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 多宝长得极为俊美,虽因年少稚嫩,未能与光风霁月、容颜极盛的上清比肩, 但也相差无多, 不仅长身玉立, 身形挺拔,更兼一张俊颜皎皎生辉, 姿容绝艳,如玉雪堆砌, 月光凝就, 仙姿玉色,望而使人心折。
仿佛是造物最精心的作品。
比之前几世, 都要好看。
风姿气度也卓尔不凡,那等自信洒脱,温润如玉, 超凡脱俗的毓秀天成之感, 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家就能养出来的。
概因今生上清回溯时空, 赶在多宝降生之前便守在他落生之地, 亲手接到了那金灿灿的一小团, 从此以后, 护在手心娇生惯养, 悉心照料,把一只小老鼠从懵懂无知, 一直护到修成道体, 落地为人。
可以说多宝化形之前, 脚上几乎没怎么沾染过凡尘。
且上清看管得极严,多宝化形之前, 虽也带他见外客,但丑的不让见,漂亮的可以多看几眼。
比如姿容秀美的女娲就是上清很受欢迎的客人,但十二祖巫那等丑人,想看一看被上清捧在手心的小老鼠,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清仙君费尽心血,用心呵护之下,养出这么好的徒儿来,可不是给别人家觊觎的。
碧游峰峰主面色阴沉的可怕,握着徒儿的手虽未曾用力,却也扣住了手腕,并未松开。
完全没有半点想放徒弟去摸摸龙角的意思。
多宝全然不知,就着师父的胳膊,凑到上清耳边嘀嘀咕咕,“徒儿之前出来历练,途中倒是见过几位江龙和湖龙,他们的角光秃秃的,跟鹿角差不多,没甚特别。这位龙使的角,却宛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还是琉璃色,真是好生华美。”
上清清冷一笑,眼底有一点戾气,语气却温柔的很,“你若喜欢,等见了祖龙,师父与你讨来把玩,可好?”
哦吼!
龙使浑身一震,龙尾一甩,下意识地往前一窜:要命!果然族中长老说得没错,这三清中的上清通天,就是个杀星!
龙使硕大的两颗龙眼里,含着两汪清澈的泪水,怕得浑身瑟瑟发抖,身上的紫色雷电落得越发急切:他的角,呜呜呜呜,他的脑袋……
龙行途中,忽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半空之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旁边坐在另一根龙角后面的太清玉清两位,跟没听见他们的弟弟说了多可怕的话似的,依旧在闭目养神。
多宝却知道师父是跟他闹着玩儿呢,闻言笑嘻嘻地道,“那徒儿想要祖龙的龙角,师父也给啊?”
上清眉毛一挑,轻快地笑道,“那更简单了,”他随手不知在何处一摸,拽出一小块儿扁胖半圆,好似半边宝石的东西,捏在指尖,递给多宝,“喏,这就是,不过是许多年前,祖龙幼年之角,且我就切了一小块儿下来,没甚好看之处。”
“拿去玩儿吧。”
顷刻间,云收雨歇,雷消闪停,纵云疾驰的龙使连龙息都屏住了大半:什什什什么?祖龙的角角角角,角?
还是幼年?
龙使不想信,可是身上传来的祖龙威压与气息,虽然微弱,却无可辩驳。
真真真,真的是,他家老祖的角……
嗷呜呜呜!
怪不得他家老祖左角有块残缺,却无人能说出根由!
要命,他今日得此秘闻,别说龙角和脑袋了,命都要没啦!
龙使两只大眼一翻,身形陡降,几乎晕厥过去。
紧要关头,太上伸手拍了龙头一记,提醒道,“小家伙儿,安心飞行,切莫将老朽等颠下去!”
龙使浑身一凛,龙尾一甩,将跌落半空的云雾又升至高空,再不发一言,闷头往龙族祖地飞驰。
从今日起,他便是半聋半哑!
多宝快活地从师父手中接过那巴掌大的光华内敛之物,拿在手中,只觉指尖微麻,又有润泽之气陡然而生。
那是龙角上残留的雷电之威与水汽之能。
“师父还真有啊!”
龙角可跟能重新长出来的凤尾翎不一样,也不似年年新生的鹿角,这东西,切了就再不长了的!
多宝捏着小小的一块儿祖龙龙角把玩,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小声开口道,“师父,那你还有没有始麒麟身上的东西啊?”
去元凤那里,就揪人家凤尾翎,到了祖龙那儿,就切人家龙角,那始麒麟……
他师父不会拔了始麒麟的牙吧?
他师父当年在洪荒,是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来着?
不止多宝,就连专心飞行,立志以后半聋半哑的龙使,都忍不住支棱起了耳朵偷听。
上清眉毛皱起来,仔细想了想,“始麒麟他家……”记忆久远,历经几世,他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了。
元始在一旁道,“哦,你拔了人家始麒麟的鳞片,后来被我拿去做了一面护心镜,上次多宝出去历练,给他带着来的。”
嚯~~
龙使突然不害怕了,若是真叫上清仙君砍了他的角去,跟自家老祖的龙角放在一处,那到也算是一场荣光!
这位仙君竟然拔过始麒麟的鳞片!?真是个狠人啊!
佩服,佩服!
