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希的那句嘟囔声音很小，钟凛没听清。他反问了一句，杨光希又不愿意再说了。
钟凛是在说谎还是真的家在这个方向，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反正他一点也不在乎。
就这样，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沉默着进了地铁站。
这个时间点地铁里人不算多，杨光希上了车，找了个空位站着，眼角余光看到钟凛也跟着站到了他旁边。
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而是不明白。
钟凛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一直在跟着他走，却偏偏不承认；明明特意站在他旁边，目光却一直直视着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杨光希不明白。
说起来，他们分别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六年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从小孩子变成十八岁的成年人。也许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钟凛也变了很多，虽然那张脸还是带着记忆中的影子。
杨光希默默打量着他。
小时候的钟凛很瘦小，像豆芽菜一样发育不良；现在的钟凛却长到了跟杨光希差不多的身高，虽然体型仍旧很纤细，但却不会再给人一种弱小的感觉了。
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才长成这样，杨光希心想。他心中为错失了钟凛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而失落了一秒。
“今天太阳真大，都九月了还这么热。”杨光希移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说，“小学的时候，好像不管有多晒都不怕，照样到处乱跑，有时候还真怀念那个年纪的自己。”
他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却暗暗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响应。
钟凛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犹豫了几秒钟，钟凛说：“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021
“……”
好气。
杨光希心里的怒火再度被轻易点燃了。
虽然他自己也有过“也许钟凛早就不记得他了”的想法，但这句话从钟凛口中说出来，带来的震撼和打击完全不同。
022
地铁到站了。
杨光希一言不发，大踏步地往外走去。钟凛仍旧牢牢跟在他身后。
出站后，听着身后始终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杨光希突然爆发了。他猛地回过头，对钟凛蛮横地要求道：“你别再跟着我了！”
钟凛眨眨眼，不明所以，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说辞：“我家也在这个方向。”
“那你走前面。”
“……”钟凛不说话了。
杨光希哼笑一声，摆出自以为最狠的表情，赌气放出狠话：“你要跟就跟吧，随便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钟凛是走是留，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去。
023
第二天，学校正式开始上课。
一大早，杨光希来到教室后，刻意忽视掉前排显眼的钟凛，直接走到后排自己的位置上，大声跟李浩然打招呼：“浩子，课表出来没，今天有些什么课？”
李浩然正好在研究今天的课表，他赶紧拉着杨光希凑过去，语气兴奋：“今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刚问了五班的人，他们也是，到时候我们两个班可以约一起打球！”
“好啊，正好跟他们再比一场。”杨光希一口答应。
他环视一圈四周，正准备再提前叫上几个人，突然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灼热的视线。
杨光希回头一看，却没发现身后有任何一个人注视着他，钟凛的座位就在他的前排，但他此刻正背对着他，似乎是在认真看书。
所以，刚刚果然是错觉吧？
024
接下来，枯燥的课堂生活开始了。
杨光希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他大部分时间能做到认真听讲，但也许因为现在才刚开学，这一天他跑神的次数有点多。
视线总是不知不觉就漂移到前排钟凛的身上去了。
钟凛倒是一直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甚至下课了也基本呆在座位上，有几个同学好奇过来跟他搭话，都被他冷冰冰的态度赶跑了。
杨光希看到这副情景后，在心里赌气似的想着：幸好他没有凑上去自讨没趣，钟凛就是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煎熬了一天，终于等到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几乎是铃声一响，杨光希就跟李浩然还有其他几个同班朋友凑到了一起，直奔操场而去。
“走走走，先去器材室拿篮球。”李浩然当先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拉杨光希，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了？”杨光希觉得奇怪。
李浩然凑近过去，一边往后看一边小声说：“是我的错觉吗？那个转学生怎么一直跟在我们后头？”
“什么？”杨光希转过头，只见钟凛就站在他身后，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就跟昨天一样。
杨光希：？
025
钟凛的“跟踪”技巧就跟昨天一样拙劣，杨光希他们一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来了。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几秒钟。
杨光希还是沉不住气，几个大步走到钟凛面前：“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跟着我们？”
钟凛垂下眼睛，想了想，说：“是你让我想跟就跟的。”
“……那你跟着我是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交朋友。”钟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杨光希心中一动。
不，他不能动摇。钟凛连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的事都不记得了，他说的话根本不是真心的。
况且，他早就在心里跟他绝交了。
026
“你们说了些什么？”
杨光希一回去，几个朋友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也是去操场，顺路而已。”
杨光希下意识挪用了钟凛之前用过的那个借口，朋友们一听就信了，不再在意这件事，把注意力转到了即将到来的球赛上。
“走，这次一定要杀杀五班那群人的威风！”
“就是！上学期一时大意让他们赢了几分，我有段时间上厕所都要绕远路，不经过五班门口。”
“哈哈，怎么还有这回事？太逗了吧你！”
“你懂什么？这是尊严问题！”
……
篮球场上，五班的人早已在那儿等着了，两方人马一到齐，彼此互放了一些垃圾话，比赛正式开始！
杨光希心里憋了一股气，正好趁着比赛发泄出来，他一拿球就横冲直撞，靠着身体对抗一连莽进了好几个球。
“杨光希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猛？”
“吃错药了？”
五班几个选手都在吐槽。
队友则喜笑颜开，纷纷高呼“杨哥牛逼”、“杨哥加油”。
打了一会儿，对方有些坚持不住，申请了比赛暂停。
趁着休息，杨光希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他弯腰撩起球衣擦了擦汗，直起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场边的钟凛。
钟凛一个人默默站在那里，视线追随着杨光希的身影。
场边还站着两个班的其他一些同学，但他们都跟钟凛之间隐隐有段距离，就像是无形中对他的一种排斥和孤立。
027
杨光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钟凛，那时他也是处在这样一个境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