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清早就让人清扫了庭院, 为了好看,还特意摆了几盆花出来,满院芬芳,颜色鲜嫩。

  沈酥朝里看了一眼, 没敢直接进去, 怕痒到挠不过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李云朵侧头看她, 目露关心。

  云芝替沈酥回答, “我家小姐花粉过敏,可又没仔细查过究竟是哪种花过敏,所以……”

  几人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白氏为了表示欢迎,还摆了好些盆。

  沈酥知道她是好意, 一般只有贵客上门才会将花摆出来,彰显重视, 可巧了, 她过敏。

  “怕是要辜负伯母的心意了。”沈酥面露歉意,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以前没重视过, 是上次在客栈里泡了花瓣浴才知道。

  “不怪姐姐, 是我娘好心办了麻烦事情, ”李云朵边示意下人把这些花全都搬下去, 边引着沈酥朝别处走,“我们去花园逛逛, 让庭院里的那些花粉散散。”

  李云朵正好寻个理由带沈酥去见秦虞, 她让身边丫鬟, “你去帮我把账本拿来,我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 要向阿兄请教。”

  又使唤另一个丫鬟,“去跟阿兄说一声,有贵客来了。”

  沈酥一时间闹不明白李云朵的意思,只得体大方的笑着,无论什么都没表态。

  云芝倒是有些忐忑不安,这李家小姐怎么上来就领着她家小姐去见秦少爷,莫不是两人的事情被发现了,然后刻意将两人凑在一起,再来个现场捉奸?

  云芝警惕起来,难道是鸿门宴?!

  “平常我有账目上的难题,都是请老太太教我,”李云朵跟沈酥说,“今日是正好听说阿兄正好在家,不如麻烦麻烦阿兄。”

  李云朵是越看沈酥越觉得好看,这个季节最娇嫩的粉色月季都抵不过一身浅粉夏衫的沈酥,貌比花美,人比花媚。

  阿兄的眼光就是好,连挑的人都这般漂亮,性格也柔。将来要是进了门,定能跟老太太和她们处到一起去。

  李云朵从来没拿自己当过李家人,她生在秦府长在秦府,吃穿用度都是秦府的,她是秦家的孩子,只是被迫姓李罢了。

  所以她打心底将秦虞当成亲哥哥,那秦虞看中的人,自然是她将来的亲嫂嫂了。

  她这个小姑子,怎么瞧沈酥怎么喜欢。

  只是李云朵是个清冷端庄的性子,不爱像别的小姑娘那般,说上三两句话就自然地攀抱着沈酥的手臂同她腻在一起。

  李云朵头回觉得自己这性子是不是稍显疏离了些,会不会让沈酥以为自己不喜欢她?

  李云朵寻着话题,想着沈酥会对什么感兴趣。

  沈酥问起看账的事情。

  “小时候是我娘教我,但她会的也不多,后来老太太看不过去,便提点我一二,府里的账目支出,也是我同我娘在管。”

  像是她们这般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儿都会学着如何管账,包括怎么看账本算账目。

  这些跟女红一样,全是打小就会的东西,不然将来如何打理那么大的一份家业,如何看得懂名下铺子的盈亏。

  到时候嫁了人闹出笑话,岂不是丢了全族女儿的脸面,连累了后面的姐姐妹妹都嫁不出去。

  像沈府,沈氏从沈妤六岁就教她这些东西了。

  她们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丝毫不懂。

  “真好啊。”沈酥钦叹,语气中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她自幼没了娘亲,沈家大伯母从来不教她这些,沈酥能看书识字全是蹭了几个哥哥的夫子,至于女子家会的账目,她不太精通。

  沈酥要做生意,还是得好好学学如何看账。

  沈酥想,她可以让秦虞教她。

  两人边走边聊,倒是有了不少话题,关系比刚才好像亲近了一点点。

  从西院到东院,经过上次云芝看鱼的池塘,也经过花园。

  “李云朵?”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沈酥跟李云朵一同扭头看过去,就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皱眉伸脖子朝这边看过来,像是在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