龙使的龙尾愉悦地轻摆起来,卷起一道清风,呼啸而去。
多宝惊讶地道,“就是二伯给我的那块乳白色,又有着七彩宝光的护心镜?”
元始点头,“不错,就是那块。”
多宝喃喃,“我当时只以为是什么玉石,没想到,竟是始麒麟的鳞片……”
上清却有点儿嫌弃,“那始麒麟素来很不讲究,脏得很,二哥你用他的鳞片给多宝做护心镜,怎地不告诉多宝一声?”
元始:……
玉清仙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年的那只宛如白玉做成的小麒麟,自湖水中沐浴而出,浑身上下光灿灿,不染凡尘,漂亮得不得了,哪里脏了?
玉清仙君这般想了,也这般问出口了,结果就听上清语气嫌恶地道,“他玩儿泥巴!”
上清:……
玉清:……
龙使:……
听闻始麒麟足踏泥地,便有百花盛开,可谓步步生莲……
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成了人家玩儿泥巴了呢?
饶是龙族与麒麟一族势同水火,龙使心中也不免替始麒麟感到一丝丝憋屈之意。
他若是始麒麟,听到这话,能硬生生气死。
多宝拉拉师父袖子,安抚道,“师父放心,我不曾贴身佩戴的,我身上不是穿着师父亲手所制的护体软甲?二伯所赠护心镜,是在其外的!”
“没有脏到我啦!”
听多宝这般说,上清心情舒爽了些,捏着徒弟修长莹润的手指,“乖。”
侄儿这般说,元始倒也不生气,还嘱咐道,“多宝还是好生带着,二伯炼制的时候,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打磨出来的,足可见始麒麟鳞片的坚韧,危急关头,能护你心脉平安。”
多宝乖巧应下,又谢了二伯,元始喜滋滋地道,“等见了祖龙,我看能不能跟他讨块鳞片来,倒要看看这两者谁优谁劣!”
龙使:……
龙使闷不吭声,低头猛飞!
三清里面儿,大约也只有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仙翁,是个好人了!
一路驾云驶雾,倒也悠闲,多宝叫师父哄着睡了几觉,龙使便已经载着他们,到达了龙族祖地。
多宝跟随师父,站在龙身之上,向下眺望,原来此处竟是洪荒大陆以东与无尽海交接之处。
洪荒广袤终有边界,无尽海尽头是什么,却只有龙族知晓。
祖龙诞生之后,与天地万物交丨媾,诞生了可统领鳞甲之生灵、执掌水域的龙族,洪荒其上虽水脉丰泽,不乏江河湖泊,却只有小龙驻扎,祖龙自己则携其伴生龙巢,在这无尽海东海之滨修行。
此处经万万年经营,早已被龙族视为祖地。
多宝口中被他师父塞了一颗避水珠,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腰背却挺得笔直,“师父,那祖龙清修之所,乃是在这东海海底?”
上清点头,“等下入水不要害怕,师父之前不是教过你避水诀?按着那个来就是,有师父在,不会叫你呛水的!”
多宝点头,神态从容不迫,“师父放心,我不怕的!”
上清嘱咐道,“那龙角不要拿在手里,此物引水,先收起来,回头再玩儿。”
多宝“哇”了一声,“师父,龙角引水,那祖龙头顶是不是有两个大漩涡?”小鱼小虾路过,岂不是会在里面转圈圈?
想想就很有意思!
“啪”地一声,先行去龙宫报信的龙使一头扎进东海,用力之猛,看起来十分想把自己拍死在海面之上。
上清忍俊不禁,捏捏徒弟的脸颊,“当年见祖龙之时,他尚且年幼,龙角也未曾有那么大威力,这次见面,咱们瞧瞧就知了!”
他们在此说话,却见东海海面突然间卷起滔天巨浪,那浪犹如万丈悬崖一般,矗立在天海之间,黝黑暗沉,威压深重。
数百道龙卷风在天地间突兀出现,四处游走,直奔三清而来。
远离海面的岸边,天空中飘起淅淅沥沥带着腥味的水滴,也不知是海水,还是雨水,随风摇曳,东飘西荡。
三清身边,却依旧平稳安静,巨大的结界凭空出现,遮挡了三人的身形,风雨不侵。
眼见着那龙卷风越靠越近,多宝眉心紧锁,浑身气机紧绷,双眸闪过一道寒光,猛地一伸长臂,在眼前卷过的龙卷风里狠狠一抓!
缩回手,手心处竟是只十分漂亮的金色小龙,浑身金灿灿的,头顶的小龙角稚嫩可爱,眼神澄澈,这会儿被抓住了,眼神有点儿呆呆的,全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一瞧年纪就不大。
金色小龙被抓,方才还张狂肆虐的龙卷风瞬间溃散,多宝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抓错了。
正此时,海面上,巨浪分开,璀璨碧空下,一头戴华冠,长袍上缀满各色珍珠宝石玉器的虬髯大汉被众多龙族簇拥着,显出身形来。
正是祖龙。
一道金光灿灿的阶梯逐渐显形,从祖龙那端,直铺到三清身前。
细细瞧去,原来那阶梯,竟是数百条金龙,排成三列,首尾相衔而成。
只靠近上清这处,无缘无故地缺了一块儿,甚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