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玉琼天,寰宇玉嚟寝宫,主殿。
“启禀仙尊,各方日夜游官传来急报,刚才三界交汇之地无缘无故掀起地震,引得仙灵之气暴动,险些冲破封灵法阵。”
“伴随着此次暴动,身为三十三仙府天阙基石的‘上古瑞灵大阵’,不知为何坍塌了一角。”
身穿鸾笺天制式法袍的传讯童子,额头冒着冷汗,惶恐的跪倒在玉琼仙尊身前,本该清纯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恐惧。
‘上古瑞灵大阵’乃是数万余年前诞生的。
若是追溯本源,那便是上古万族大战之际,天地坍塌,法则崩坏,导致幽冥诡煞之气侵扰俗世,两界摇摇欲坠,险些一同陷入归墟。
面对这泼天的灾祸,当时身为瑞兽始祖的麒麟,不忍众生疾苦,便以自身为基础,甘愿以真灵献祭天道,补全世界残缺的壁垒。
此举不禁将世界开辟之初,残余的漏洞尽数修复,更是将那庞大的诡煞尽数封印,源源不断的祥瑞之力将之磨灭、吞噬,化作仙灵之气滋润众生。
甚至还承担起了分割仙凡的桥梁,化作屏障,将俗世的一部分空间独立出来,化作开辟仙府天阙的根基。
准确的说,如今整个天阙都是在‘上古瑞灵大阵’的背上,只有依托于大阵,仙阙才不会被天道察觉,进而吞噬吸收。
让如今稳固的三才格局,重新回到阴阳两仪,重现当年神魔遍地,仙佛不如狗的荒古世界。
想到这,传讯童子跪拜的身躯不由更加卑微,他这小身板要是放到当时,怕是给那些怪物剔牙都不够格。
“希望我猜错了,只是癔症罢了。”传讯童子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
与童子的惶恐不一样,玉琼高坐在玄榻之上,一双冷漠无情的法眼,洞穿三界六道,看不出丝毫情绪。
男人依旧是那副干净整洁的羽化道袍,三千青丝被无暇宝玉制成的冠冕束缚,与司熠纭印象里所认识的师尊,简直称得上是大相径庭。
“我知晓了,四极天可有通报?”玉琼放下手掌的信函,抬头瞥了眼匍匐在地上,依旧不敢大喘气的传讯童子。
语气里说不出的冷清。
那童子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话,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抬头道:“未曾告知,鸾笺仙尊亲自下发的指令,乃是先让小童来此。”
传讯童子干涩的咽了咽口水,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察觉,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说是此事,全凭您做主。”
玉琼听到传讯童子颤颤巍巍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过多的情绪波动,他仿佛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了。
“告诉鸾笺,等。”
玉琼并未为难传讯童子,说完这句,便挥手把他送了出去,大殿沉静许久。
他这才低头看向案台边上的信函,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眼眸中,逐渐泛起了些许意义不明的味道。
“倒是个不安分的主,这么快就拔了祂的鳞片。”
信函只有巴掌大,起材质不像寻常用的信纸,反倒跟金属的铜镜差不多,泛着淡淡的光泽。
上面赫然刻画着,司熠纭是如何击溃荒野客栈,如何得到那片属于始祖麒麟鳞片的种种事迹。
玉琼随手收起来信函,不再观望赶路的司熠纭。
边境出现的大量冥兽还在等着他处理,现在没时间浪费了。
俗世,琅琊官道上。
顶着头顶好似要灼烧万物的烈日,司熠纭用玉酥毫无形象的扇着风,汗流浃背的跟在东睢后面。
至于他身旁,则是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有法力还运转不顺畅的晏阳。
晏阳抬头看了眼一片蔚蓝,没有半点云彩的天空,不由舔了舔个嘴唇,向前面的东睢问道:“还有多久啊?这都赶路两天了。”
东睢没有停下脚步,反倒加快了几分,“这才多久?你都问了快七八遍了,有这精力不如多赶路!”
