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回去见着女儿, 还跟她说,“老太太之前半点不提给秦虞说亲的事情,如今秦虞外出历练一趟回来,她就张罗着要办品酒宴了。”

  至于亲自酿制的荔枝酒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估计是觉得秦虞长大了, 有了担当, 才想着让他成家。”白氏自我点头。

  李云朵笑着挽上白氏的手臂, “娘, 管他什么原因, 姥姥让办那就办呗。正好阿兄跟哥哥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刚好一起看看。”

  秦虞比李云玉大个几天,两人今年都十七岁,到了秋天便十八了。

  而且比起李家人,李云玉跟秦家人更亲近些, 从小跟着秦虞喊老太太是姥姥。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氏盘算着,若是宴上有合适的, 也给李云玉相看一下。

  总让他这么不着调下去, 也不是个事情。

  她唤来下人,“去看看少爷醒了吗, 若是醒了让他来我这儿吃早饭, 就说我有话跟他讲。”

  “是。”

  李云玉已经起了, 他今日约了好友出去打马球, 起的比平时早一些。

  大夏天打马球,主打一个汗如雨下的畅快淋漓感。

  谁知刚穿好衣服, 就听说白氏喊他吃早饭。

  “谁大早上的吃早饭啊, ”李云玉嘟囔起来, “随便垫吧两口不就行了,就我娘最麻烦。”

  下人问, “那去吗?”

  “去,当然要去啊,她都喊我了,我要是不去回头她又该唠叨了。”李云玉不情不愿。

  他娘最是烦人,要是说了不听她就动手,要是打不着他,她就拿着帕子抹眼泪哭,最后总是李云玉妥协。

  李云玉过来的时候,看见李云朵的丫鬟站在外面,顿时气哼哼地朝里嚷,“娘,是不是云朵又跟您说我什么坏话了。”

  李云玉进来,果然看见李云朵已经坐在桌边了,他一撩衣摆跨腿坐在圆凳上,没好气的问,“你还是不是我亲妹妹。”

  明明他俩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偏偏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向着秦虞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秦虞才是她亲哥哥呢。

  李云玉比李云朵大个两岁左右,可这丫头天生就比他聪明,从小到大不管学什么,夫子们最先夸赞的总是比他小的妹妹。

  这让李云玉觉得很丢脸啊。

  比不过秦虞,还比不过自家小妹!

  尤其是李云朵更亲近秦虞,小小年纪就跟秦虞一样装的老成,总以为是他姐姐似的,对他处处说教管束。

  要李云玉看,白氏才是容易被气哭的妹妹,李云朵则是他亲娘。

  李云朵拿了公筷,先给白氏夹了个汤包,才不仅不慢地掀起眼皮看李云玉,“可以不是。”

  她扫了眼李云玉,见他上来就要直接伸手拿汤包,不由皱眉问,“你洗手了吗,你摸过了别人还怎么吃。”

  “我摸过了我自己吃,”李云玉故意气李云朵,拎起汤包的揪,刻意提溜起来,缓慢放进张大的嘴里,含含糊糊说,“要你管。”

  李云朵想翻白眼又觉得不体面,皱紧眉不再搭理他。

  李云玉觉得自己胜了一局,心情大好,起身去旁边洗了手才又坐过来。

  “你俩啊,吃饭的时候别吵架,对肠胃消化不好,”白氏坐在中间,左右安抚,“云朵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德行。云玉,娘找你来是有要事要说。”

  李云玉喝汤的动作一顿,立马倾身往前,探头说,“娘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白氏被问的一愣。

  她知道什么了,她还没提办宴的事情呢。

  “当然是京郊山匪一事了,”李云玉狐疑,“你找我不是要叮嘱这事啊。”

  白氏脸色都吓白了,“山匪的事情跟你有关?”

