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战争（3）
次声波来自于东南方向，等江凌快飞到时，发现源头就在另一赛道，不，废墟，附近。
江凌抵达时，绝大多数幸存的虫子都到了。
算上赛场内的工作虫员，虫子总数大约为一万两千只。
然而现在在此地的只有三千只不到，并且其中有一部是内奸。生生牺牲了大几千只虫子，可谓是损失惨重。
纵然选手们是心理素质高的军校生，但猛然遭遇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多数虫脸上也不免带上了茫然慌张的神色。
在虫群中间，江凌一眼就捕捉到了类子默显眼的红发。在类子默身边站着的是白从槐，他俩都没事。
类子默也一眼就瞅见了江凌。事实上，自骨翼拥着江凌从天边现身起，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
江凌缓缓在高台上落下。
不由自主地，虫群们朝他围了过来，像找到了主心骨。
“江哥，江哥，”类子默问出了所有虫的心声，“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赛道为什么全都爆炸了？里面可还是有很多参赛者呢。”
“医疗站也没了，里面的医生全被杀死了。”
“还有尤利西斯殿下，刚才那个庞大的生物是尤利西斯殿下的虫型吗，他为什么突然化为原型了？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吗？”
江凌敛起虫翼，垂眼看着台下的众虫，平静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虫都听见：“虫帝被刺杀了。”
“反叛军和异族联手攻入了帝国，正在攻打首都星。”
全然哗然，震惊出现在每位选手的脸上。
直到江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喧嚣声才被遏制。
“反叛军侵蚀了联赛官方，似葵星被他们布置了炸药，不久就会被炸毁。”
台下骤然爆发了声浪，雌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骇，交头接耳的讨论声像疯长的杂草。
“那，那我们是不是会被埋葬在这里？”有只虫举手，惶然地问。
“是。”
在绝望蔓延之前，江凌补充：“但是，还有挣扎的余地。”
自从得知了消息后，江凌就一直在思考保全似葵星和参赛者的方法，在普通参赛者无法抵御太空环境、帝国抽不出星舰、似葵星交通工具全被调走、炸药分散分布在似葵星各地的情况下。
最终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一个，虽然这个方法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代价吧，江凌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毕竟bking不是那么好当的。
“布置在似葵星的炸药绝大多数以M44星出产的黑叶矿为原料，”当江凌说话的时候，所有的虫都安静了下来，“这种矿石做成的M47类炸药有一个特点，引爆困难，需要辅助引爆/装置。”
剩下的步骤已经不言而喻了：只要找到并摧毁引爆装置，就能阻止似葵星被摧毁、选手们就有存活的空间。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气氛稍微放松，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选手们头上，但他们能看见一丝希望了。
江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的。
“时间紧急，所有虫两虫分为一小组，五小组为一大组，分区域探查……”
“凭什么我们要听你指挥？”有个声音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江凌的话。
“你算什么虫，可以随便指使我们。”
江凌撩起眼皮，看向声音来处。
好巧不巧，是个熟虫，法索，最高军三年级的学生，大皇子的拥护者。
他还在继续叫嚣：“你是跟尤利西斯一伙的吧？
尤利西斯呢？因为怕死所以变为虫型临阵脱逃了吗哈哈哈哈哈。胆子比老鼠都小。”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和尤利西斯那个懦夫不会在暗地里谋划着别的事吧？”
“你他雌的放什么狗屁。”
竟敢这样说他江哥和尤利西斯殿下，类子默这个暴脾气当场就受不了了，指着法索的鼻子骂了回去，撸起袖子准备跟他干架。
江凌瞥了类子默一眼，制止住了他。
有些虫就是很脑残，江凌淡淡地抬眼看向法索和他周围附和的虫子们，他们多是大皇子的跟随着，自私且蠢笨，像镀了金的一群搅屎棍，没有虫比他们更擅长在灾难来临时躲在虫群背后说酸话。
被他们影响，也有虫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
由于派系立场角度不同，江凌不可能让所有虫都信服他。这种闹事挑衅的情况，江凌之前便早有预料。
不过没关系。既然虫族崇尚力量与拳头，那么江凌就用虫族的方式让他们不、得、不臣服。
“尤利西斯跑了是事实，难道我——”
“嘘，”江凌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安静。”
法索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强大的威压下，他犹如突然被捏住了脖子。
“知道带来这么大麻烦的是谁吗？”
江凌缓缓走下高台，众雌虫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一块空地。
“知道首都星为什么濒临沦陷吗？”
随着江凌的走近，山一般的重压压在法索身上，他的双膝微微发抖。
