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书澈立刻吩咐着云逐渊,“你找找。”

  云逐渊便蹲在地上,开始在床榻下摸索。

  宴宵看了云逐渊一眼,“你是不是总是欺负云督主?”

  宴书澈瞪大眼睛,“您胡说!我和逐渊那是情投意合相亲相爱!”

  宴宵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只要你在离国过得好,父皇就安心了...”

  说着,云逐渊摸索到了暗格,一按,就有一扇小门打了开来。

  他伸手进去,拿出了一个红黑色的小木盒。

  “这里面有一个更小的木盒,是给陛下的。额外还有一封信件,你将礼物给陛下之后,才能在无人之处打开这封信,记住了吗?”

  宴书澈乖乖点头,“知道啦!”

  宴宵侧过脸,“那就滚蛋吧,父皇要睡觉,喝了一堆药,总是发倦。”

  宴书澈一脸无奈,“您睡便是,我在这里守着您。”

  “好不容易那群老顽固不看着父皇,你又来看着?”

  宴宵板起脸,“滚蛋!父皇能不能清静一会儿了!”

  宴书澈倔强的很,“就不!”

  “滚蛋!”

  “偏不!”

  “你个小兔崽子!”

  “不听!”

  宴宵气笑了,“你还记不记得,父皇很喜欢吃膳房做的野菜汤?你去给父皇端上一碗总行了吧?”

  宴书澈这才肯听话,“那我很快回来!”

  宴宵:“嗯。”

  “阿渊,你在这里等我,帮我守着父皇,可好?”

  听到宴书澈的话,云逐渊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一步都不会离开。”

  “我很快回来!”

  最后撂下这一句话,宴书澈小跑着冲出了房间。

  待他的身影一消失,云逐渊也开了口。

  “岳父大人,您特意将阿宴支走,可是有话想单独对儿臣说?”

  宴宵紧紧盯着他,好半晌才说:“你就是那个,当年被离弘流放边境的孩子?”

  “是。”

  “陈穆将军是你生父。”

  云逐渊猛地一惊,“您怎么...”

  宴宵这句话说的太笃定,他就是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何况他还是宴书澈亲生父亲。

  云逐渊只能默认。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西藩暗卫。”

  宴宵望着面前的虚空,低喃着说:“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将西藩暗卫交给书澈吗?”

  云逐渊摇了摇头,“儿臣以为,您是想要他们保护阿宴。”

  “保护也没错,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他们帮我做。”

  云逐渊心内了然,“查儿臣,对吗?”

  宴宵缓缓点头,“我必须要知道,书澈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逐渊,你的身世,我早已查了个清清楚楚。”

  云逐渊沉默了下去。

  “西藩暗卫是我一手创建的,即便书澈有寒声在手,但他们永生都会无条件听我差遣。”

  宴宵顿了一顿,“你当初给陈穆将军写的那封信,被我截了下来。”

  云逐渊一愣,“您是说...”

  “说来惭愧,”宴宵苦笑了一声。

  “你那封信,是向陈穆将军求援的,那封信早该到达离国边境,但被西藩暗卫半路截下,送到了我手中。”

  云逐渊醍醐灌顶。

  难怪那封信,足足两个月才送到陈穆将军手中。

  原是因为在宴宵手中周旋了一番。

  “所以我便笃定了你的身份,更加笃定了你和书澈的目的,亦或,你们想要的。”

  云逐渊说不出话。

  他之前只觉得,宴书澈是个很聪明的小娇气包。

  现在看来,宴书澈的聪明有迹可循。

  他是遗传啊......

  “逐渊,其实你对书澈多好,我心里都清楚,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云逐渊:“您请说。”

  “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宴宵突地笑了一声,“书澈已经嫁去离国,无论从哪方面的规矩来论起,他都不能再继承西藩皇位。”

  云逐渊拧眉,“除非......”

  “除非离弘死。”

  “我明白。”

  云逐渊抬眼看他,眼神笃定,“您放心,我和阿宴都不会置西藩于不顾。”

  “那就好,”宴宵喉结滚了滚,“你去给我倒杯茶,说了这么多话口渴死了...”

  云逐渊:“是。”

  他老老实实地起身,四处找着摆放茶盏的桌案。

  宴宵:“在窗边。”

  “是。”

  云逐渊走到桌案前,边倒茶边想。

  宴宵的话一针见血。

  宴书澈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回到西藩继承皇位。

  先不说离国的规矩。

  离弘是不可能同意的。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弄死离弘。

  可是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离弘。

  云逐渊在心内叹了口气,端着茶杯,走到榻边。

  一眼,他就看到。

  宴宵闭着眼睛,唇边还有未散尽的笑意。

  哐当一声,茶杯从他手中滑落。

  “岳父大人...”

  云逐渊探着手,放在他鼻尖静等了会儿。

  ......

  他收回手,表情木然地双膝下跪,在榻前磕了个响头。

  “儿臣云逐渊,恭送西藩国主。”

  门口也传来哐当一声。

  宴书澈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榻前,“父皇!父皇!”

  “父皇!!!!!!!”

  云逐渊强忍着悲痛,环住宴书澈的肩膀,“阿宴...节哀顺变...”

  宴书澈拽着宴宵的缎被,嚎啕大哭。

  “父皇......父皇!!!”

  宴宵就这么停止了呼吸。

  临死前。

  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宴书澈和云逐渊。

  心满意足的,没有遗憾的,离开了人世。

  宴书澈脸色苍白,瞳孔轻颤,眼中的光好像都暗淡了下去。

  他将头埋在缎被中,抱着宴宵的身子,悲戚地痛哭起来。

  云逐渊从未见过宴书澈哭的这般凄惨。

  一时间,他难受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最终也只能在宴书澈背上轻轻抚着,“阿宴......”

  宴书澈忽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阿渊...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亲人了...”

  云逐渊心疼到红了眼眶,却没有掉眼泪。

  只是把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唤他。

  “还有我...阿宴...我在呢...阿渊在呢...”

  宴书澈泣不成声,“我...我...”

  他哭的浑身发抖,几次好像都喘不上气来。

  云逐渊只能一直笨拙地安慰他。

  不停告诉他,还有自己会陪着他,永远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哭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宴书澈哭到失去浑身力气,在云逐渊怀中睡着了。

  云逐渊一直跪在地上,抱着怀中的人。

  他其实并没有像宴书澈这样,亲眼见到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过。

  他并不能第一时间理解宴书澈的心情。

  若不是心内的感觉做不了假,他也不敢相信,他会出现这种悲痛至极的心情。

  不知道是因为一代国主的殡天,还是因为是宴书澈生父...

  亦或是因为,宴书澈真的很伤心。

  看到宴书澈伤心,他心痛。

  他以前并不知道什么才叫感同身受。

  但和宴书澈来西藩一趟,他终于体会到了。

  云逐渊缓缓直起身子,抱着人一路走到了桌案前的椅子上。

  有将那个木盒摆在了桌案上。

  他沉默了很久,才沉声喊了一句,“萧惟。”

  萧惟飞快地冲了进来。

  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

  云逐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西藩国主...驾崩。”

  萧惟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抹了抹脸,行了个礼,“属下...明白了...”

  待萧惟出去传消息,云逐渊也阖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远千里回来西藩,只是为了见到西藩国主最后一眼。

  宴书澈心里该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