  她捂着胸口,颤抖着手,转身要让丫鬟把鸡毛掸拿过来。

  这儿子今天是不能要了。

  打死偷偷埋了算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云玉一看白氏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瞬间从凳子上弹坐起来。

  “娘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跟你聊了啊。”李云玉警惕地看向丫鬟。

  李云朵叹息,“娘,你想什么呢,这事怎么可能跟哥哥有关。”

  李云玉瞬间看向李云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咧出笑,语调愉快地哼哼,“到底是亲妹妹。”

  他坐下来,心情不错。

  李云朵扫了他一眼,“哥哥也没这个脑子。”

  李云玉,“……”

  李云玉顿时把刚拿起来的筷子拍在桌面上,挺起腰板问,“李云朵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谁呢!”

  “你也就知道给阿兄的马下点泻药,往阿兄经过的路上放两只青虫,还干过什么事情?”李云朵无情嘲笑。

  “结果马厩里就你那马最贪吃,把混着泻药的草全吃了,你当天骑马出去玩,它一路跑一路……”

  李云朵在吃饭,说不下去了。

  那马一路跑一路窜稀,李云玉当时吓死了,还以为他宝贝爱马要不行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谁知找了兽医来看,原来是吃了泻药。

  可丢死人了,就这李云玉还抱着马脖子安慰马,说让它受苦了。

  “还有那青虫,你哆哆嗦嗦放过去,阿兄目不斜视,一脚踩死一只,”李云朵想想就觉得滑稽,“你可心疼坏了,说你好不容易让人捉来的,还想着吓完阿兄就把虫拿回去喂鸟。”

  结果那虫成了虫泥,鸟都不吃。

  这就是李云玉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全是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屁大点事儿。

  莫说秦虞,换成谁都懒得跟他计较。

  跌份儿。

  你说他蠢吧,他又想着算计点秦家的家财,你说他聪明吧,他用的手段跟五岁的小孩差不多。

  闹到最后,连李宣流都摇头,让他少折腾些,免得对比之下显得过于丢人。

  秦虞是淡漠寡言,可总好过于李云玉多嘴愚蠢。

  就京郊买山匪刺杀一事,给李云玉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做。

  但保不准李家人会以他的名义做些事情。

  李云朵问李云玉,“你知道京郊劫匪的事?”

  李云玉哼哼,准备拿乔,“你让我说我就说啊,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

  李云朵脸板起来,筷子往桌上一拍,冷脸看他,“说。”

  “啪——”的一声。

  李云玉吓得一哆嗦,连白氏都跟着害怕,小声劝李云玉,“你就快说吧,不然你妹妹发火,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这个家,到底谁才是当娘的?

  李云玉嘟囔着脸,老老实实开口,“是二叔他们干的,我就听了一耳朵,他们说我年纪小不让我继续听。”

  李云朵皱眉。

  什么年纪小,分明是觉得李云玉心性单纯,性格愚蠢,好被人骗话罢了。

  “二叔直接买的凶吗?”李云朵问。

  李云玉皱眉想了想,缓慢摇头,“好像不是,是二叔出钱,别人帮他办的事儿。”

  “不过我听了一耳朵,”李云玉双手撑着桌沿,倾身往前,眼睛看着白氏跟李云朵,小声道:“这事涉及到了宫里的皇子。”

  李云玉坐直了腰,“至于哪个皇子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只听了这么一耳朵。”

  白氏没忍住说他,“什么事情都是只听了一耳朵,真是白瞎了你长了两只耳朵。”

  “他们不让我知道我能怎么办。”李云玉开始没心没肺的吃饭。

  白氏指望不上他,只能看向李云朵,“云朵你觉得呢?”

