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在吗?”白氏拿着单子轻声喊。

  今日沈酥进府, 虽然各项事宜她都安排妥当,但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所以特意过来跟秦珠说一声。

  比如冬季的衣物,比如日常用品,沈酥那里都需要准备新的。

  同时, 为了不让小姑娘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府里其他三个孩子的衣物可能也要有变动。

  沈酥生母去世, 要守孝三年, 这期间衣物颜色不能艳丽,吃喝不能过于油腻。

  可府中还有三个小孩,如果她们衣服花红柳绿很鲜艳,会衬的沈酥像个异类,跟她们格格不入。

  白氏没打算让四个孩子都穿白, 但颜色尽量浅一些,这样沈酥跟她们站在一起时, 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除了这个, 沈酥如今也到了启蒙的时候,等适应两日, 在秦府住习惯了, 就可以跟三个孩子一起去书院念书了。

  女子读书虽不指望考功名, 可多些见识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从丧母的悲痛中抽离出来。

  这些事情, 本来白氏可以自己做主定下, 但……秦珠外出好些日子, 今日才回府……

  白氏垂下眼睫,捏着单子的手都有些紧, 两边耳朵尖尖微红,心虚到不敢抬眼朝屋里看。

  她不过是找个由头,晚上过来同秦珠单独处一会儿罢了,哪怕就是说两句话都行。

  秦珠的主卧里点着几盏油灯,照亮满室昏暗,橘黄暖光配着屋里四角处放的炭盆,很是温暖。

  白氏站在屋子门口,始终没抬脚跨过门槛,哪怕只站在门外往里看,她都觉得人处在暖意包围中,手都是热的。

  秦珠的丫鬟陪白氏站在门口,温声劝,“夫人在洗澡,您进去等着呢?”

  “没事,我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好。”白氏清浅笑笑。

  丫鬟见劝不动,只得作罢,同时心里也嘀嘀咕咕,谁家妾室跟夫人感情这么好呢?

  好中又带着克制一般,夫人只要不说话,她宁愿站在外面挨冻都不逾距进夫人的房间。

  像是怕闯入别人领域似的。

  白氏跟秦珠感情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其实是被李宣流带进府的,一个赘婿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不是打夫人的脸吗。

  可就这么一个“踩着”夫人脸面进门的女子,却跟夫人关系不错。

  夫人得知她的处境后,知道她不容易也非情愿入府当个试探秦家底线的工具,所以对她还算多加照拂。

  丫鬟记得,白氏进门的时候,也是冬天,那时候冰天雪地特别冷,她穿着旧棉袄,像朵被放在土灰色破花盆里的柔弱纯白小白花,被夫人叫过来的时候,抖的不行。

  她也怕啊,怕夫人刁难她,怕夫人跟李宣流斗法,会打死她给李宣流示威。

  她站在屋子中间,人抖成筛糠,丫鬟看着都觉得她可怜。

  虽然她被李宣流带进府里,可要是有选择,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给人当妾啊,还是给赘婿当妾。

  秦珠当时捧着手炉从里间出来,站在白氏面前,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以及她左脸上特别明显的巴掌印。

  秦珠皱眉,朝白氏抬手,见她抖得更厉害了,手停在白氏脸边对比手印大小。

  白氏眼睛垂着,目光只敢落在秦虞托着手炉的手上,白皙如玉,细长似葱,是只抚琴弄画的手。

  现在秦珠的另只手离她的左脸只有三指不到的距离,可能是心理作用,白氏甚至都觉得能嗅到秦珠手上的温热香气,淡淡的,带着安抚人心的香。

  白氏不知道秦珠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想打自己,抬手的那一瞬间就能抽在她脸上了,可秦珠没有。

  她的手悬在那里。

  白氏鬼使神差一般,抬眼看秦珠,看这个生在富贵里的女子。

  秦珠模样甚是好看,十六七岁的女子里,没有比她容貌更好的了,她如被红色褶皱锦布托着的莹白珍珠,散发着温柔的光辉。

  白氏见秦珠没收回手,琢磨了一下秦珠的意思,试探着,微微侧头,将脸贴在她掌心里。

  这个举动,让秦珠一愣。

  秦珠看白萍儿,后者怕的不行,眼睫都在颤,眼里强忍着泪,脸皮绷紧,却依旧讨好的示弱的,像个可怜的小猫那般,抖着身子“蹭”她。

  秦珠轻声叹息,温热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红肿的脸,柔声说,“我不打你,你别怕。”

  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脸上的手印,是谁打的,是不是府里嬷嬷借势欺你了。”

  府里是有刁奴的,仗着“替主子出气”泄自己的私愤。

  白萍儿惊诧地抬眼看秦珠,两人个头相差不多,目光几乎持平。

  白萍儿眼睫煽动两下,再垂眸的时候,眼里的泪终于承受不住的掉落下来。

  她哽咽说,“嬷嬷没打我。”

  “我知道。”秦珠对比过巴掌印,就发现这不是女人的手,女人手没这么大。

  府中唯一敢动手打白萍儿的男人,也就李宣流了。

  李宣流“喝醉”后想强来,被白萍儿拼死拒绝,这才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前脚刚被打完,后脚秦珠的人就过去叫她了。