听见东睢不耐烦的话,晏阳也毫不在意,他抬起胳膊将手被在脑后。
“哦,你不是会些医道术法吗?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身体?反倒使我等步行。”
晏阳仗着自己毒性未去,那是丝毫不提自己也不能架云的事实。
这几天东睢与晏阳肉体上的伤势,几乎恢复了大半,但法力不知道怎么搞的,十分不流畅,断断续续才能使出来。
越是靠近殇黎,这卡壳就越严重,前段时间好歹还能踩在云上,现在却是不行了,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从半空直接栽下来。
他们二人还好说,非人的体质最多伤筋动骨,至于司熠纭……呵呵。
因为这,才导致三人只能偶尔才能架云飞行,还不敢速度过快,高度也被严重限制了,以至于有不少时间,用脚力在赶路甚至比飞得快。
看着互相挖苦的二人,司熠纭取出随身水囊,“咕嘟咕嘟”的狠狠灌了一大口,方才觉得活了过来。
而不是那个要被烤成人干的家伙。
仰着脖子,眯起眼睛看了看天上,热浪灼烧之下微微扭曲的空间,司熠纭不禁感慨道:“这天如此热,活下去真不容易……”
听见你感慨生活不易,晏阳还以为你准备发挥圣母属性,刚准备开口调侃,哪成想司熠纭突然话锋一转。
“所以现在是那啊?再晒下去,凡人之躯的我怕是要魂归阴土喽。”
说完司熠纭还贱兮兮的卖了个惨,把干瘪的水壶翻转过来,看向前方埋头赶路的东睢。
也不管走在前面的东睢能不能看见。
东睢与晏阳虽说法力流转不顺畅,但身躯总归是仙人级数,不食五谷、不惧严寒酷暑、食气长生,这些都是基操。
但司熠纭可不是啊,他现在就纯纯一凡人,没吃的会挂,没水喝会挂,中毒也会挂……
听到连你也忍不住询问,东睢终于放缓了脚步,他再确认不会影响到路程进度以后,才转身说了句。
“那歇息片刻吧,此地距离碧溪京都‘殇黎’,应该还有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
司熠纭若有所思的点头,刚准备回话,就被晏阳拉了过去,边拉他还说:“前面有棵大树,在那底下乘凉再好不过了。”
有些懵的司熠纭顺着晏阳的力道,就来到前面不远处的树荫下面了。
感受着这份殷勤,司熠纭心里顿感不妙,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绝对没好事。
司熠纭心里暗搓搓想着,顺便打量起四周环境。
荒芜的大地之上,点点绿荫散布其上,陆地上别说是走兽了,就连昆虫都半天见不到影子,禽鸟也无影无踪。
要不是偶尔有微风吹过,简直活脱脱一副静止的荒野山林图。
就在司熠纭逐渐放松警惕,准备休息的时候,他突然起身,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只见前方一辆看不清规格的马车,载着诸多人影走了过来,司熠纭竖起耳朵,远远便听见上面吵闹的声音了。
虽然离得很远,眼睛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但司熠纭还是听见了上面嘈杂的声音。
晏阳刚准备上前拦住马车,就被东睢制止了,只见他摇了摇头,示意你们跟着他躲到树后面。
在不清楚对方具体情况的时候,还是不要过早露面为妙。
“那些家伙一看就是凡人,连个修士都没有,虽说警惕是应该的,但这样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晏阳虽然也被拉到后面,他虽然没有抵抗,但还是环抱双臂,继续犟嘴道。
见他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司熠纭也明白,刚才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好了,“你刚才莫不是看见了,才拉我过来遮阴的?”
“咳咳。”晏阳看向他处干咳两声,表情有些有些不自然。
“凑巧而已。”
跟着东睢笔画的手势,司熠纭也不废话,顺着树杈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好在大树枝丫足够繁盛,要不然还真藏不下三个人。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倒是引得晏阳啧啧称奇。
“吁~”
马车不多时便出现在不远处,随着其轮胎滚动声停止,司熠纭也偷摸伸出脑袋张望起来。
“诶!说你呢!该下车了,交的钱可只够到这里。”
马车模样十分破旧,上面布满了拼凑的痕迹,破破烂烂的木头板子挂在上面,整体显得摇摇欲坠。
虽说马车一般都是富贵人家的专属,但有些祖上阔绰,如今落魄的人家中有些遗泽也不奇怪。
可如此造型独特,仿佛儿戏般的马车,哪怕是司熠纭也不由多看了两眼,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现眼包了。
马车停下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阵怒喝,以及女子的哭泣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十分嘈杂。
司熠纭探了探身影,努力的想要听清下面在说什么,却是没有注意到脚下不断晃荡的树枝,以及传来的轻微响动。
东睢还在观望,因此也没有察觉,反倒是一直蹲在司熠纭后面,无聊到数树叶的晏阳,顷刻瞪大了双眼,他刚想要拉住你,却还是晚了一步。
甚至小心二字都没说出口,司熠纭就如同流星一般,径直从高空跌落的下去。
“妈耶!”