  瞧见对方,李云朵脸色一沉,伸手拉着沈酥的手腕,头都不回的往回走,轻声同她说,“这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咱们先回去,莫要被他给缠上了。”

  沈酥好奇,什么人能被涵养极高的李云朵这般评价。

  “还真是你,你跑什么。”对方走过来,丝毫不避讳男女大忌,也不在乎有别的女子在场,直接大步上前,伸手拦住两人。

  有女子在场,家里男丁要避讳,离得远一些,免得坏了对方的清誉。这般浅显的礼仪规矩,连李云玉都懂,他却故意不知。

  不知道是该说他没有礼数教养,还是该说他在秦府西院出入自如,像是在逛自己家后院。

  “你今日怎么在这儿?”李云朵把沈酥遮在身后,挡住李丘骆窥探的目光。

  李丘骆一眼就看见了沈酥。

  她在人群里像是会发光的明珠,如同张扬妩媚的牡丹,根本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酥看,恨不得把挡在前面的李云朵拨开。

  这般好看的脸蛋,让人惊艳过目难忘,比脸蛋更绝的是身形,这婀娜多姿的曲线,简直就是人间尤物。

  京城中最大最好的青楼,里面的花魁姑娘也没他眼前的这个勾人。

  风情妩媚的桃花眼,潋滟含水,只要被她看上一眼,就恨不得沉浸在她眼眸中。

  李云朵脸色难看,直呼他大名,“李丘骆!”

  云芝挡在沈酥身前,瞪向对方。

  不要脸的登徒子!

  李丘骆是李家二伯,也就是李宣流弟弟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模样也不差,只是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沉迷于酒色之中,整个人的气色被这些掏空,从里到外透着股虚颓,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

  跟他比起来,李云玉的精神头比他好太多了,人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是少年人该有的蓬勃模样。

  偏偏李丘骆自诩风流公子,见着好看女子,还从背后掏出一把折扇,“唰”地声将扇面打开,轻佻的笑着看向沈酥,“姑娘是?”

  李云朵伸手拉着沈酥要走,声音冷硬,“跟你有何关系。”

  见她俩要离开,李丘骆立马上去阻拦,他眼神肆意地在沈酥身上流连,“急什么,聊聊再走。”

  “公子要同我聊什么?”沈酥讥讽一笑,双手抱怀,挺胸抬头,没有丝毫被人窥探的羞耻感,大大方方。

  她目光回看过去,视线顺着李丘骆的脸往下,品鉴五花肉一般,眼神挑剔,皱眉越过他的小腹,最后将目光停在他胯上,拧眉皱脸,啧啧摇头,“聊这个?”

  对付这种下三滥的人,越羞耻他越放肆。

  沈酥这么看过去,明明没说一个字,又好像说了太多东西。

  以至于云芝都下意识跟着往李丘骆那里看,随后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后,脸蛋瞬间爆红。

  她怎么,怎么跟小姐学了起来!她以前不这样的!

  但不得不说,沈酥的法子很起效,李丘骆当场就变了脸色。

  她这什么眼神?!

  他雄风岂能受到质疑?

  李云朵抿唇想笑,她以为沈酥是娇滴滴的柔软性子,原来竟这么大胆直接。

  怪不得能越过父亲跟阿兄好上。

  被三个女人这般取笑,李丘骆脸都沉了,他正要怒斥沈酥是哪家的闺秀,这般放荡没羞耻心,就见李云朵的丫鬟追上来了。

  她怀里抱着账本,过来给几人挨个行礼,“小姐,沈小姐,李少爷。”

  “沈小姐?”李丘骆恍然,瞬间知道了沈酥的身份,“沈建瓴亡妻,苏氏所生的女儿,沈酥?”

