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驰骋（5）
原野一望无际，炽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高温使空气出现阵阵扭曲。
出了生物研究所之后，联赛方却迟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
可能要等三个小时之后，江凌猜测。三个小时后，各赛道出口将会关闭，还没完成任务从赛道内出来的参赛者会被淘汰出联赛。
品学兼优的江凌同学当然不会浪费时间。他准备趁这个时间段勘察原野的地形。丁泽沉默地与他同行。
没过多久，尤利西斯很快赶来和江凌会和。
他是直接飞过来的。灿金色的半长发扎起，散落的发丝向后荡去。缠着复杂花纹的亮银色虫翼展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光。
尤利西斯敛起虫翼，优雅落地，没有激起半点尘埃。他眼中带着笑意：“中午好啊，我尊贵的阁下。”
江凌走上前，跟他碰了一下拳：“中午好。”
系统默默捂脸：【谁家情侣见面碰拳啊。】
“你速度挺快的。”原野那么大，江凌原以为他和尤利西斯得待会才能碰头。
尤利西斯所在的赛道具有高对抗性。他额头浮着一层薄汗，碎发贴在脸侧，脸上也溅了星点血迹。
他向江凌解释：“竞技赛道里淘汰虫数最多的参赛者可以得知队友的方位。”
“哦，这样。”
江凌问尤利西斯：“类子默和白从槐他们俩现在在哪？”
又转头问丁泽：“你还有手帕吗？”
尤利西斯这才顺着江凌的视线正眼看向阴影里的丁泽。
丁泽垂手，站在树影中，掀起眼皮和尤利西斯对视，三白眼凶戾倔强。
像个龇牙咧嘴的幼年狼崽。
“没。”他硬邦邦地冲着尤利西斯说。
尤利西斯的目光长长地停在丁泽身上，从上而下傲慢而挑剔地打量着他，因而回答有关白和类两虫的问题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俩，唔，我没细看，现在应该还在赛道里没出来吧。
一个东偏南50°方向，一个正南方向。不用管他们。”
类子默和白从槐离得近，即便不能获得奖励出赛道之后应该也比较容易碰见。
江凌向旁边迈了一步，隔开了尤利西斯和丁泽的眼神对撞。
“这是丁泽。”他简要介绍。“这是尤利西斯。”
两虫各自冷哼一声。
江凌记得尤利西斯和丁泽之间曾有过一些小矛盾，于是提醒两位：“别打架。”
两虫绷着脸都没说话，气氛凝固着。
江凌的眉头渐渐皱起，炎热焦躁的天气使他眼里染上不耐：“请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顿了一下，尤利西斯重新挂上优雅的微笑。
“当然不会，”他亲密地搭上江凌的肩，脸和江凌贴的很近，“我当然不会惹你生气了，亲爱的。”
丁泽看着江凌与尤利西斯贴着的那部分身体，藏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着，眸子中燃烧着嫉妒的毒焰，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嗯。”
在江凌看不到的角度，尤利西斯冷冷地盯着丁泽，像盯着猎物的狮子。
距离各赛道出口关闭还有两个小时。
此次联赛难度相对来说较大，预计此刻仅有一半虫完成了任务，还有一半虫困在赛道内。
两个小时之后，还没出赛道的虫会被淘汰出比赛。
原野是一大片似葵星还没开发的区域，似葵星虫口少，所需要的配套设施也少，不需要再多耗费资源开发这里。
原野地形单调，一望无尽的野草野花长在平原上，一直延伸到到天边。
极目远眺，才可以看到远处似葵星主城的淡影，彰示出这是一个科技极为发达的星球。
正值中午，阳光炽烈，照得野花野草都蔫儿吧唧地耷拉着。
好热好热。
早知道待在生物研究所赛道里了，赛道里阴阴凉凉的。
江凌也想耷拉着。
但他是个bking，所谓bking，就是要在热得要死的时候，还要长裤长袖裹着全身，装作衣服里有个空调的逼样子。
丁泽也裹了好几层，特别是后颈处虫纹的地方一点也不漏出，仿佛不怕热似的。
原野上的遮蔽物很少，好在江凌和尤利西斯的野外作战课程学的都不错。根据判断植被的丰茂程度，他们找到了一条小溪，溪边有一颗还算茂密的树，可容短暂休憩。
刚在溪边休整一会，江凌不知道察觉了什么，起身向上游走去，在溪边观察着。
这边只剩尤利西斯和丁泽。
随着江凌的走动，丁泽原本埋在膝盖里的头不由自主地抬起，凝视着他的背影。
尤利西斯捕捉到了丁泽的神情，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任谁的伴侣被别的雌虫觊觎，都不会不嫌恶生气。
支起的长腿放下，尤利西斯同样起身，准备朝江凌走去。
