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荣”从祠堂都跑出来的事很快传到了姜父那里。
后者刚刚在祭祀礼上与“神”对话,虽然最后没有抓住所谓的渎神者,但至少得到了神单独给他的神谕。
“你去看看是谁,竟敢公然对吾不敬,渎神者必然将遭到严惩!”
祭祀结束,神就消失了。
只有姜父接到了这个任务,在其他信徒耳中,神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
姜父顿时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人,祭祀结束之后就马上迫不及待地拿着“神的谕旨”命令姜家人进行地毯式搜寻,结果当然一无所获,现在正在发脾气。
冬恣这下算是撞到了枪口上,姜父上来冲他发了一顿子火。
“让你跪祠堂都不肯,蹬鼻子上脸,下次是不是对神都不敬了?”姜父怒道,“你给我去找渎神者!”
冬恣:“…………”
姜父见他不动,更加愤怒:“怎么,连你爹我交给你的事都不肯办了?”
因为他只叫了冬恣一个人过来,付长荀还留在婚房里,担心会连累他,冬恣连忙摇头:“我当然肯办。”
姜父这才哼了一声,满意了些许。
他告诉了冬恣“渎神者”的可恶行径,丝毫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他面前。
等事情交代完毕,姜父就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
冬恣便退了出去,在他刚出门时,刚好有人急匆匆地进门,和他擦肩而过:“家主,不好了,姜宗少爷不行了!”
姜宗正是那个在祭台上失血过多的NPC,也是姜家年纪最小的少爷,冬恣便停下脚步,想听听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姜父不以为然,“叫他多吃点糖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找大夫打个吊针。”
来人急得团团转:“不行啊家主,不管用,阿宗少爷刚才心跳都停了一下,估计得送到外面的医院里输血才行。您能不能把车给我用用,就这一次!”
姜宗不是姜父亲生的,是他弟弟的儿子,他当然不会心疼。
眼看姜父无动于衷,这人直接号啕大哭起来。
冬恣没来得及看后面发生了什么,房门便关上了,他也不得不离开。
回到房间后,付长荀便迫不及待地说:“我看到有其他女人!”
他们还没见过其他不是被拐的女性,没想到竟然有。
时间倒回半小时之前。
付长荀原本在房间里默默坐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便开了一条窗户缝。
“夫人。”
“嗯,这就是阿荣的婚房?”
应声的是个女声,“新娘是不是在里面?”
看上去是个下人的NPC回答:“是,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现在就在里面呢。你要进去看看她吗?”
夫人大概是停了下来,摇摇头:“不了,她应该不想见我,我明天再来。”
“她是我拐……带来的,肯定恨死我了。”
这位夫人只停留了两分钟就走了,付长荀甚至没看见她的样貌。
但是——“她把我带回来?这句话怎么解释,难道是她拐来的?”
冬恣猜测:“她绝对不是二少爷的母亲,但是又叫夫人,我估计可能是姜富的母亲,至于她说的带你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可能是,她也是绑架团伙之一。”
绑架方式多种多样,但最容易得手的,无疑是用弱势群体博取信任。
小孩,孕妇,妇女,老人,都有可能是绑架的一环。
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这位“夫人”也是,那她只有可能是曾经的受害者,现在变成了加害者——她不知道是为了存活还是自甘堕落,竟然就这么加入了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和他们同流合污,甚至作为诱饵引来更多受害者。
可怜吗?可怜。可悲吗?可悲。可恨吗?当然也可恨!