  也就是他大伯李宣流看中的那个沈酥?

  他扇骨敲着掌心,目光更肆意的打量起沈酥,呵呵笑起来,“沈家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提前让你过来求人?”

  他以为沈酥是自己来的这儿。

  李丘骆刚从李宣流那边过来,他爹正在跟李宣流说沈家的事情。

  秋闱有人舞弊还死了考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总要表个态,所以礼部尚书连同礼部侍郎,都被停职调查了,至于结果如何,可能没这么快出来。

  沈建瓴是礼部侍郎,他老丈人也就是沈氏的爹,是礼部尚书。李宣流的意思是,如果沈家真跟舞弊一事有关,那结亲的意义就不大了。

  他们要的是拉拢朝臣改变商人身份,而不是娶个女人。沈建瓴如果不再是礼部侍郎,李宣流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李丘骆刚才在书房听了几耳朵,嫌太闷太无聊这才溜出来,谁知道正好就遇见沈家女儿沈酥了。

  他一知半解,却忍不住在李云朵跟沈酥面前卖弄起来,像是自己知道颇多。

  “我劝你别费心思了,大伯怎么可能娶个有罪的官女,到时候你沈家要是举家被流放,照你这长相……”

  李丘骆啧啧咋舌,他是没想到沈酥这么好看,简直就是绝色。

  就算沈家获罪,大伯说不定真会看在沈酥这张脸上留下她。

  关于秋闱跟沈家的事情,沈家人根本没人告诉过沈酥。

  她听的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李丘骆笑起来,流气至极,手里的扇柄直接去挑沈酥的下巴,“我在说,你可以提前求我,到时候我说不定会走走关系去赎你,免得你流放路上吃苦头。”

  他们跟三皇子合作,到时候求求三皇子,还是能保下沈酥的。

  沈酥直接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李丘骆的扇子。

  李云朵更是伸手护沈酥,扭头瞪李丘骆,“这里是秦府,请你自重!”

  “秦府?”李丘骆大笑起来,“很快不就是李府了?”

  他今日就是想摸沈酥的脸。

  要是沈家没出事,李丘骆再混账也不敢有这个胆子,可如今沈家都那样了,沈建瓴自身难保,哪里会管一个亡妻的女儿。

  到时候说不定为了活路,还会主动将女儿送出去。你看,沈酥今日不就是在这儿了吗。

  他不过提前尝个香而已,就算大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秦虞带着周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李丘骆伸手要调戏沈酥。

  周莽抽了口气,心道真是作死啊。他下意识看向秦虞的脸色,果然,秦虞那张本来就清冷的脸,如今更是一片寒意。

  秦虞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朝李丘骆胳膊上重重一弹。

  李丘骆那伸出去的手臂还没摸到沈酥呢,瞬间就是一阵突兀剧烈的麻痛,没忍住惨叫出声。

  沈酥见他想摸自己的脸,几乎跟秦虞同时出手,一巴掌抽在李丘骆脸上。

  “啪”的声,特别脆响。

  亏得李丘骆胳膊疼,下意识往前哈腰捂胳膊,要不然还接不住这一巴掌呢。

  沈酥眨巴眼睛甩着手,抬眼朝前看,就瞧见秦虞过来了。

  她眼里不由露出笑意,拍拍李云朵护在她身前的手臂,示意她转身看,“你阿兄来啦~”

  李云朵还没回过神,李丘骆就被混合双打了。

  她有些感慨,不愧是阿兄看上的女子,果真……不同寻常。

  沈酥是柔中带刚的性子,半点都不柔弱。

  李丘骆自然也看到了秦虞,捂着胳膊顿时咬牙切齿,“你——”

  他刚开口,秦虞便走过来,面无表情,提起一脚,直接把李丘骆踹进后面的池塘里。

  “噗通”一声,水声四溅。

  光听动静,这一脚的力道就比上次踹李云玉的力道大。

  别说踹了,秦虞恨不得弄死他。

  李丘骆的小厮吓了一跳,没想到秦虞会突然出手,下意识要去捞人,喊着,“少爷。”

  周莽把他拦住。

  秦虞站在池子边,垂着眼看从池子里慢慢浮出脑袋的李丘骆,冷声道:“你既然昏了头,认不清这是哪里,我便帮你清醒清醒。”

  李丘骆以为秦虞在乎的是他刚才那句“秦府?”,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秦虞在乎的是他竟然想摸沈酥!