“知道反叛军为什么能长驱直入帝国的领土吗？”
仿佛周身空气被抽走，法索不能呼吸，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无比困难。他的膝盖一点点弯曲，只能仰头看着走近的江凌。
画面开始朦胧，在仰视的视角下，面前的黑发雌虫锋利而又充满淡漠的神性。
“是因为你追随的大皇子。”
“他是联通外敌、导致这幅局面的主要原因。”
“不…你在说谎我不相信。”法索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和他同伙的几只虫对视一眼，联合起来朝江凌发起攻击。
“尤利西斯离开似葵星就是为了解决兰德尔导致的烂摊子，”江凌补上了没说完的话，他的手淡淡一挥，扑过来的虫子们便齐齐倒飞了出去，“你这样蠢货的相信与否无所谓。”
烈阳打在黑发雌虫身上，他无表情的脸有种神明般的冷漠残酷。
他说出的话语也像是来自神明的审判。
“尤利西斯是虫族的皇子，守护子民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有虫逼你对其感恩戴德、赞颂他的牺牲，所以你不必感到愤懑。”
“但如果在享受着庇荫的同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还刻薄嘲讽的话…”
“虫族不需要违逆君主的子民。”
“在反派军的刀刃刺破你的心脏前，我不介意亲手了结你。”
“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要听我指挥。”江凌俯下身，手指微动，法索的双臂被精神力直接掰断，他痛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突破一只A级雌虫防御，对江凌而言像掸走一粒灰尘般轻而易举。
“这就是原因。”
“现在，”江凌环顾四周，目光冷冷地从刚才起哄的虫脸上扫过，被他眼神扫到的虫子纷纷垂下头表示顺服：“还有虫有异议吗？”
杀鸡儆猴，整治了一个刺头之后，其余虫都变得服服帖帖。
分组和分配搜寻区域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那个，”有只虫讷讷举手，“江哥，我、我有个疑惑。”
“问。”
“是这样的，江哥，我是武器系的，专攻方向是炸药研究，所以、所以对黑叶矿了解的多一些。”
“我知道您一定在提出计划前就把所有东西都全面考虑到了。我就是想、想再确认下。您知道M47类炸药引爆/装置有自锁保护程序的吧？”
“嗯。”
“所以您一定也知道引爆/装置极其难以摧毁，并且摧毁时自锁装置会造成很大很大的伤害的吧？”
“嗯。”
虫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不少虫意识到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
“那，那个，”提问的虫迟疑了，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普通虫子无法对引爆/装置产生足够有效的攻击，摧毁时的自锁装置也会将他们变成齑粉。
心中浮现一个猜测，这猜测立刻让他感到羞愧起来，他想唾弃自己的无能。
“继续说啊。”高台上的江凌开口了。
提问的虫硬着头皮：“即便是S级雌虫，在摧毁引爆/装置时也可能会死，您知道吧？”
他的话语像把一滴冷水滴到油锅里，虫群的讨论声陡然加大。
然而江凌的语调平静：“嗯。”
那只虫悬起心，几乎不忍心问出下面的话，即使他已经猜到了江凌接下来的回答。
“所以、所以，”那只虫闭上眼，艰难开口：“您打算派谁去？”
“我。”一个依旧平静的声音。
全场霎时一片静默。
临出发前，类子默抱着江凌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江哥，要不你走吧，你是S级雌虫，你能飞出似葵星，你走吧，被再管我们这些虫子了。”
“你会死的哇江哥，你可能会死的。呜呜呜呜，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看到你牺牲，还不如我们直接死掉。”
“别闹了。”江凌拍拍他的肩膀。似葵星爆炸不是只死几千只军雌的事，说小点，它事关军事基地和科研要地的留存，说大点，它关系到帝国与反叛军的战争。
“尤利西斯殿下那边危险重重，你这边也……呜呜呜呜，我是废物我什么都不能为你俩做。”类子默趴在江凌肩上嚎啕，眼泪打湿了江凌的肩。
江凌向一旁的白从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类子默带走。
白从槐面色担忧，“你、你一定要小心。”他忧虑地嘱咐江凌。
江凌点点头。
类子默跟着白从槐一起走了，边走边回头，一个猛雌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呜我真是个废物，我要振奋起来、我要向江哥学习。”
江凌站在废墟上。
融化的赛道呈现扭曲怪异的形状，像滴落的蜡油。里面军校生残缺的遗体宛如烧焦的树枝，面目全非，然而更多的军校生在极高的温度中灰飞烟灭，连尸体都没留下。
触目惊心的景象。分明在几小时前，他们还是活蹦乱跳的生命。
江凌微低着头，垂下的眼眸里有着神明般的悲悯。
一把长伞被他拿在手里。漆黑的伞面与江凌冷白的手形成强烈的对比。
“给依萍的伞”：今天的雨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或许她需要这么一把伞吧。打开伞之可以获得一秒钟的绝对防御，在此期间，没有攻击可以伤害到伞下的人。
可以在引爆/装置的自锁下为江凌争取一秒钟的时间。引爆/装置的伤害持续时间不只一秒钟，这是肯定的。但多争取了一秒钟，江凌就多了一分生存的机会。
一个严丝合缝适合当下的道具，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