算什么难事,放心吧!”
祖龙大喜,对着太上一揖到底,“多谢大兄!”
太上笑呵呵地道,“客气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听你叫一声兄长。”
祖龙眼泪汪汪,“那也大兄们肯认我才是。”
叫兄长怎么了,当年他还与元凤和始麒麟三个兄妹相称呢!
那时候年纪小,心思单纯,祖龙不是没做过兄妹和谐的美梦,原本以为他们会如三清一般,变成洪荒的另一端佳话,却不想在各自诞育子嗣后,这个梦很快就破碎了。
三族分裂,龙不见凤,凤不见麒麟,麒麟不见龙。
彼此再也无法亲密无间,反而成了势同水火的仇敌。
想起往事,祖龙难免叹息一声,洪荒就这么大,说是广袤无边,但到底有着边界,听闻凤族和麒麟二族已经因为地盘和资源,暗地里起了些冲突了,而他的龙族后裔夹在其中,也少不得被波及一二。
身为混沌灵兽,他也不是只知道诞育血脉的糊涂脑袋。
元凤既然请三清炼制仙丹,制作法器,调教后辈,以壮大凤族,那他龙族自然不可能落下。
想来始麒麟必定也是这般想的,且始麒麟当年与玉清私交甚笃,二人甚为投契,也不知道到时候元始会不会偏袒麒麟一族……
想到此处,祖龙又与元始道,“二哥,等下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私库,里面的宝贝,随您取用,您想炼制什么就炼制什么,等做完了,尽管挑您喜欢的拿走,剩下的给我留着就成。”
他是知道三清性格的,为人清正,乃是谦谦君子,他越大方,元始越不会贪他的。
这件事算来算去,还是他龙族得利。
元始眼睛一亮,捋着胡须乐哈哈地道,“你这小龙,可比当年大方多了!不错不错,不过,别的不说,先把你那陶熔铁拿来我瞧瞧!”
祖龙一拍桌案,痛快得不得了,“这有什么的,二哥想看,尽管看!”
呜呜呜,好心痛,只不过这鸿蒙遗宝,他属实也没本事炼化得了,还不如拿来送给玉清做个人情!
拿去拿去!都拿去!
得了祖龙之命,立时有龙族侍卫跑了出去,到祖龙私库去取那陶熔铁。
多宝眼睛如星子一般,瞬间亮了起来,璀璨夺目,亮的人心慌,他早把那即将到来的惩戒丢在了脑后,悄悄伸出指尖,揪住上清一点衣袖,小小拽着,轻声而又急切地道,“师父师父,陶熔铁呀!”
上清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仿佛醉倒在那两湾碎星点点银河里了,他伸手握住徒弟那作乱的小手,慢慢揉捏粉红指尖,声音暗哑得不行,低声在多宝耳边道,“别担心,总有叫多宝摸到的时候!”
只不过,在摸陶熔铁之前,先叫师父摸一摸,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