  那不是找死吗。

  沈酥跟李云朵都站在秦虞身后,正准备一人偷偷上去补一脚的时候,就见李云玉冲过来。

  “李丘骆,你这个狗货是不是又想欺负我妹妹!!!”

  李云玉大喊,“你可真是癞-□□成精,一身癞皮不要脸啊!竟想娶我妹妹!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敢娶我妹妹!”

  李丘骆是想娶李云朵,这样更好插手秦府的事情,只是李云朵不同意,白氏也是死也不答应。

  这事一直僵持着,导致李云朵见到李丘骆都躲着走。

  只不过李丘骆今天为难的不是李云朵,而是沈酥。

  李云玉不知道,他只听说李丘骆今天过来了,二话没说,抄起他的马球杆就过来了。

  “他人呢!”李云玉看了一圈,双手拿杆,毫无下手的地方。

  秦虞抬起下巴示意池子里,“在那儿呢。”

  李丘骆想躲都没地方躲,“……”

  他不敢跟秦虞正面来,如今只能被堵在池子里。

  李云玉狞笑,掂着杆子走过来,“就你小子,欺负我妹妹是吧!”

  李丘骆单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落在那马球杆上,连忙说,“我没有!”

  这二愣子要是一棍打下来,他还要不要活。

  李云玉迟疑,看向李云朵,“他欺负你了吗?”

  李云朵犹豫一瞬,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像是不顾我清誉来着,朝我走了过来。”

  李云玉只听见前半句,瞬间一杆子怼在李丘骆肩上,把他怼的往后飘远,“你竟敢毁我妹妹清誉!”

  “我没有!”李丘骆大吼。

  “她说你有你就有,我妹妹一个弱女子,还能说谎污蔑你!”李云玉吼回去,蹲在池子边用杆子戳李丘骆,不让他上岸,“我泡死你!”

  李云朵站在旁边,皱着眉想伸手拦李云玉,主要是怕他把自己闪进池子里。

  怎么说呢,摊上这么个亲哥哥,既无奈又窝心。至少他疼自己这份心,丝毫不是假的。

  秦虞趁场面一度混乱,侧头看沈酥,低声问,“他欺负到你了吗?”

  沈酥抿唇笑,昂脸摇头,“就是手有点疼。”

  打的太用力了,掌心到现在都是麻的,“姐姐揉揉~”

  沈酥借着并肩的姿势,通过衣袖遮掩,偷偷用食指勾秦虞小拇指,“姐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可否以身相许?”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秦虞。

  秦虞纯属多虑,沈酥属狐狸的,两人刚见面时,陈三就对沈酥有想法,那时陈三在沈酥手里都没占过半分便宜,何况李丘骆。

  秦虞攥住她不老实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微微扬眉,嘴上说,“姑娘客气,秦某不是这样的人。”

  沈酥,“???”

  沈酥故意要抽回手指,却被秦虞紧紧攥着。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秦虞拇指指腹轻轻揉沈酥掌心,她见沈酥今日过来,以为沈酥是做好了小衣样品,垂眸问,“卿卿今日几岁?”

  三岁以下,是穿开裆裤的。

  十七岁,是穿肚兜的。

  沈酥耳廓微热,声音很轻,怕被边上人听见。

  “姐姐今日想我几岁,今日我便几岁。”

  宽袖下,秦虞握着沈酥的手指,一下子就收紧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开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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