“你、”在背后响起的沙哑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尤利西斯没想到丁泽居然是先开口的那个。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接近他？”是疑问句，却不是犹疑询问的语气，反倒更像是讽刺，透着股倔强执拗劲儿。
“是。”尤利西斯转身，肩宽背阔，雕塑般的完美面庞无比耀眼，声音居高临下。
意气风发的皇子殿下，感情横冲直撞、直白热烈，高傲到连嫌恶都不屑掩饰。
“收起你冒犯的觊觎之心，他不是你能触碰的虫。”
丁泽右手攥着，左手摆弄着野草，一根接一根将它们狠狠地从土地拔下来。草叶零落、泥土被翻起，丁泽手边的土地已经一片狼藉。
“我固然不配，”他猛地抬起头，直视尤利西斯，“你就配吗？”
“高贵的三皇子殿下，”丁泽恶狠狠地反问：“你、又比我好在、哪里？”
他的眼睛里翻滚着欲/望和野心，像是淬了毒一般：“我对他的感情未必逊色于你。你能给他的，我也能。”
“决定权不在你。”
尤利西斯：“我是他的伴侣，他说我配，我自然就配。”
“呵、呵呵，”丁泽埋下头低低地笑了出来，声音沙哑，像是撕扯着肉的狼，完全不复江凌面前乖巧的样子，“是，你、是他的伴侣。”
凶狠的三白眼看着尤利西斯，丁泽：“但是，看起来，他、也没那么、喜欢你嘛。”
尤利西斯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裂痕。
“咳咳……，被、被我说中、心事，你恼羞、成怒了。”
“他对你的、态度、和别虫有什么分别吧。你也不能确定他对、咳咳、你的感情吧。
让我告、诉你。他对谁、都会那样，你不是、特别的，你就是运气好占了先机。”
“事实上，谁都可以。我，当然也行。”
丁泽从来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过，半个月内受的折磨痛苦、野心不甘、徘徊犹疑混在话里一同宣泄了出来。
“无论他喜不喜欢我，”尤利西斯深吸一口气，昂起头，依旧是那个高贵的皇子殿下，“他都是我的伴侣。”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虫置喙。”
“谁说、他那种虫只能有、一个伴侣呢？”丁泽抬起灰绿色眼睛，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渴望，“或者，你死了，他就能成为我的伴侣了。”
“哦？”尤利西斯眼睛危险地眯起，一股碾压性的精神力瞬间勒住了丁泽，一瞬间动了杀意，“你居然还有如此大的野心。”
“不会有那一天存在的，我确定。”
为了不被江凌察觉，所以两虫不约而同压低了音量说话，因此他们看起来像是长辈和晚辈平心静气地交谈一样。
“让我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吧。”尤利西斯整理手套，带着杀意的他依旧是从容优雅的，“我好就好在，”
他弯下腰，有着千钧之力的手指捏住了丁泽的下巴，迫使丁泽只能仰头跟自己讲话。
每说一个字，勒在丁泽脖颈上的精神力便收紧一分。
尤利西斯的声音轻柔，简直像对晚辈的谆谆教导，说出来的话语却寒冷刺骨：“我能给那些不自量力想要靠近他的虫，比如你，送葬。”
“只要你们全死光，他就只会属于我。”
丁泽能感知到颈间澎湃汹涌的杀意，面前的虫很强，对精神力的控制无比精准，只要一秒钟，不，不用一秒，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但丁泽依旧倔强执拗地直视着尤利西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他不、喜欢你的事实。”
“只、要有一分一厘一丁点机会，我都会挣扎挤上去、杀了你、取代你。”
尤利西斯暗红的双眸盯着丁泽，风暴肆虐，控制着精神力一点点收紧。
杀了他，杀了他，心中有个声音在高喊，他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只虫，杀了他以绝后患，他会抢夺江凌的。他该死。
丁泽的脸惨白，精神力摧枯拉朽般被尤利西斯黏灭，但依旧凶狠地瞪着尤利西斯。
同时脑子里又有一个声音：你想要让江凌生气吗？直接在这里杀了他，江凌立马就会发现是你做的。
还有别的细微声音在争辩：
他冒犯皇室，该死。
罪不至死，有责任心的虫皇不会滥杀平民。
推给联赛就好了，不会有虫查出来的。
开了一个头，剩下所有靠近江凌的虫你都会想杀掉，不行。
脑子的声音纷纷杂杂，嗡嗡作响，在脑子里旋转，字眼扭曲变换，尤利西斯的双眼蒙上一层血色。
“尤利西斯。”
一道声音破除迷障。
是江凌在上游喊他。
“嗯？”精神力顷刻回收，尤利西斯转头，表情瞬间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
“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