  白萍儿怕秦珠知道李宣流找她,所以这会儿才会这么害怕。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丈夫想要睡了别的女人,哪个女人能忍得了,不得看看狐媚子长什么样,然后活活打死她给丈夫一个警告。

  可秦珠不是,秦珠半分不生气,甚至还怜惜起她脸上的巴掌印。

  白萍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感,那一刻恨不得跪在地上跟秦珠表决心,她宁愿留在秦府当个丫鬟,都不想给李宣流当妾打秦珠的脸。

  这般宝珠一样的女子,白萍儿想把她捧在手心里敬仰着,而不是踩在脚下践踏。

  秦珠喊丫鬟,“去拿消肿的药过来。”

  说话的时候,收回手。

  脸上的温度撤去,白萍儿惊慌起来,有些不适应,目光无意识追随着那双手,朝秦珠看过去。

  秦珠把自己的手炉塞白萍儿掌心里,“冷吧,拿着暖暖。”

  白萍儿当晚就坐在秦珠的房里,被她单手挑起下巴,神色温柔专注的上药。

  “可不能哭哦,眼泪掉下来,药膏就被洗掉了。”

  秦珠单手挑起白萍儿的脸,示意她仰着头,眼泪从眼尾横着流。

  可能她的模样太滑稽,秦珠笑着,捻着帕子给她擦眼泪,“既然没地方去,以后就留在府里吧。”

  秦珠跟白萍儿说,“我也没孩子,大夫说我身体底子一般,很难有孕,但秦府这么大的家业,迟迟没个孩子也不行。”

  “李宣流的意思我清楚,没有你,还会有别的姑娘,或者酒后乱性同他房里的丫鬟如何。”

  白萍儿这才发现,他们夫妻二人不仅是分房睡,还分院子睡。

  ……怪不得没孩子。

  “如果他想纳你做妾,我便同意,你进府,总比别的人进府要好些。”

  秦珠说白萍儿眼神干净清澈,不是装着坏心思的人。

  所以白萍儿被秦珠点给李宣流做妾,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府里。白萍儿同意了,因为她想报答秦珠的恩情,给秦珠生个孩子。

  她作为妾室,生的孩子会抱给主母养。

  如果必须要个孩子,一群男人里,李宣流模样不错,又有才情,跟这样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将来也不会很差。

  白萍儿从进府后,有事没事就会过来找秦珠。

  可她克制,从几年前到现在,规规矩矩,没有秦珠开口,她连秦珠的房间都不随意进出,更别提动秦珠喜欢的东西了。

  如果秦珠真心喜欢李宣流,白萍儿是不会让自己当妾的,秦珠也不会答应她留在府里。

  如今几年过去,白萍儿跟当年没什么区别,看向秦珠的眼睛依旧灿若星辰。

  只要秦珠的身影出现在身边,白萍儿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追随过去。她像是月光下秦珠的影子,秦珠在,她就在。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份追随的心思里,好像多了点别的情绪。

  她想伸手,去触碰那么皎洁月色,想抚摸珍珠,将其拢入怀中紧紧拥住,占为己有……

  这份不洁的心思,也许刚开始就有,只是不敢去想下意识没注意,现在随着岁月推移,才在流水的日常中悄无声息肆意生长。

  变得,不可忽略。

  白萍儿垂着眸,站在门口,直到嗅到带着湿润水汽的香,才恍惚抬眸。

  秦珠头上搭着毛巾,还没擦干发尾就出来了。身上也只穿着纯白棉质中衣,连个外衫都没披。

  秦珠拉起白萍儿微凉的手腕,手指顺势下滑,拉着白萍儿的手,带着她进屋,嗔道:“你啊,每次来都非要我亲自出门迎你进来才行。”

  白萍儿笑,温温柔柔地说,“姐姐愿意出来迎我,我才知道自己受姐姐欢迎。”

  “我什么时候不欢迎你了,只是在洗澡,没听见声音,”秦珠坐在桌边,将头顶搭着的毛巾递给白萍儿,“喏。”

  白萍儿接过,站在秦珠背后,动作轻柔的用毛巾帮秦珠擦头发。

  秦珠微微仰着头,舒服的闭上眼睛,整个人放松到快昏昏欲睡。

  白萍儿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小半步,让秦珠的背顺势靠在她腿上。

  白萍儿垂下眼睫,视线从秦珠粉润的唇上滑过,不敢顺着她修长的脖颈往下看,只轻声问,“姐姐是不是累了,待会儿我帮姐姐按按?”

  秦珠眼睛都没睁开,笑着抬起手臂反手捏了捏白萍儿的手臂,“累吗?”

  白萍儿摇头,“不累。”

  秦珠这才说,“那就按一会儿,你不在身边,我出去的这几日,总觉得骨头都是硬的。”

  白萍儿垂着长睫,柔声细语,蛊惑一般,“那我下次陪姐姐出门,姐姐什么时候用我,我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白萍儿:请尽情享用我,姐姐~(妲己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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