  李云朵微微摇头。

  她心里也拿不准,最要紧的是,李云玉在这儿呢,他听了一耳朵容易往外乱说。

  他就跟那漏了个洞的黄豆袋子似的,提起来抖一抖,什么都哗啦啦地漏出去了。

  这也是为何李二老爷谈重要事情会避开他的原因。

  “你觉得什么?”李云玉好奇地看向李云朵。

  李云朵抿了下唇,随意道:“我觉得这汤包味道不错。”

  “我也觉得这个好吃,”李云玉又捏了一个,跟白氏说,“娘,下次要是有,你还叫我来。”

  来之前他想着年轻人吃什么早饭,来之后,真香啊。

  “对了,”白氏看着李云玉这张还算俊秀的脸,“过几日我办宴邀请京中没出嫁的小姐姑娘来府里玩耍,你那天就别出门了。”

  李云玉把脸拧巴起来,不甚情愿,“你请她们来玩,让云朵陪不就行了,为什么我也要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我不管我想出去玩。”

  白氏,“……”

  白氏觉得胸口疼。

  她这儿子不聪明就算了,还不开窍。

  “我请她们来,一是给你哥找媳妇,二是给你找媳妇!”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急着找媳妇呢!。

  白氏染着豆蔻的手指用力戳李云玉的脑袋,“这是个木头疙瘩吗,光想着玩儿!”

  “娘别戳了,再戳就戳傻了,”李云玉端着碗躲,“我留我留,我留下来还不行吗。”

  他喝着汤,想起什么,忽然问,“那娘你会邀请沈家吗?就是沈建瓴家的夫人小姐。”

  “自然。”白氏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给沈家人脸面。

  虽说沈家跟李宣流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但她也不敢明面上跟李宣流使脸色。

  “他家一个夫人,两个未出阁的小姐,都会邀请。”

  也就是沈酥沈妤都会来。

  李云玉听到沈酥的名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好,敢跟他娘抢侧室的位置,看他到时候怎么为难她!

  李云玉用力,一筷子戳起一个包子,大口吃。

  白氏表示没眼看,问李云朵,“他又想干嘛?”

  李云朵看了眼李云玉,“管他呢,反正结果都是对别人伤害性不大,对他自己侮辱性过强。”

  李云玉,“……”

  他可听见了,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啊!

  李云朵终究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她懒得理李云玉,满脑子想的都是山匪的事情。

  买通山匪杀阿兄,应该李家人出钱,皇子出势,这事现在交到京兆尹府,怕是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李云朵决定吃完饭去老太太那里走走,把这事透漏给她知道。

  白氏吃罢饭就开始写请帖,着下人挨个送上门。

  她属于秦家人,向来又低调,如今突然办宴,明眼人都知道是老太太的意思。

  秦家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皇商二字本就沾着个“皇”字,而且秦珠还在世时,皇家为拉拢秦家,特意封秦珠为县主,让她享有县主的待遇。

  所以秦府办宴,京中权贵富商,只要收到帖子的,基本都会来。

  这既是巴结秦家的好机会,也是个有利于自身的社交场合,为何不去呢。

  商人身份是低贱,可商人是商人,秦家是秦家,两者不可放在一起比较。

  沈府里,沈酥已经开始挑选赴宴要穿的衣服了。

  “云芝,这个好看吗?”沈酥挑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往身上比划。

  云芝坐在桌边看,“好看。”

  “这件浅粉色的呢?”沈酥犹豫起来,“粉若桃花,好像也行。”

  “嗯嗯嗯,这个也好看,”云芝想了想,诚恳建议,“小姐,秦公子喜欢您穿什么您就穿什么呗。”

  不然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半天,也不知道穿哪件。

  反正她们去秦府赴宴,宴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去见秦公子。

  云芝以前会同时干多份活儿,所以做事情会分清主次,哪个最重要她还是知道的。

  沈酥眨巴眼睛,“她喜欢我,不穿。”

  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好像都不重要,最后全都会脱掉。

  唔,最多剩个肚兜吧。

  沈酥已经开始挑小衣颜色了,“让我想想,这次穿哪件给她看呢~”

  云芝一愣,闹了个脸红。

  想起那天晚上的水声跟铃铛声,云芝好像懂了什么,也不好意思看沈酥挑肚兜。

  这么具体的事情,她就不需要知道了啊,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沈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喜欢的是秦虞,又不是喜欢女人。

