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歌点头,又坐了回去:“我晓得,你嘱咐过我。”

  太清楚真相并不好受。祁牧野强忍着肌肉的酸痛,支起炉灶,撑着膝盖坐在一边。很久之前,她就陷入过这种矛盾——若亲人即将去世,是要瞒着,还是即刻告诉她及相关家人。

  那时候祁牧野只是当作一个议题思考,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最终的答案。没成想,回到一千多前的世界,她竟面对了这样一个难题。

  喝了药,江姨确实不再痛苦□□,二人松了口气,揉肩捶背,趁此空隙抓紧补充体力。

  “姐姐。”许朝歌坐在门槛上,望着屋外的星空,“等阿娘的伤好了,我就不让她再做面食了。”

  祁牧野强装镇定,笑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带着阿娘,和你一样,行走江湖。”

  “我们辛苦了这么些年,也算攒了点钱。我现在想通了,钱是赚不完的,赚了钱,得懂得享受才行。”她回头可看了眼江姨的屋子,“阿娘一辈子都困在尹江,一辈子都困在我们这个小家,从来没有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识字,还能通过书本认识外面的世界。但阿娘不懂,她只能通过口耳相传脑补外面的世界。可是,她又能脑补出什么呢?连尹江都是她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了,她就算是没日没夜地想象,也走不出小小的县城。”

  “所以,等阿娘伤好了,我定要带她出去看看,让她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她看向祁牧野,“带她看看姐姐长大的地方。人生短短几十年,总不能老是居于一隅吧?”

  祁牧野吸吸鼻子,偷偷揩掉眼角的泪珠:“好!等江姨好起来,我们一家三口就整日游山玩水,快意人生!”

  许朝歌笑道:“那也不能整日游山玩水,偶尔还是要挣些钱补贴家用的,不能坐吃山空。”

  祁牧野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怕什么,有我在!没钱了,我便抄几本诗集,作几幅书画,还怕卖不出去?”

  许朝歌托着下巴看向祁牧野,满面荣光:“真好!”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早点到来。”

  -

  江姨昏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清醒过来。她看着眼前欣喜的二人,将她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目光深邃,像是要将她们刻在脑子里一般。

  她伸出虚弱的手掌,抚摸着许朝歌的脸颊,责怪道:“傻丫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许朝歌喜极而泣,她贴着阿娘瘦弱的手掌,不断磨蹭:“阿娘好起来了,朝歌便和阿娘一样,每顿都吃得饱饱的,吃得圆滚滚的。”

  “不听话!”江姨伸出大拇指,揩掉她的泪水,“不管阿娘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许朝歌自然是听话的,她重重地点头,紧紧握着阿娘的双手:“往后每一顿饭我都会好好吃,身体养好了,才能带阿娘出去看看。”

  “我和姐姐商量好了,等阿娘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出去,一起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一起见识中原的繁华,看看姐姐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我们不再像现在这样辛苦,我们要赚一点钱,就享受一段日子。这样走走停停,定能将大铭走个遍。说不定,我们还能去西域看看,见识外邦的子民是如何生活的,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

  江姨宠溺地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描述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她温柔地抚摸着许朝歌的脑袋,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轮廓,眼中柔情,似有千斤重。

  “朝歌。”江姨拍拍许朝歌的手背,缓缓道,“阿娘想吃冰了。”

  许朝歌愣了一下,立马起身:“我这就去买,阿娘你等着我。”

  江姨靠在床头,看着许朝歌点头。

  祁牧野于心不忍,站起身就要代许朝歌前去:“江姨,我去买吧。”

  江姨拉住祁牧野的手指,微微摇头。

  祁牧野从江姨的眼神中看穿一切。她看向窗外许朝歌飞奔的背影,那是急促又带着欣喜的背影。

  她坐回床边,紧紧抓着江姨的手掌,哽咽道:“江姨,等朝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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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加虚脱了

  19 | 第 19 章

  江姨轻拍祁牧野的手背,缓缓说道:“侄女见过大世面,见识果然比我们这些乡野人家广阔。”

  “昏迷的这几天,我老见到朝歌她爹。他一个人在那地底下,又孤独,又害怕,我想啊,是时候下去陪陪他了。”

  “只是……”她看向窗外,许朝歌的身影便消失在这,“朝歌还小,还未成家,我还没来得及替她找个好人家。”

  “哎——要是再晚些该多好,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好将事事安排妥当。”

  “侄女,朝歌还小,家中,也就只有你能主事了。”她颤抖着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把钥匙,交到祁牧野手中,“这是我许家这么多年的积蓄,现在就交到你手里了。”

  “朝歌的学业,定不能就此断了。我们朝歌,不能走我的老路,她一定会长成个知书达理的大姑娘,就像城中那些名门小姐那般。你懂的多,一路上,希望你多指点指点,不懂事的地方,你代我这个阿娘教训她。她自小就听你的话,你说的,她一定听。”

  江姨长叹一口气,笑道:“人生走到这个份儿上,也算什么都看开了。婶婶就只有三个心愿,希望侄女你帮我完成。”

  祁牧野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江姨你说,我定全力以赴。”

  “第一个心愿,便是你们这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过自己的生活,不要为我的离去过度伤心,安安稳稳,长乐安康。”

  祁牧野连连点头:“好,我们会的。”

  “第二个心愿,婶婶希望你代我为朝歌找个好人家,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看中的人定不会错。朝歌和她爹一样,性子直爽,犟牛脾气,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一般男子招惹不起,得找个有肚量,心胸宽阔,像朝歌她爹那般,心中尊重她,爱护她的男子。”

  “会的,我定会严格筛选,给朝歌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江姨伸手抹掉祁牧野的泪水,头重重地落回到枕头上:“第三个心愿,便是我的后事。我留给朝歌的积蓄不多,我的后事切勿过度操办,一切从简,只要能与她爹埋在一块,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娘!”许朝歌喘着气闯进屋内,“冰来了!我一路跑着来的,一点儿都没有化!”

  许朝歌来得太突然,祁牧野还未收敛情绪,便被她直直撞上。

  许朝歌怔怔地看着祁牧野满脸的泪水,心中漫上一丝不安,她凑近,盯着祁牧野的眼睛:“姐姐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