伴随着“嘭”的一声,大量尘埃被激起,司熠纭灰头土脸的刚抬头,就跟前面的车夫来得个四目相对。
顾不得尴尬,司熠纭起身若无其事的起身,随手拍去灰尘,就向车夫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我刚才只是在树上休息,没想到那根树枝不太结实。”
随口编胡话这种事,司熠纭不能说轻而易举吧,只能说是简简单单。
车夫也没关听清没听清,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良久才用粗糙浑厚的嗓音喊道:“东家,坏事了!有人瞧见咱们了!”
司熠纭连忙摆手,别别别,他就想看个热闹,怎么还引火烧身了。
这时一直紧闭的马车也开了个口子,从里面走出个穿着麻布衣裳,头戴白色方巾的中年男子。
他眼神浮肿,布满血丝,还算年轻的脸上满是沧桑与疲倦。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打量司熠纭片刻,眼神犹豫许久,才闪过一抹坚定,“罢了罢了,这趟少赚点就是。”
他向前几步走,随后扭头呵斥了车夫一句“不懂事”,便拱手抱拳,恭敬的看向司熠纭。
“我当是谁拦我这马车,原来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怪我这下人脑袋不灵光不,冲撞了您,某代为向您赔罪。”
见司熠纭沉默不语,中年男子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这位爷不高兴。
“该死的!这些世家狗就没一个好相处的,简直跟疯狗一样,错不得半点吃荤腥的机会!”
他在心底暗地里把司熠纭骂了个遍,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满,还是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中年男子当即咬牙许诺道:“某愿无偿赠予公子龙纹银半两,给您当个消遣的小钱。”
“另外我们是正紧行当,得了行政左使文书,外加签了三大世家瀚海契约的……”
许诺出半两龙纹银后,中年男子心都在滴血,这玩意一两十金,他四个月赚的钱都搭进去了。
“认错人了?”司熠纭心里缓缓飘过几个问号,虽然懵逼,但他也知道这是个机会。
反应过来的司熠纭背过双手,眼神变得浮夸轻佻起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人们口中常说的纨绔子弟。
他咧嘴一笑,“嗯?”
司熠纭知道言多必失的原则,因此也不说话,只是让中年男子自己脑补去。
恰巧助攻也来了。
东睢弯着腰,一路恭敬的小跑过来,甚至还贴心的喘了口粗气,擦拭额头的因为着急而出现的汗渍。
他换了副容貌,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整洁的梳起,脸上皱皱巴巴褶子,咧着口满老牙。
甚至还换了套老旧的衣物,也不知道他哪搞的。
“少,少爷……哈,您,您慢些,我们都快追不上了。”
司熠纭故作不满的白了东睢一眼,实则在没人注意的视角,笑意都快蚌埠住了。
整活还得是你东睢啊,以前咋没看出来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呢,司熠纭心底暗戳戳的想着。
晏阳也难得没出幺蛾子,东睢刚跑过来不到几秒,他就蹿了出来,虎背熊腰的武教头模样,背上还别着柄未出鞘的长刀。
他站到中年男子面前,紧抱双臂,面露不善,语气粗犷,阴森的吓人。“就你惹得我家少爷不高兴啊?!”
中年男子这时明显吓蒙了,只是强撑着才没瘫下去,额头密密麻麻的冒出层细密汗水。
不是明明冤的是他好吗?本来几乎万无一失的行程被拦住不说,为什么还甩过来一大口黑锅?
“哪家的混球纨绔?懂不懂规矩!!!”
“妈的,想我刘耀明纵横走私十余年,如今还能被一小孩拿捏了?等等,他们只有三人,不如……”
早晚不过一死,只是死着舒服跟难受罢了,刘耀明看向司熠纭三人的眼光顿时不善起来。
京都那些世家不是高傲吗?不是蛮横吗?总是抽他的血,今天合盖自己赚波大的!
他用手指抵住嘴唇,吹了个音调怪异的口哨。
马车里“噔噔噔”冲出来两个拿着砍刀的壮汉,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如同打量猎物般盯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