  她对云芝就像对亲妹妹,跟对罗妈妈一样,是她的家人,加上大家性别一样,所以这种事情上。没什么要害羞的。

  她挑了半天,觉得这些肚兜都太保守了,直接从胸口遮到了肚皮,严严实实,晚上穿着睡觉不盖被子都不担心冻到肚子。

  “已经这么少的布料了还保守啊?”云芝大为震惊,结巴道:“那、那再大胆点,就、就遮不住了啊。”

  毕竟胳膊跟后背都漏出来了,再少点布料,不都全漏出来了。

  沈酥抿唇看云芝,再次眨巴眼睛。

  云芝顿了顿,反应过来,“哦我忘了,小姐要的就是遮不住。”

  那种挂着衣服又好像没挂的感觉,叫什么来着。

  云芝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自己听的那些话本,“欲拒还迎,犹抱琵琶半遮面,要漏不漏。”

  她说的一脸认真,很是正经,宛如背书。

  沈酥,“……”

  “我就说你年纪小,这些事情不能多听。”沈酥叹息,觉得带坏了小孩。

  云芝其实都十四了,只是没往这方面接触过,所以显得格外单纯。

  她搓了搓微热的脸,“那我也要帮小姐守门,而且我总要知道的啊,现在多听点也没事。”

  她也不可能自己过一辈子,这会儿就当提前学习了。只是这内容稍微有些……大胆,她学一点点就够用了。

  云芝鼓起勇气,主动问沈酥,“那小姐觉得,这衣服应该怎么改?”

  沈酥想了想,“做成粉色纱质的,长度在肚脐以上,至于点上,绣朵深粉色的芙蓉花遮掩一下就行。”

  云芝道:“怎么感觉跟包装礼物盒一样。”

  不考虑实用性,只想着美观好看。

  沈酥笑,“傻丫头,穿上那个,可不就是礼物了嘛。”

  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对方,等着对方慢条斯理解开后背打了结的带子,掀开轻纱细细享用。

  沈酥还想,可以找条红绸布,直接系在身前,感觉也很不错。

  这个灵感还是根据秦虞的裹布想到的。只是她裹的严实怕人看出来,沈酥要裹的不严实,就怕秦虞看不出来。

  云芝听完不由感慨,“您说的这些,外面都没有卖的。”

  就算有,那也是藏着掖着,自己偷偷做偷偷用,不可能像寻常衣服那般,直接挂出去卖。

  沈酥微怔,眼睛慢慢亮起来,“是啊,外面都没有卖的,那我将来可以卖这些啊!”

  她还有很多大胆的想法,完全可以开个这种小店铺,卖这些床笫间穿的用的。

  “那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死,毕竟哪有女子家开这种店的,”云芝想想就害怕,“而且咱们也没有钱。”

  买布料要钱,找人做要钱,租店铺要钱,干啥都要钱。

  她跟沈酥加罗妈妈,三个人凑不出半块银子。

  小姐头上的簪子首饰,一部分是沈氏借给她充脸面的,将来肯定会要走,一部分是苏夫人给小姐留下的嫁妆,定然不能卖。

  “我可以跟秦虞借啊。”沈酥还真仔细计划起来。

  “想要说服一个商人,最重要的是让她看到商机,以及觉得这件东西肯定能卖得出去。”

  沈酥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示意云芝,“快快快,去帮我把针线盒拿过来。”

  她要亲自改一下这件肚兜。

  然后去秦府的时候穿上展示给秦虞看,“睡”服秦虞为她投入本钱。

  这主意简直完美!

  她不愧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简直便宜她秦虞了!

  云芝:“……”

  云芝看沈酥蠢蠢欲动,已经去桌上拿炭笔开始在衣服上画线条了。

  她感慨,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秦公子从商,小姐如今也跟着想做生意了。

  就是不知道小姐把衣服改完是什么样子,秦公子喜欢不喜欢,会不会投钱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鱼(流鼻血):这衣服好大好圆,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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