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整个村庄,她只是为了活下去。
她不值得同情,只是让人觉得心酸。
“我在这里每多待一秒,就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杀NPC的理由。”付长的长叹一声,“可惜,根本不能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摇了摇头。
想杀NPC,磨刀霍霍。
副本第一天,除了少数玩家——也就是付长荀等人得到了有用线索,其他人还一无所获,感觉无从下手。
玩家们都在外面,借着自己现在是NPC们熟悉的样子,四处打探情报。
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性格,不得不尽量避开人流量大的地方,避免遇到“熟人”,被认出不对。
也因此,截止第一天结束,他们都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线索。
临近傍晚,冬恣才找到机会带着付长荀去街上。
这还是因为有些女人只能在傍晚被放出来“放风”,可她们身边还有人看着,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
和蹲监狱没什么两样。
这种重压之下的生活谁受得了?也难怪很多被拐女性会疯了。
精神伤害、身体伤害、人身拘禁、还要不停怀孕,想想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可这就是她们的日常生活。
付长荀默默观察着周边出来的女人——人数还是很少,她们大部分已经麻木,神色萎靡,似乎已经认命了。
或许也因为这个,沅沅的逃跑计划才只叫出来了除她自己外的六人。
“哟,二少爷,你也出来了?”一个NPC凑过来,猥琐道,“新娘的滋味怎么样啊,有没有让你这个受过教育的觉得好玩?哎呦别那么死板,读书都读傻了!”
二少爷受过教育?
这倒是个新的线索,冬恣便和他搭话:“还……还成吧。”
NPC嘻嘻笑着,目光时不时看向已经换了粗布裙子的付长荀。
后者却根本没看他,而是把眼神落在街角的一个流浪汉身上:“那是谁?”
他的话这个青年NPC没理会,于是冬恣又问了一遍。
“那个怪老头?”
青年NPC小声说,“他很久以前就在村子里晃悠了,但是就是个傻子,没人理的时候,他就在那儿坐着。”
付长荀“噢”了一声,点点头。
青年又不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还想着逃跑是吗?我告诉你啊,嫁给我们二少爷已经算你走运了,至少他不打女人,你看看隔壁王二狗的女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呵。”付长荀翻了个白眼,“合着我还应该感激涕零。”
青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满意,转头看向冬恣:“二少爷,你可得好好管管了,这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冬恣随意应了几声,把他打发走了。
他身边的付长荀怨气已经快凝成实质:“他代表的应该就是这里绝大多数人的观点,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样了。”
“为什么?”这话题跳得太快了,冬恣还不太明白。
付长荀幽幽地说:“因为这里受教育程度都很低,简而言之,都是文盲。”
能指望文盲明白什么道理呢,他们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啊!
再加上有人洗脑,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邪教窝点嘛。
“算了,不说这个,越说越气。”付长荀转而道,“那个老流浪汉,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冬恣假作漫不经心地看向这人,不确定道:“他身上有线索吗?”
“不,我是说,这个流浪汉的姿势和仪态都不对。”付长荀低声道,“他装得很认真,但不像就是不像。”
流浪汉不会坐得那么紧张,会比他现在的样子放松很多。
冬恣马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就是最后一个玩家?”
付长荀点头:“对,而且我怀疑,这个玩家想走的路子和我们一样,就是伪装成NPC混到底,最后再出来整合线索通关。”
只不过他业务能力和运气似乎有点不太好,被付长荀当场识破。
冬恣:“那……要揭穿他吗?”
“揭穿?当然不。”付长荀笑了笑,“我想看看他怎么玩。”
他和冬恣走到流浪汉面前,低头问:“你来村子多久了?”
流浪汉一言不发,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们,倒真像那么回事。
“别在意,我的夫人好奇心重。”冬恣道,“不过我也很好奇,我很小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你从哪来的?”
后半句完全胡编乱造了,反正他们也是仗着玩家不知道。
流浪汉还是那副表情,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付长荀看看四周,发现现在四下里没什么人,便使了个眼色让冬恣往旁边走,自己则马上蹲下去一把抓起了流浪汉的盆,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我问问你,你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的吗,有没有出去的路?”
他看上去就像个刚刚被拐进来的、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流浪汉刚才没有注意他的眼色,此时也不禁“啊”了一声。
一半是被抢碗吓的,一半是被问题吓的。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付长荀顿时激动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帮帮我……”
冬恣却在此时赶了回来,冷冷道:“说什么呢,赶紧走!”
可怜的女孩就这样被拽走了,神情十分不愿——至少在流浪汉的眼中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