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书澈和云逐渊并没有离宫。

  他们也很担心连映荷。

  在听到离景说连映荷醒了之后,也齐齐放下了心。

  只是又听到连映荷说不愿离宫的想法时,宴书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这也是我意料之中。”

  宴书澈慢悠悠道:“皇后娘娘和盈妃娘娘不同。”

  “虽然同是为了孩子,但本质是还有区别。”

  云逐渊在一旁说:“不愿意便罢。待日后离景坐上皇位,什么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离景没作声,只沉默着看着桌案上的瓷杯。

  林序秋安安稳稳地回了无双坊。

  萧惟和花愁则在宫内,准备随时听从云逐渊和宴书澈吩咐。

  连映荷这次中毒,来得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说离弘心狠,可他又深夜去给连映荷喂解药。

  说他心不狠,可他又能这样对待连映荷。

  越想,离景越觉得忍不下去。

  以前,他只知道离弘不爱连映荷。

  和她相敬如宾,而且从小到大,离弘都很少来看他。

  他对离弘一直都没什么感情。

  ——知道离弘曾派人杀林序秋的时候,他更是生气。

  无双坊纵然势力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江湖势力。

  它是阻挡不到朝堂的。

  可离弘连无双坊都容不下。

  云逐渊他又怎么可能容得下?

  所以离景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保护好云逐渊,保护好母后心心念念的儿子。

  自从东厂被灭,宦官的管理全部落到了云逐渊手中。

  但云逐渊一次都没有去过西厂。

  他只吩咐手下的人处理,偶尔会派余风回去。

  其余时间,他都在府中和宴书澈卿卿我我。

  “殿下?”

  沉浸在思索中的离景,完全没听到宴书澈在一旁的小声呼唤。

  直到宴书澈抬高声调又唤了一次,“太子殿下?”

  离景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啊?”

  宴书澈凝着眉,“有一件事情,我和逐渊商议了之后,决定告诉你。”

  离景:“但说无妨。”

  “顾家满门抄斩之时,顾淮之被江上青救走,藏在了江府。”

  “嗯。”

  宴书澈紧紧盯着离景的神色,继续说道:“有消息查出,顾淮之就是林序秋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林槐之。”

  离景一愣,“哈?”

  宴书澈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等,在等离景亲口将事情说清楚。

  但离景很显然没有说出来的想法,反而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当真?若真是如此,阿序便是还有亲人在这世上了?”

  殿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宴书澈垂下头,有些烦躁地舔了下嘴唇。

  他不太明白。

  他们对离景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上次千人御林军离宫那件事,离景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若这次,离景又是早就知道顾淮之和林序秋的关系,而秘而不谈的话,他就真的想不通了。

  难不成离景真的位置越来越高之后,对两人的芥蒂也越来越深了?

  自古帝王都忌讳功高盖主。

  离景有朝一日成为帝王,可会将他们都斩杀殆尽?

  云逐渊看了宴书澈一眼,忽然起身,从桌案下抽出了一柄长剑,直直指着离景。

  宴书澈和离景都吓了一跳。

  “阿渊!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拿剑指着太子殿下!?”

  殿内有宫人冲上前,高喊着:“保护太子殿下!”

  离景面色渐冷,摆了摆手,“都下去!”

  宫人定在当场,听话地全部撤了下去。

  云逐渊冷冷一勾唇,“离景,阿宴当初说,想让你接过皇位,是因为你是我亲哥哥,你可知道?”

  离景:“嗯。”

  “这么长时间以来,阿宴对你有多坦诚,你可知道?”

  离景:“嗯。”

  云逐渊眼神锐利,“离景,我们从来没要求你给过什么回报,可你是怎么做的?”

  离景没作声。

  “你心思重,城府深,我们从未说过你一句不是。阿宴曾经还觉得你很适合成为帝王。”

  “你想尽办法追求林序秋,只要没伤害到他,我们也没有说过你。”

  “可你不要以为,这是你自视甚高的理由!”

  离景沉默着,拿过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云逐渊的眼眸如幽黑的潭水,“若连信任二字都做不到,便枉为合作伙伴,更枉为兄弟!”

  离景忽然说:“逐渊,我不告诉你们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们,而是因为,这是我答应江上青的,我要遵守诺言。”

  云逐渊冷哼一声,“说清楚。”

  离景长长地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最早发现林序秋是顾淮之亲弟弟的,是江上青。”

  “他知道一个邪性的方法,说林家遗传的那种病,只要用同胞兄弟姐妹的血供养,就能活下去,甚至寿终正寝。”

  宴书澈惊讶地看着离景。

  离景苦笑了一声,“江上青与顾淮之相处八年,所以在看到林序秋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宴书澈:“所以他将林序秋抓回去,就是为了每天抽林序秋的血,让顾淮之活下去。”

  “是,”离景叹气道,“而我之所以知道顾淮之的真实身份,便是因为宴少主你,要我在离湛之前,抓住江上青的把柄。”

  “所以我派人去了档案堂,带走了顾家案的卷轴。也就是在那上面,我看到了顾淮之九岁时候的画像。”

  云逐渊木着脸,“你发现顾淮之和林序秋长得太过相似,你便借这个把柄,威胁了江上青?”

  “没错,”离景紧抿着唇,垂眸,“江上青答应助我,条件就是不能让他们兄弟二人知道对方的存在。”

  听到离景这番话,云逐渊和宴书澈都陷入了沉思。

  宴书澈轻轻握住云逐渊的手,将长剑缓缓收了回来。

  他沉默不言,在心内苦苦思索着。

  原是如此。

  笼罩在江上青和顾淮之身上的谜团,终于彻底解开了。

  “那时的局势你们也清楚,我若和江上青没有达成交易条件,他不可能助我们拉下离湛。”

  离景目光沉沉地望向宴书澈,“宴少主,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答应了江上青,我不能食言。”

  宴书澈偷偷看了云逐渊一眼。

  后者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宴书澈便先开了口,“顾淮之和林序秋是同一种病。江上青给了你一粒丹药,所以你才能前些时日将林序秋拉回来。”

  “嗯...”离景重重吸了口气,“但这种丹药,极为难得。服下一颗只能保证再活一年。一年后若没有下一颗,就会立即死亡。”

  他垂下的眼眸透着落寞,“宴少主,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宴书澈有些怔愣,眼神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懊恼。

  许久,他才开口,“殿下,冒犯了。”

  离景摇了摇头,“我知道顾淮之对阿序有多重要,但我不能让阿序知道。”

  “阿序的性子,你们是了解的。若他得知,恐怕宁愿用自己的命换顾淮之活下去。”

  云逐渊点了下头,“这倒是极有可能。”

  “我不知道我对阿序来说算什么,”离景的语调越来越低落,“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即便我说过多少次爱他,他也从没有想过,若他死了,我是否能承受的住。”

  听到这话,宴书澈倒是有一点儿心疼离景了。